第十五章國驛館軟禁太子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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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風吹拂著校場的旌旗,槍刀劍戟在朝陽中閃光,兵士們列著整齊的隊形,邁著一致的步伐,高喊著口號,精神抖擻,氣勢如虹。已被趙王晉封為武安君的大將軍李牧,高站在點將臺上,花白的鬍鬚在和風裡飄動,手中的令旗不時地揮舞,他在竭盡全力訓練新軍,如果不趕在秦軍下次進攻前組建起一支十萬人的兵馬,那麼對付秦軍的兵力就將捉襟見肘。

一匹快馬飛弛而來,至點將臺前停住,來人在馬上一躬:“大將軍,小人是內侍統領,奉大王之命前來傳旨,剛剛接到邊報,匈奴十萬大軍入寇,已兵臨雁們門關下,大王請您火速入宮,共議退敵大計。”內侍傳罷王旨,在馬上又復一躬,“請將軍即刻隨我入宮。”

“謹遵王命。”李牧說罷,將令旗交與副將,便上了戰馬,跟隨內侍奔向王宮。路上,他一直在核計,西有強秦,北方匈奴又來入侵,這兵力該如何配置,方能兩面兼顧。

進王宮到正殿下馬,至二殿門前,李牧按規定就摘腰間的佩劍,武士言道:“大王在便殿立等,不需摘劍,儘快去見大王。”

“大將軍不必留下武器了,大王急等。”內侍也在催促。

李牧便隨內侍進入了便殿,但是不見趙王。李牧就有些起疑:“大王不說立等嗎,可王駕何在?”

“一定是臨時有事入內去了,待我將大王喚出。”內侍說罷進入內殿,轉過角門不見了。

李牧在便殿等候,久久不見趙王出來,便有些焦急不安。心中犯了核計,此事該不會有詐。

內殿傳來了腳步聲,趙王遷從角門轉出,李牧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來,趨前幾步:“參見大王。”

趙王遷嚇得一哆嗦:“啊,什麼人!”

“大王,是我。”

“來人哪,拿刺客。”

兩側的武士應聲擁上,一齊上前將李牧按住。

“大王,臣是李牧。”

趙王遷似乎才定下神來:“李牧,你不在校場操練新軍,卻身帶寶劍來到孤王便殿,分明是意在行刺。”

“大王,臣是奉召前來。”

“寡人何曾降旨與你。”

“大王,是有內侍傳旨,言道匈奴進犯,大王召臣議事,引臣到此。”李牧急加辯解。

“胡說,孤王何曾派人傳旨,況且匈奴也不曾入侵,你分明就是意欲行刺,還來巧言令色。”

“大王,確實是內侍傳旨宣召為臣。”李牧被逼急了,“臣可以同內侍當面進行對質。”

“好吧,寡人一共有二十名內侍,孤王將他們全數喚出。”趙王遷吩咐一聲,“內侍們走上。”

二十名內侍應聲走出,齊刷刷施禮:“大王呼喚,有何使用。”

“你們之中何人曾去向李牧將軍傳旨,還不從實講來。”

“大王,我等俱在後宮,並未離開一步,怎敢私傳王旨。”

趙王遷轉向李牧:“我的大將軍,你都聽見了吧,他們全說不曾離開傳旨。內侍全在這兒了,你可以將傳旨之人找出。”

從內侍們一出來,李牧就在竭力辨認,但是不見傳旨之人,趙王說過,他又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就是沒有向他傳旨之人。

“怎麼樣,傳旨的是哪個內侍?”趙王催問。

“大王,傳旨者不在其中。”

“你就不要再行狡辯,行刺就是行刺。寡人一共二十名內侍,已是全數在此,快些招認了吧。”

“大王,臣一心為國忠心耿耿,怎會行刺大王?”

“本朝早有明令,見王議事不得攜帶武器,你可知曉。”

“為臣自然記得。”

“如有違犯,該當何罪。”

“這,”李牧停頓一下,“斬。”

“那你就領罪吧。”

“大王,臣實在是冤枉。”

“你帶劍行刺,還口稱冤枉,到陰曹地府去申冤吧。”趙王心一橫,手一揮,“拉下去,斬。”

“慢!”李牧喊了一聲。

“還想怎樣?”

