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來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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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清風知道自己被當做槍使了,被那個自稱是姓沐的傢伙。那個人只給了自己美好的承諾,什麼實質性的幫助都沒有,就把自己輕而易舉地拉入了那個人的陣營之中——胡清風自然會答應,幫助那個男人殺死沐朝久。

他不知道沐朝久是誰,也不知道男人和沐朝久之間有什麼恩怨,他對這兩個人的瞭解程度為零,但是鬼使神差的,今晚他卻需要幫助一個自己並不相識的人殺死另一個並不相識的人。

但是胡清風對這種有可能發生的發展並沒有什麼內疚心理,他不是什麼新兵蛋子了,他對於殺人這種事情,並不需要什麼支撐著內心信仰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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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上戰場之前,帶領他們訓練的教官和統率三軍的將軍都會反覆重申,告訴他們,上陣殺敵是為了保護自己在祖國裡的家人,保護心中摯愛的人不受傷害,保護心裡頭那一塊名為家的淨土不受戰火汙染。所以新兵蛋子即便是第一次上了戰場,他們也可以將自己手中的刀槍插入敵人的身體,他們有著名為正義的殺人理由,這是他們認為自己必勝而且必須必勝的原因。

殊不知,被他們殺死或者殺死他們的敵人,同樣是握著殺人的刀槍,同樣是臉上帶著兇狠而稚嫩的殺氣,敵人除了身上的衣服代表的陣營與他們不同以外,其他完全都是一模一樣的。

戰場之上,其實是兩股一模一樣的人和勢力在進行廝殺。敵人在上戰場之前,大腦也是被灌輸了必勝而必須必勝的正義理由,他們也是為了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家人而戰,他們也相信自己背負著正義。

大家都共同有的正義,對於胡清風這種已經經歷過各種生死的人來說,其實已經失去了意義。從胡清風最開始進入塞勒涅王國的軍隊,從一名新兵蛋子開始到現在,他經歷了大大小小幾十場生死戰鬥,在生死戰鬥中他並沒有死,也就是說已經有許多條鮮活的生命死在了他的劍下。

胡清風殺了很多人,那些都是他的敵人,然而他的眼神中,最開始的那份單純的正義感已經消失。看著敵人眼中的不甘與絕望,胡清風似乎看見了自己,他有一次將敵人胸前的鎧甲連著手臂一起砍下來的時候,他看到了對方一名五大三粗的漢子的懷裡,竟然貼身當著一個被壓得扁扁的兔子娃娃。白色的兔子娃娃已經被戰場的塵埃與鮮血,染成了髒兮兮的模樣,只有在劍刃將裡頭的棉花撕開的時候,才能夠看到最每層最本質的一點點白色,那才是棉花本來的顏色。

胡清風當時就想,自己剛剛殺死掉的這名男人,在自己眼前死掉的這名男人,是不是已經是了某個孩子的父親,他將這個娃娃帶在身上,心中懷著思念,身上也背負著保家衛國的正義。胡清風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突然有一種死亡的恐懼,在對方身上揹負的正義要比他偉大的情況下,胡清風突然覺得,剛才的近身戰決鬥中,該死的竟然是自己。

他一直都將敵人當做是野獸,沒有人性,沒有理智,只是為了自己國家的錢財和土地肆意妄為地破壞人民和平的祈願的混球。胡清風是為了保護自己所要保護的東西才進行戰鬥的,哪怕是侵略了敵國的領土,也不過是為了進行戰略性的示威,在可控制範圍內給對方一些教訓。

胡清風一直覺得自己佔據著人性中最高位置的正義,但是當他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麼事情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和周圍的戰友們,已經把敵國一個邊境城市的戰利品堆積在了馬車上。糧食,金子,礦物,它們像是小山一樣堆在了戰馬牽引的板車上,這都是從敵國城市中辛辛苦苦挨家挨戶搜查出來的戰利品。女人們也一樣,這個城市已經被他們攻打下了,城市裡的女人被他們聚集在一起,手腕捆綁起來後,用繩子把她們都連起來,以奴隸的姿態被勝利者帶回自己的國家。

