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曾國藩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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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達開離京出走後,清軍重新組織江南大營和江北大營圍攻南京,太平天國再次面臨危局。洪秀全在大事上並不糊塗,他殺了北王韋昌輝和燕王秦日綱後,為了平息兵憤,封了一大批新王,拉攏人心,對軍隊進行了重整,任命贊王蒙得恩為正掌率、中軍主將,成天豫陳玉成為又正掌率、前軍主將,合天侯李秀成為副掌率、後軍主將,任命李秀成的堂弟李世賢為左軍主將。

太平天國羅大綱、周國虞的軍隊與李秀成會合後,十萬大軍破了清軍江北大營,殺奔浙江。浙江提督周天受慌了,向朝廷緊急求援。

咸豐皇帝只得任命欽差大臣、江南大營提督和春入浙江督軍,救援江浙這塊江南的糧倉。江浙一失,清廷東南的半壁江山便會不保。

滿洲正黃旗的江寧將軍和春不傻,太平軍在江浙士氣正盛,憑什麼要我去送死?但朝廷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怎麼辦?只好裝病了。他向朝廷表示,自己老寒腿的毛病犯了,或許走著走著在路上就掛了,“不能受命”。

這時候,英法聯軍的艦隊,已經開到了天津塘沽,是戰是和,鑲藍旗的權臣愛新覺羅·肅順、僧王僧格林沁等朝廷文武百官吵得一塌糊塗,咸豐皇帝燋頭爛額,接到和春的奏摺,大怒,在頤和園當著慈禧的面罵道:“這幫貪生怕死的狗奴才!身為旗人,世代享受朝廷俸祿,不為朝廷出力!足疾?朕要砍了他們的腦袋。”

“皇上息怒。一言不合就砍人腦袋,這並非明君所為。而且人的腦袋丟了,就長不回了。”慈禧跟在咸豐皇帝身旁處理政務三四年了,明顯比以前沉穩多了,她笑著對咸豐皇帝說:“此前湖北巡撫胡林翼和湖北都督官文不是上奏,請朝廷起復曾國藩嚒?他們說,湘軍沒有曾國藩,還是不行,容易內鬥啊!”

“曾國藩?他不是還在老家丁憂嚒?”咸豐皇帝聽了慈禧的話,有些猶豫,環顧朝廷四方,的確再無合適的人可以代替曾國藩,但他還是不放心漢人帶兵,道:“朕絕對不會向他低頭的。他想要督撫實職,朕偏不給!要是漢人要官給官,朝廷的顏面何存?”

“不必給曾國藩督撫官位,他在家呆了這麼久了,想必有些問題也想明白了,皇上和朝廷不是非他曾國藩不可。皇上再賞他一個兵部侍郎銜,他估計就會欣然領命。”慈禧走上前,幫咸豐皇帝輕捶了一下肩膀,說。

“是嗎?朕再想想,滿人當中,就真沒人能帶兵打仗了?”咸豐皇帝抓住慈禧雪白光滑的手說。

過了半個月,胡林翼見朝廷沒有動靜,又鼓動湖南巡撫駱秉章上奏朝廷保奏曾國藩。

曾國藩的湘勇出湖南後,駱秉章聽左宗棠的建議,支援了湘軍許多錢糧,兩人熟識之後,關係也大為改善。駱秉章也不願湘勇受滿人控制,便欣然上奏,並答應只要曾國藩復出,湖南會繼續全力支持湘軍餉糈。

浙江的戰事,日益危機,咸豐皇帝最後聽從了慈禧的建議,再次賞曾國藩一頂兵部侍郎空銜,命他火速奔赴前線救急。

不過,聰明的慈禧在咸豐皇帝的聖旨後又加了一句:“官文、胡林翼、駱秉章既作保人,則必須確保湘勇之糧餉。”

慈禧加的這一句話,使得曾國藩最大的糧餉問題得以解決,是故咸豐八年六月初三日,曾國藩接到上諭,初七日便告別了妻兒兄弟,整裝要離開老家荷葉塘。

這時,十歲的曾紀鴻抱住曾國藩的大腿不讓他離開,說:“爹,你什麼時候回來?哥哥什麼時候回來?”

曾國藩抱起曾紀鴻,說:“你在家好好唸書,要聽話,我們會很快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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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離家前便打發荊七齎著“奉命援浙,即日擇將出兵”的聖旨,先行趕到長沙,借湖南巡撫衙門的官封拜發。

之後,曾國藩受命上路,先去長沙拜訪左總宗棠。左宗棠是個從不掩飾情感的人,當年為了激將曾國藩早日復出,連曾國藩多年自我標榜的忠敬誠信都被他說成虛偽,這讓曾國藩很不爽,畢竟他注重知行合一,最討厭虛偽的人。

湖南其他官員知道師爺左宗棠深得巡撫駱秉章的信任,不理解左宗棠為何如此帶頭攻擊曾國藩,一時間長沙官場譁然和之,給蟄居荷葉塘守喪的曾國藩極大的刺激。曾國藩決定復出去拜訪的第一個人就是左宗棠,他也想看看自己以柔克剛的氣度,到底修得怎麼樣了。雖然曾國藩對左宗棠罵他“虛偽”還難以釋懷,但左宗棠幫助湘勇籌過糧餉,他對江西戰事的幾次建議也還中肯,是一個將材,曾國藩不願意得罪他,說不定以後還會用他。