“大王,臣死不足惜。古語說得好,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這可不是寡人要你死,而是你自己犯了死罪,你罪有應得。”

“臣已明白了,這是一個已設計好的圈套,臣是難逃一死了。只可惜臣不能再給秦兵迎頭痛擊了。可嘆我趙國大軍又要在強秦刀下多出無數冤魂,黎民百姓又要遭受秦國鐵蹄的踐踏。”

“不要假惺惺顯忠心了,趙國沒有你不見得就不能打敗秦國,走你的黃泉路去吧。”趙王再次揮手,“拉出去。”

就這樣,一代名將李牧,沒有犧牲在對秦國的戰場上,而是無謂地喪身在郭開的奸計和趙王的昏庸中。

甘泉宮又迎來一個彩霞鮮豔的黎明,秦王嬴政從花妹的床榻上坐起,花妹的玉臂一勾:“大王,天氣尚早,再躺一會兒不遲。”

嬴政愛撫地摸了摸花妹的粉面:“你再睡會兒吧,寡人就不陪你了,作為一個有為的國王,我不能誤了上朝。”

花妹依然在撒嬌:“不嘛,大王,妾妃要您再陪一小會兒。”她又來扳嬴政的脖子。

嬴政不耐煩地移開她的手:“不要如此,寡人的正事要緊,今夜再來你的宮中留宿便了。”

窗下傳來趙高的聲音:“大王,有重大軍情回稟。”

嬴政在花妹額頭吻了一下:“寡人去了。”他匆匆穿好衣服,到門外見了趙高:“何事?”

“大王,邯鄲傳來喜訊,李牧已為趙王所殺。”

“好啊,這就掃清了攻趙的障礙。”嬴政傳旨,“宣尉繚、李斯、王翦、昌平君等人立刻進宮。”

燕國的國都薊城一派繁華景象,太子丹的府邸坐落在西城,寬大的庭院樹木婆娑,掩映著別緻的亭臺樓閣。太子丹在花園的甬道上徜徉,他眉頭緊鎖,顯然是滿腹心事。他在為國家的命運憂心,韓國被秦滅亡的訊息傳來,他已是幾夜未得安眠。事情是明擺著的,強秦的目標是掃平六國一統天下。可是燕王喜卻不以為然,今早上朝的情景又浮現在眼前。

朝堂上,太子丹向燕王稟報:“父王,強秦的兵馬已達八十萬,實在是太強大了,我國當竭盡國力加強武備。”

“你又是杞人憂天。”燕王喜不以為然,“燕國是個小國,不可開罪秦國,秦燕之間,還有一個強大的趙國存在,我們又何必擔心。前不久,趙國大將李牧不是還大敗了秦軍嗎?”

“兒臣正想向父王奏聞此事,昏庸的趙王竟然將一代名將李牧給斬首了,這樣一來,趙國的覆滅便不可避免了。”

“趙國不還沒亡嗎?你又何苦急成這樣!”

“父王,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趙國若亡,下一個便是我國,理應未雨綢繆早做準備。”

“好了,不要再喋喋不休。”燕王喜不願再聽。太子丹想到此處,不禁一陣陣不寒而慄。面對強秦的現實威脅,自己卻是束手無策,他緊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管家近前通報:“殿下,秦國國使蔡澤求見。”

太子丹想秦國的國使在燕已有三年,和他交往頻繁,便應聲答道:“請他客廳相見。”

甘泉宮內,秦王嬴政環視一下到場的文武眾臣,徐徐開言:“諸位愛卿想已知曉,趙將李牧已然為趙王所殺。”

尉繚明白秦王之意:“大王,平趙的時機成熟了。”

王翦忍不住站起身:“大王,臣願帶兵滅趙,以雪上次兵敗之恨。”

“王老將軍出征那是理所當然,只是此番征伐趙國,孤王是勢在必得,務求一戰成功。”