士兵們在這次大戰勝利後,可以得到上級派發的獎勵,這其中的獎勵就有女人。不過軍隊裡是養不起這麼多女人的,她們這些奴隸最後的命運,無非是留下一部分在軍隊裡,繼續為了士兵解決問題,其他大部分都是會賣到妓院裡——塞勒涅王都的地下黑市在每一次的戰爭之後,都會向全國的黑市輸送大量的女人奴隸,她們大部分有著異國風情,因為她們就是被胡清風這麼一群代表著正義的士兵們從她們的國家裡搶奪過來,剝奪了她們在自己家長中還可以享受到的最基本的人權——她們在異國他鄉之中,不過是妓女,不過是和街上阿貓阿狗一樣地位的寵物。

突然意識到這一切的胡清風並沒有什麼改變,他不過是眼睛裡頭代表著正義的火焰熄滅了,僅此而已,他依舊像是周圍的戰友一樣,喜笑顏開,忙忙碌碌地將敵國城市的戰利品堆積在車上,方便這些東西被輸送回自己的國家。

他明白了自己的戰鬥其實並沒有什麼正義一說,他在保家衛國,敵人也在保家衛國,他可以是守護者,也可以是侵略者,他們不可能因為戰爭勝利了,而為了所謂的正義而忘記原本戰爭中最本質的原因——所謂的戰爭,不過是兩個國家的王室貴族之間的相互博弈,染血的大地是天賜的棋盤,穿著不同顏色和款式的鎧甲的士兵則是兩種不同顏色的棋子,黑色會吃點白色,白色也會吃掉黑色,王室貴族的人要士兵們拼盡全力,那是因為戰爭的勝負關乎他們最直接的利益。

戰爭就是一場賭博,贏了就贏得盆滿缽滿,輸了就會被對手贏得盆滿缽滿。如果為了所謂的正義和和平,那麼戰爭絕對不會發生,如果僅僅是為了保家衛國,那麼胡清風和他的戰友們就不會在取得前線的特大勝利後,隨著長官的命令,隨著大部隊的潮流,一鼓作氣攻入了敵人的國家。

他們變成了侵略者,但是卻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每個人都對此視而不見。哪怕有人意識到了,明白了戰爭不過是上位者的一場遊戲,自己的正義感是戰場上廉價的配備品,就和胡清風明白的一樣——那又能怎麼樣呢?他們無法改變什麼,而且他們也確實嘗到了殺人的甜頭。

於是,戰爭對於一名新兵的成長來說,已經慢慢失去了正義的信念,他們拿著刀子殺人的時候,沒有必要再去告訴自己激勵自己,這麼做是為了家人,為了國家,是絕對正確的。胡清風大徹大悟,他殺人再也不需要什麼理由,他明白了很多道理,最後甚至因為在軍隊中的優異表現,而被從前線中調了回來,成為了和平的塞勒涅王都的一名禁衛隊的小頭目。雖然地位比不上羅天龍,但是這也很不錯了,畢竟胡清風在前線依靠著戰利品的派發,攢不下來多少錢。

沒錯,胡清風看透了戰爭的意義,他不願意再成為王室貴族的棋盤上的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不願意成為被關在鬥獸場中被人圍觀的野獸,他用錢買了自由——花錢打點了軍隊裡的關係,他很快因為傷病而轉移到了塞勒涅王都中治療,治療成功後,因為傷病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的原因,所以組織乾脆將胡清風留在了塞勒涅王都,成為了禁衛隊中的一員。

塞勒涅王都沒有戰爭,胡清風安逸久了,時不時和夢百香約約會,時不時去黑市裡頭的**妓院逛一逛,他差點忘記了自己曾經也是戰場上一樽幸運的殺神。他也差點忘記了,自己可以不皺眉頭,若無其事將人殺掉的那種果決與淡然。

胡清風站了起來,他低著頭,在沐朝久和他擦肩而過,進入了杜鵑花酒店之後,胡清風也拍拍屁股上染上的灰塵,雙手插進衣兜裡,朝著杜鵑花酒館的後門走去。因為他們不是從同一時間同一入口進入杜鵑花酒店的,所以當沐朝久隱隱約約覺得自己身後有什麼危險的東西,趕緊扭頭回去看的時候,並沒有看到胡清風的身影。