左宗棠對曾國藩的主動來訪,有點摸不著頭腦,曾國藩現在的身份是欽差,自己對外一直痛罵曾國藩,難道他來興師問罪?還是來自討沒趣?左宗棠一大早便打發陶恭在門外十字路口探聽曾國藩來訪的情況,隨時向他報告。

左宗棠自己則帶從湘陰來的老表吳偉才,一同巡查後花園的施工,陶公館後面有一大片荒蕪的土地,左宗棠看荒在那裡可惜,便自己設計了一個花園,命人按圖施工。現在,這個花園就要全面竣工了。那個花園的正中是一個大水池,青翠的荷葉罩在水面上,益發增加幾分幽靜。正當盛夏,粉的白的的荷花綻放,風一吹,清香撲面而來。

左宗棠一向以諸葛亮自居,給荷塘取個名字,叫“武候池”。鑿池開挖出來的泥土就堆在旁邊,形成一座小山崗,左宗棠叫為“臥龍崗”。臥龍崗下有一棟竹籬編就、茅草為頂的房子。房子裡正中矮幾上擺一張古琴,壁上掛著左宗棠最喜愛的“隆中對”古畫。

曾國藩那天沒穿官服,而穿一件灰灰的長褂子,也沒有隨從,一個人來到左府,顯然這是依然把左宗棠當老友。

“季高,多日不見,你比先前還顯健壯了!”曾國藩見了左宗棠,便搶先熱情笑著打招呼。

“滌生,聽說皇上來了聖旨,你終於要復出了!”見曾國藩的如此態度,左宗棠連聲說:“老哥書房請。”

“什麼都瞞不過你老弟。這次能夠得以為父親辦理身後事,盡一個做兒子的孝順,全是靠的你賜予呀!那一年在水陸洲,不是你一番開導,我早就作一個不忠不孝的罪人跳江了!”曾國藩的態度極為誠懇真摯,以感激的心情回憶那夜船艙裡和左宗棠促膝長談的情景。

左宗棠見曾國藩隻字不提自己對他的責罵,他是個直性情的人,倒有點不好意思了,對曾國藩說:“滌生,你去年從江西回來,我認為有些不妥,說了幾句你不愛聽的話……”

“季高,你話雖說得重了點,但看得出,是一片好心。這幾年,你在湖南財政艱難的條件下,為湘勇籌撥餉銀。我很感激,一直記在心裡。”曾國藩笑著說:“你善於審時度勢,出奇制勝,就是諸葛亮再世,也比不了啊。今後還要多給我指點指點。”

曾國藩以前很少夸人,這句半開玩笑的話,說得十分認真,左宗棠最愛別人把他當諸葛亮,聽了很受用,渾身覺得舒服,回答曾國藩說:“好說,好說。”

曾國藩點點頭,嚴肅地說:“今日來,其實我還有一事相求。”

“何事?”左宗棠見他一副嚴肅的模樣,問道:“是要給湘勇籌餉銀嗎?放心,我……”

“我在荷葉塘守制時,取《道德經》之義,湊了一副聯語,想用篆體寫出來,掛在居室

中,每日三省吾身。你是三湘篆字高手,給我書寫一幅字如何?”曾國藩認真地說。

“什麼?”左宗棠以為自己聽錯了,誰不知道老曾的書法那是一絕,他竟然向自己求字?這是何等謙恭!別說老曾,就是小曾曾紀澤的書法,也是自成一格,名動鄉里!這分明是格外抬舉左宗棠。左宗棠樂了,他就喜歡吃這一套,心裡高興,立即起身到大櫃邊去拿出一疊宣紙,並命僕人研墨。

“這副聯語的上聯是:敬勝怠,義勝欲。下聯是:知其雄,守其雌。”曾國藩說。

左宗棠把紙攤開在桌面上,揮毫潑墨,一蹴而就。兩人當天相談甚歡,最後,左宗棠親送曾國藩出門。

拜別左宗棠後,一連幾天,曾國藩坐著綠呢大轎,遍拜長沙各衙門,從湖南巡撫駱秉章開始,連小小的長沙、善化兩縣知縣,他也親去登門造訪,一律備禮,笑臉相對。中國人愛講究面子,認了你這張老臉,一切事都好辦:曾國藩有皇帝聖旨,又是手握重兵的湘勇統帥,如此不記前嫌、謙恭有禮的面子,再不要臉面的人都還是要的,一時間湖南官場上的人都欣然對曾國藩表示大力支持湘勇。

於是,與駱秉章、左宗棠商量後,曾國藩決定帶張運蘭的老湘營五千人、蕭啟江的果字營四千人赴浙江剿滅長毛。

而此時,曾紀澤也乘坐“大漢”號巡洋艦,率領兩千名特訓的陸戰隊士兵,漂洋過海趕回國。這艘巡洋艦排水量一千九百噸,被喬裝改成了商船,從外表上看,根本看不出來是軍艦了。而且,回國前,曾紀澤他們又不得不把假辮子戴上。這些年,曾紀澤在南洋,每個月都有家書回家,述說“自己在歐洲遊歷”的見聞,曾國藩也有回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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