“如此說,大王是要出重兵?”昌平君問道。

尉繚沉吟一下:“大王,趙國疆域廣大,兵力眾多,以一役畢全功,如鋸參天大樹,恐難奏效,還需費些時日。”

“不!”嬴政很少暴露他的內心,“寡人在趙隨先王為質多年,後又隨母滯留趙國,遭盡白眼受盡欺凌,孤王早想出這口惡氣,業已隱忍多年,如今寡人再不能忍受了。”

李斯也已明了嬴政的意圖:“大王之意是要舉全國之兵力,御駕親征,一舉蕩平趙國。”

“李大人知寡人心也。”

尉繚仍有不同見解:“大王親征似有不妥。”

“怎見得?”

“大王,李牧已死固然少了一個勁敵。但趙國樹大根深,兵多將廣,一旦戰事不順,雙方膠著,大王親征,不好下臺。”

“孤王之意已決,哪怕此戰延遲數月,寡人也決不班師。不滅趙國,誓不罷休。”嬴政表達了戰鬥到底的決心。

尉繚也不好再說什麼了:“請大王親自點兵。”

嬴政當即決定:“大將王翦領兵十萬為前鋒,自井陘攻番吾、肥下,直指邯鄲。大將蒙恬率軍十萬,由西而東攻取邯鄲,不可急進,先造聲勢,使趙國君臣惶惶不可終日。大將蒙毅統兵十萬,橫掃趙國東部,阻斷外來援軍。寡人自領二十萬大軍殿後,以防趙軍截斷我三支大軍的後路,同時相機對以上三路兵馬作出增援,最後會師邯鄲城下,一戰攻取趙都。”

王翦等齊聲答道:“遵旨。”

嬴政又說:“尉繚釋出出征軍令隨寡人出征,昌平君留守監國,即日準備糧草輜重,七日後發兵。”

太子丹的客廳裡,蔡澤拱手施禮:“殿下,鄙人在燕國三年,多承太子殿下關照,今將奉召回國,特向殿下辭行,並表示謝意。”

太子丹有些錯愕:“怎麼,說走就走?”

“明日一早動身。”

“國使在燕三載,你我感情甚篤,倏忽分離,多有不捨。”

“在下亦然。”蔡澤說,“殿下可隨後赴秦,我想憑殿下與秦國先王子楚的舊交,我家大王定能熱情款待。”

“只是,我與秦王並無交往,不知訪秦是否唐突。”

“小人回國後,即當向秦王說明過去,以及殿下對我的深情,對秦國國使的照應,就是對秦國的感情。小人現在即代表秦國正式相邀,殿下是燕國舉足輕重的太子,大王他不會慢待的。”

“好,”太子丹決定去秦國走一遭,摸摸嬴政的底,便慨然允諾,“國使盛情難卻,我當儘早成行。”

秦王政十八年(公元前9年),秦國五十萬大軍開始伐趙,訊息傳到邯鄲,趙王遷和滿朝上下全都驚慌失措。趙王急召郭開問計:“丞相,秦國五十萬大軍,更兼嬴政御駕親征,這該如何是好。”

“大王莫慌,有道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點將派兵拒敵就是。”

“李牧已死,該點何人為將。”趙王說,“也只能是司馬尚了。”

“大王,用他不妥。”

“為何?”

“司馬尚與李牧曾共同領兵,對李牧頗為敬仰,再給他兵權,萬一同李牧的舊部勾結,可就大事壞矣。”

“依丞相之見,何人可領兵掛帥?”

“大王,統兵之人盡可挑選,顏聚、趙蔥可為正副統帥。”

“就依丞相,快快點兵出征吧。”

於是,大將趙蔥統領十萬大軍開赴井陘前線。這十萬精銳,俱是馬軍,當年李牧就靠這些部下打得匈奴望風逃竄。趙蔥為了搶在秦軍之前搶佔肥下和番吾之間的軍都山,以便佈陣堵住秦軍的去路,命令部下連夜趕路。二更時分,隊伍到了兩岔口,馬軍統領孫提前來求見趙蔥:“副帥,將士們趕路甚急,多有疲勞,當休息片刻。”