就是他。

當沐朝久經過胡清風的身邊時候,胡清風看到街道對面突然亮起了一枚星光。那光很羸弱,會因為微風的吹動而出現晃動。那是火柴的亮光,自稱是姓沐的男子站在街的對面,依照著和胡清風事先確定下來的暗號,給了他準確的提示。現在,胡清風已經知道了誰是沐朝久,原本他並不認識沐朝久的,但是現在他認識了。

沐朝久只認識在塞勒涅王都中吃苦耐勞三十多年的銀色巨斧,騎士隊隊長大騎士羅天龍,他並不認識從軍隊前線因為偽造傷病而撤下來的胡清風。他只讓屠夫和黑色桃心引開了羅天龍,這個計策並沒有把胡清風也一起帶走。

姓沐的男人點燃了一支煙,他冷冷地望著沐朝久的背影,菸頭的亮光在黑暗中閃爍得很急促,他似乎在重重地快速呼吸,他的情緒激動,看到沐朝久後,他已經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沐朝久猛然一回頭,他察覺到了帶著殺意的視線。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身後盤踞著一條斑斕色彩的毒蛇,毒蛇的信子正吐在了他的背上,冰冰涼涼的,它隨時準備攻擊。

沐朝久眯著眼,他的目光向著街的對面望過去,視線定格在了男人原本站立的地方。剛才男人還站在那兒,但是一眨眼,那個男人就已經不見了,所以沐朝久並沒有能夠找到剛才那定格在自己背後的危險視線的主人。

“好像……是熟人拜訪。”沐朝久回過頭,他繼續向著杜鵑花酒店的裡頭走,路過端著盤子的侍者身邊的時候,他還從盤子裡頭拿走了一杯龍舌蘭。沐朝久在新手村的時候,除非是有人上門委託任務,否則他是滴酒不沾的,這是他自己給自己的規定。

但是今夜,他決定放肆一回。

又有誰能夠拿他怎麼辦呢?

沐朝久喝著酒,自顧自地說:“但是我也是來訪者啊,比這個地方我才是客人吧。真希望能夠得到好好的招待……千里迢迢前來拜訪,沒有遠迎,真是失禮——我可不是不請自來的人,我得到過這個杜鵑花盛開之夜舞會的多次邀請,現在我赴約了。”

他坐在了一個角落位置的沙發上,大大張開了雙腿,一副大爺模樣坐在上頭。周圍的嘈雜似乎和他無關,預熱場地的音樂已經響起,雖然舞會還沒有開始,畢竟塞勒涅國王月見夜·一夜酥還沒有出現致辭,但是舞池中已經開始有男男女女圍了起來,開始相互介紹自己的顯赫身世,賣弄自己的學識和身姿。

舞池中的都是年輕人,沐朝久朝著酒店高處的一個偏僻角落望去,那個地方周圍佈置著很漂亮的浮雕條紋裝飾,想要去掩飾偽裝掉玻璃的反光。沐朝久知道,那裡是一塊巨大的單面玻璃,玻璃的後面是一個更加豪華舒適的房間,房間裡面的人可以看到舞池中的一切,而舞池中的人卻察覺不到天穹上的幾十雙眼睛。

那些眼睛的主人都是一些塞勒涅王都名門貴族裡頭赫赫有名的存在,今夜,他們將會相互拉攏自己的勢力,明面上還會用聯姻的手段來鞏固這種關係,他們並不怎麼在意舞池中發生的一切,自家的子女和誰跳舞都無所謂,花花公子勾搭了多少娟秀小姐也沒關係,只要那些富家子弟不要做出讓他們老人臉面蒙羞的事情就好了。

哪個家族和哪個家族聯姻,完全不是由舞池中的年輕人可以決定的,他們可以亂玩,但是最後的婚姻大事,還是由房間裡的老人們說的算。

沐朝久坐在沙發上,原本李杜康提議讓他作為沐朝久的家長,以一劍天的身份坐在那個房間裡,但是沐朝久拒絕了。他並不是來勾搭富婆的,他需要趕緊將這個的事情解決了,了卻自己一樁心願。

沐朝久趕時間,他還要去幫一位戰友住進塞勒涅王都烈士陵園的泥土之中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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