“不可,”趙蔥反對,“據報,秦軍也在向軍都山急進,我軍一定要趕在秦軍的前面。”

“副帥,常言說磨刀不誤砍柴工,休息之後行軍速度會加快,再強行前進,將士們多有怨言,只恐激起變故。”

聽了這話,趙蔥不敢再堅持了,因為他明白這是李牧的舊部,這些下層將士對李牧遇害大多心存不滿,若是過於相強,也怕發生變亂,便勉強同意:“孫將軍,且休息一刻鍾吧,之後立即動身。”

“遵令。”孫提轉身離去。

孫提的部下全在等候,見他歸來都上前詢問:“將軍,怎麼樣?”

“副帥總算答應休息一刻鍾,”孫提將幾員部將召到身邊,“這時間應該是足夠了。”

“將軍,我們立即分頭回營部署動員,相信會一呼百應的。”

有人問:“將軍,我們離開後去往何處?”

“我想,代州是李牧將軍長久駐紮之地,那裡的百姓也懷念我們,莫如把隊伍拉到代州,也好防備匈奴的入侵。”

“對,就去代州。”部將們達成了一致,紛紛返回本營。他們對部下說:“弟兄們,我們的李牧將軍對國家忠心耿耿,大敗秦軍,使其折損十二萬人,這樣的大功,竟遭昏王陷害,我們不再給昏王賣命,去往代州以求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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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士們原本就對李牧之死憤憤不平,部將們一說無不群起響應:“走,不給昏王賣命了。”“去代州啊。”

夜色中,迅即集合了有一萬五千人馬,還有的將士因在其他部隊,得不到訊息而未能參加。孫提唯恐時間長了有變,招呼這一萬多人馬轉身便走。兩岔口的混亂,驚擾了正在席地而坐的趙蔥:“怎麼回事,為何有人馬調動。”

副將乘馬跑過來:“副帥,孫提領兵譁變了。”

“怎麼個譁變法,難道降秦了不成?”

“他們是李牧舊部,吵嚷著去往代州了。”副將說,“副帥,待末將帶兵將他們擒回。”

“隨孫提走者有多少人馬?”

“大約有兩萬人。”

“不可訴諸武力。”趙蔥反對,“你若帶兵追擒,勢必造成雙方交手,都是趙國子弟,我們不能自相殘殺,那會令秦軍坐收漁人之利。”

“那,就任憑孫提帶兩萬人馬離去?”

“咳,這都是大王造成的,就連本帥都為李牧將軍不平,更何況他的部下?自食惡果啊!”

“其實也是這麼個理,李牧將軍把秦軍打得大敗,反倒說他行刺,都是大王聽信郭開的讒言。”

“副將,當務之急是節制好現有的隊伍,不要讓他們都跟孫提離去,我們還要有足夠的兵力抗擊秦軍哪。”

經過一個時辰,趙蔥才把部隊重新整編完畢,這才又踏上了去往軍都山的道路。待趙軍趕到山下,秦軍業已搶先一步佔領了山頭。這樣,趙蔥便失去了地利,陷入了被動局面。

山頂上的秦軍統帥王翦見趙軍正在安營紮寨,不等趙軍站穩腳跟,立刻發起了強大攻勢。趙軍立足未穩,更兼長途奔襲將士疲憊,還有孫提分裂在心頭留下的陰影,使戰鬥力大打折扣。趙蔥已不能節制部隊,他和幾員副將只能是各自為戰,左衝右突,意在衝出秦軍的包圍圈。可是王翦居高臨下,對趙蔥等人的動向看得真切,用令旗指揮秦軍的車騎精兵,趙蔥突到哪裡,車騎便堵到哪裡。經過一晝夜的激戰,趙軍已損失大半,存活者也全都精疲力盡,王翦見狀,驅馬殺入核心,揮槍直取趙蔥。此刻,趙軍已被分割為無數小股,趙蔥身邊也僅有一百多騎。不過一袋煙的工夫,趙蔥的部下已死傷殆盡,業已奮戰一日一夜的趙蔥,也早已是人困馬乏,哪裡抵得住大將王翦的攻勢,三十多個回合後,趙蔥便被王翦挑落馬下。不等王翦再補一槍,趙蔥就已被踏為了肉醬。

主帥一死,殘餘的趙軍更無鬥志,不出一個時辰,便被秦軍盡數消滅。王翦向嬴政送去捷報,然後率人馬撲向趙都邯鄲。

趙國的大將顏聚,統領著十萬大軍在趙蔥之後出發,途中獲悉趙蔥全軍覆沒,立刻調整了戰略,帶兵迴轉邯鄲。

趙王遷一見大怒:“大膽顏聚,寡人命你前往番吾抗拒秦兵,爾竟貪生怕死,領兵返回邯鄲,你該當何罪?”

“大王,臣是為國家著想。趙帥的十萬大軍已是全軍覆沒,臣的十萬孤軍難擋敵軍之鋒。而退守邯鄲方為上策,臣不及得到大王恩准,及早回師,也好對邯鄲的防務早做準備。”

“那豈不是將邯鄲以外的城地,全都拱手讓予了秦軍?”

“大王,敵強我弱,該放棄的只能放棄,保存實力,保住國都才是第一位的。”顏聚提議,“大王要多備糧草,須防敵軍長期圍困。”

“好吧,既已如此,你就全力做好邯鄲的防守,如有閃失,拿你是問。”趙王也是無可奈何。

蒙恬、蒙毅和王翦的三十萬大軍已是齊聚邯鄲城下,對這座趙國都城實施了包圍,三人同議商定,要在嬴政到達之前拿下邯鄲,作為向秦王的見面禮。於是,三十萬秦軍向邯鄲城發起了猛烈的進攻。戰鬥整整持續了兩天一夜,秦軍儘管勇猛,但趙軍更加同仇敵愾,雙方在各自死傷五千多人後,城腳下堆積了秦軍的大量屍骸,這第一次進攻才算停止。蒙恬是個好戰的將軍,他不甘心進攻無果,不經王翦同意,又指揮本部人馬向邯鄲西城發起了第二次進攻。趙國守軍不用四面受敵,只對付西城的蒙恬,愈發遊刃有餘。蒙恬一見久攻無效,口中銜起腰刀,親自爬上雲梯,帶兵向城頭攀援而上,並不停地為部下鼓氣:“殺啊,攻進城去,人人有賞,個個發財。”

守城統帥顏聚看出蒙恬是攻城的主將,拉開寶漆弓,搭上鵰翎箭,瞄個正準,手一鬆,羽箭飛出,正中蒙恬的肩窩,蒙恬把不住雲梯,骨碌碌滾落下來。部下忙將蒙恬搶救回營,秦軍的第二次攻勢也宣告失敗。

嬴政統率二十萬大軍來到了邯鄲城下,獲悉兩次進攻受挫,他並未責備三員部將:“勝敗本兵家常事,何況我軍已將邯鄲包圍,破城只是遲早的事。尉繚,準備第三次攻勢。”

“大王,臣以為第三次也不會見效。”

“何以見得?”

“邯鄲畢竟是趙國國都,城高池深,守軍也有二十萬之眾,本就易守難攻。又兼是國都,趙軍必然死守,一時必難破城。”

“照你的說法,我們只能坐在城外眼睜地的看著了?”

“為臣並無此意,只是臣勸大王,要有長期作戰的思想準備。”

“長期是多長,難道還得十天半月不成?”

“大王,一月之內能攻下邯鄲便屬幸運了。”

“寡人就不相信,明日動用二十萬大軍全面發起進攻,每一面五萬人,進城去吃午飯。”

“臣等遵旨。”隨徵的文武大臣齊聲響亮地回答。

顏聚宰殺了一百只羊,分別送到四面城頭的守軍,他也分別作了戰前動員:“弟兄們,秦王嬴政已經到了城下,明日定然要發動更大的攻勢。大家明白,一旦城破,不光我們沒有活命,我們的妻兒老小也全要死在秦軍的屠刀下。大家應該記得,長平一戰,秦軍坑殺我四十萬降卒,這是何等殘忍,對待秦軍,只有血戰到底。也就是在去年,秦軍攻破韓都鄭城,竟然將全城婦孺老幼盡數屠殺,鄭城是屍骸遍地,血流成河。我們決不能讓自己的親人遭此厄運,拼死也不能讓秦軍攻進邯鄲。弟兄們,要死戰啊!”

趙軍士氣大振,他們明白,邯鄲失守就意味著全城的災難,都發誓要與秦軍血戰到底。

秦軍的第三次進攻,在嬴政親自督戰下開始了。戰鼓聲驚天動地,吶喊聲如萬鈞雷霆,攻勢一波又一波像不停息的海浪,但是,那海浪撞到堅固的城防上,被粉碎後又退下去。從晨時直到黃昏,最後秦軍挑燈夜戰,總是不能攻上城頭。王翦等將領都想在嬴政面前立下戰功,誰也不言放棄,儘管城牆腳下積滿了屍體,進攻依然在繼續。

尉繚適時開口了:“大王,邯鄲一時難下,這不是睹氣的事,臣看當停止進攻,讓將士們歇息了。”

嬴政正沒法下臺階,便借此言就坡下驢了:“攻勢到此為止,整備兵馬,以待再戰。”

“為臣還有一言,望大王恕罪。”尉繚躬身再諫。

“有話只管講來。”

“大王最好返回咸陽。”

“此話怎講?”

“依臣看來,攻取邯鄲是個持久戰,非一朝一夕所能奏效,曠日持久雙方消耗,大王諸多國事需要處理。”尉繚又說,“況且,大王親身在此,部將多有拘束,指揮戰鬥施展不開,反倒影響戰局順利進展。微臣斗膽放言,還請大王三思。”

嬴政覺得此話有理,便點頭允諾:“尉繚為國著想,不避冒犯寡人,實是難得,就依國尉。寡人離去之後,此地五十萬大軍,就由你統領。”

“微臣遵旨。”尉繚躬身,“還請大王早回咸陽。”

燕太子丹來到咸陽,住到了官方的館驛,隨即備了名帖,前往拜訪趙太后。因為在邯鄲之時,他與子楚交往甚多,同趙太后也就稔熟,有了太后這層關係,那秦王就當高看。豈料是乘興而去,卻是敗興而歸,宮內總管言道,太后病重臥床不起,不能會客。太子丹思忖再三,既到咸陽,也不能徒勞而返,便硬著頭皮去甘泉宮求見秦王。不料,趙高傳出話來,秦王出征在邯鄲前線。太子丹回到館驛,心中未免猶豫。是返回燕國,還是繼續等候。當他想到強秦五十萬大軍征討趙國,看來趙國滅亡只是早晚的事,更加感到危機迫近,決心要見見嬴政,看能否為燕國贏得生存的空間。

秦王嬴政回到了咸陽,趙高向他稟報,燕太子丹來訪求見。嬴政想,滅趙之後,下一目標或許就是燕國,倒要瞭解一下太子丹此行是何用意,便傳旨召見。

太子丹見了嬴政拜罷,便套近乎說:“當年在趙都邯鄲,我與尊父先王同為質子,交往甚密,往來亦多,相互關照,誠為摯交。”

“那時寡人年幼,對這些一無所知。”嬴政一句話,把太子丹套交情的話全給噎了回去。

太子丹不甘心當年的力量白費:“尊母趙太后,對我與令尊先王的交往,還是記憶在心的。”

“此事太后並未提起過,而今又病染沉痾,待太后鳳體康愈,孤王當會問詢。”嬴政仍是推託。

太子丹怎肯白來一趟,便直接說到嬴政頭上:“當年大王母子在趙,丹也曾常相看顧,想還記得。”

“啊,這個。”嬴政依然不肯認賬,“寡人昔年在趙都,可說是歷經風險,也曾多有人關照救助,只可惜時年尚幼,諸事多不在心,太子所言亦不甚了了。”

太子丹不甘就此罷休:“孩提時事,難免忘懷,自令尊離趙返秦後,大王與太后境遇更難,丹往彼處甚多,且屢有綿薄之助,大王當有所憶。”

嬴政被逼得沒辦法了,但他還是不肯認可:“太子所言或許有之,容太后康復,寡人向其詳述,看母後記得與否。”

無論太子丹如何提及往事,嬴政都是虛與委蛇,毫無情感可言。太子丹也只得話入正題:“大王從伐趙前線歸來,想趙亡只在旦夕之間矣。”

“這是自然。”

“燕與秦一向交好,又遠在薊北塞外,願與大秦和平相處,並年年納貢,以春秋霸主之尊事之。”

嬴政冷笑幾聲:“掃平六國,乃大秦既定的方向,亦大勢所趨,恐寡人與太子也不能違逆天意吧。”

太子丹至此已是無話可說,這已是再明白不過了,不論你太子丹過去對先秦王對嬴政本人有過多大的恩情,都阻擋不了要消滅六國的信念。燕太子丹很客氣地告辭,但他心中卻翻騰著怨艾的怒火。

趙高目送太子丹遠去,走近嬴政:“大王,奴才有一言奉上,請恕小人唐突進言。”

“有話儘管講來,不要兜圈子。”

“大王滅亡六國的決心沒有改變吧?”

“何必明知故問。”

“既如此,燕國也是目標之一。”趙高賣弄一下後,接著說下,“遍觀整個燕國,盡是庸庸碌碌之人,燕王喜更是酒囊飯袋,唯有這個太子丹,精明幹練是個人才。”

“那便怎樣?”

“大王,他既然來了,還能讓他輕易地離開嗎?”

“這……”嬴政明白了趙高所指,“暗殺他只怕是對我大秦形象有礙。”

“何必殺,只需留便了。”

“又是怎樣個留法?”

“大王,眼下先將他軟禁在咸陽。大王即派大臣出使燕國,對燕王稱,請留太子丹為國使在秦,以保兩國的友誼,秦視燕為友國,而不向燕進兵。這既可麻痺燕國君臣,又可使太子丹這個秦之大患難以施展其治國的幹才,日後滅燕之時就沒了絆腳石。”

“好,是個絕好的主張。”嬴政讚賞,“就由你去全權辦理。”

趙高得到讚許,滿意地出了甘泉宮。

太子丹仰臥在館驛的床榻上,心潮如海浪不停澎湃,看起來嬴政是個不講情面的人,從武力上講,十個燕國也不是強秦的對手。要想保住燕國,就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除掉嬴政。想到此,他騰地坐起來,對,何不找個高明的劍客刺殺嬴政。想到此,他起身打點行裝,決定儘快離開這裡,回到燕國遍訪劍客。他攜劍在手,背上行囊,步出了館驛大門。

“殿下,這是要走啊。”趙高站在迎面,“一國太子,本是貴客,怎能夠不辭而別呢?”

“啊,是總管。”太子丹在快速思尋合理的藉口,“國內有要事等我處理,這才急著趕路。”

“太子殿下,暫時還不能離開。”

“卻是為何?”

“大王在殿下走後,讓奴才來傳旨,言道近日將去看望母後,瞭解一下當年在邯鄲時同殿下的友誼,也好決定兩國間的關係。”

太子丹一聽,同秦國的交好又有了希望,便應承說:“既是大王挽留,丹自當從命。”

“好,咱家就回宮交旨去了。”

趙高走後,太子丹在房中反覆思忖,覺得就衝嬴政當面那種態度,也絕難為了當年的情誼,而不滅燕國。儲存自己的最好辦法,還是要主動出擊,不能把希望寄託在別人的憐憫上。趁早回國,遍訪劍客。於是他背起行囊又出了館驛大門。一個小太監攔住了去路:“殿下,要去往何處?”

“我,隨便走走。”

“就別騙奴才了,隨便走走還揹著行囊做甚?”小太監作個揖,“殿下,請回吧,大王不日就將召見,你這不辭而別人沒了,總管沒法向大王交代。小人要是把您看丟了,也沒法向總管交代。”

太子丹的心往下一沉,暗說不好,走不了啦,這是被他們軟禁了,還不知是否有性命之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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