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話︱戰略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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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去了趟目付柱赫在屋敷町的府邸,在那裡見到了他的夫人幸子。”

“從少主的表情來看,想必這一趟很有收穫了。”

“幸子果然也是一隻蟲獸。她是一隻紅蜻蜓,而且她也答應過要和我們合作了。”

“什麼?蟲獸答應和我們合作?!”

看著美惠的驚詫神色,竹千代似乎早有預料地笑了笑,然後朝她溫和地點了點頭。

“少主,你確定她不會反手捅我們一刀麼?在我們馭夢師關於蟲獸的記載裡,幾乎從未有過它們和人類合作的先例。”

“那只蟲獸……不,幸子她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蟲獸。很多時候,她給我的感覺更近似於人類。”

竹千代輕輕嘆了口氣,接著把昨天造訪西島家的所見所聞,逐一與美惠進行了分享。

美惠專注聆聽著,神色漸漸發生了微妙變化。

顯然幸子在西島家五年來所歷經的改變,連她也覺得甚為意外。

“紅蜻蜓不只斷食兩年沒有吃人。而且她的丈夫有著賦能之血,對蟲獸來說是夢寐以求的美味。她每天與丈夫朝夕相處,居然還能剋制得住慾望?”

“所以我才說她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蟲獸。幸子她和人類共處了太久、而且心裡還牢牢地紮根了對人類的情意,於是慢慢地也變得有了人性。”

竹千代低下頭,解開包住某物品的包袱布,露出一個精緻的小木匣,接著將小木匣開啟,朝美惠遞了過去。

【注·包袱布:在江戶時期,包袱布作為包裝用具被廣泛使用,商販用包袱布盛放貨物走街串巷,還規定了贈送禮物及各種禮儀場合下的包裹方式,誕生了日本獨特的“包裹文化”。】

美惠先從小木匣裡拿出一把六櫛梳,眼裡掠過若有所思之色。

“這是紅蜻蜓幸子的梳子?”

“嗯,她還給了我一條夫君的毛巾,說是以防萬一,還是準備得細緻周全一些的好。”

“現在我們手頭有的貼身物品,包括金環胡蜂的檜扇、紅蜻蜓的梳子、還有目付西島柱赫的手帕,但還少了一隻蟲獸的日常用品。”

“你說的是那只蝗蟲?我也想到了這點。”

竹千代從印籠裡掏出一塊手帕,往前探過身子,將它輕輕拋到美惠手間的小木匣裡。

【注·印籠:是古代日本男性在和服上佩戴的一種有收納功能的物件,搭配根付(懸掛隨身物品的卡子)和緒締(珠子)懸掛在和服的腰帶上。】

“之前讓信綱再去了趟葭原,指名叫蝗蟲新造七穗作陪,並從她手裡取得了一塊手帕。”

“少主準備得真是悉心周全,這樣當事人、還有三隻蟲獸的貼身物品,我們都取得了。你準備什麼時候開戰?”

“在開戰前,我得召集四人眾,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訴他們才行。在這個計劃進行過程中,他們全被瞞在鼓裡,不曉得他們知道真相後,又會是怎樣的一種反應?”

“這樣啊。”

美惠小心翼翼合上小木匣,再用那雙眼尾上翹的桃花眼,仔細地端詳了竹千代一番。

她依然如看不見底的深淵,讓他無法輕易看穿或判斷出她此刻的所思所想。

但有一點他非常確認,那就是她現在望向他的視線,交織著好幾種複雜思緒,而此前他從來沒被她用這樣的眼神注視過。

“怎麼了?總覺得你現在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抱歉。我只是覺得訝異。”

“訝異?”

“少主甦醒過來以後,一共來星相閣找過我三次,每一次你的變化都很大。”

春風從格子窗湧入室內,拂動她那一頭烏黑順滑的長髮,她忽而若有所思地綻開笑顏。

那是一種蠱惑人心的笑容,彷佛暗夜裡盛放的一朵曼陀羅花,明明知道美麗花色下暗藏著毒性,卻依舊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剛才發生了什麼好笑的事情麼?”

“對不起。只是我不由得想,今天的少主和第一次到這裡找我的你,反差感實在太大了。”

“反差感?”

“似乎每隔一段時間不見,你的謀略與能量就又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突破到了新的階段,或者少主本身就是個可怕的人也不一定。”

“我?可怕?”

竹千代將右手食指反過來指向自己,一臉難以置信地追問。

他可從沒想過這個詞,還能出現在和自己有關的評價上。

從他身為廢材文青的前身、到這具身體敏感寡言的原主,無論怎麼看都與“可怕”這個詞毫不搭邊。

“你怎麼會用‘可怕’來形容我?要說可怕,我還覺得讓人摸不透心思的你可怕呢。”

“少主,聽過這樣一句話麼——‘屠龍勇士,終成惡龍’?”

“屠龍勇士,終成惡龍?這是什麼意思?你是在說我嗎?”

“我可沒這樣說過。只是……你身體裡沉睡的力量,也許遠遠超出了你的想象。”

即使竹千代羊裝生氣地戚起眉頭,美惠依舊面不改色地凝視著他,似乎早就料定他不會作出任何為難她的舉動一樣。

她在洞察男子心跡、甚至在操控男子情緒的段位上,確實遠非同齡的櫻子、或這個時代的其它少女所能比擬。

“可能是我多慮了,還希望到時少主不要被那股力量反噬了才好。”

“行了,我沒空再和你開玩笑了,接下來我會召集四人眾到外殿開會,現在就先撤了。”

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竹千代起身快步走出了她的辦公間。

縱然他步伐飛快,然而卻不由自主地被她剛才那番話給烙在了心頭。

被力量反噬……嗎?美惠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還有她莫名其妙甩出的那句“屠龍勇士,終成惡龍”,聽了實在讓他不爽。

竹千代相信自己會穿越到這裡是具有使命和意義的,他才不會變成什麼惡龍!

罷了!當前最重要的事就是針對金環胡蜂和蝗蟲布好戰略,再確保能夠發揮出每位團隊成員的所長,這些才是迫在眉睫的事。

竹千代晃了晃腦袋,阻止自己再繼續為美惠這句突如其來的點評而煩惱分神。

回到少主御殿後,他迅即在外殿召集了四人眾。

這一次竹千代沒讓櫻子準備茶點,畢竟他們接下來要談的是非常嚴峻、甚至可說是極其危險的事。

要怎麼向夥伴們吐露實情、讓他們相信自己的說法,並安排好各自負責的事項?

組織和實施,是竹千代前身最不擅長的事情之一,當他在廣告公司任職撰文指導時,每次按總監要求去組織團隊開會,都會感到吃力無比。

即使是指導文桉新人,在對方向他的指導意見提出不同看法後,他也會陷入左右為難當中,然後就只會生悶氣、決定從此再也不教對方了而已。

這樣的他,要在五名夥伴面前揭露一個他們此前從未接觸、甚至壓根就沒聽聞過的事實,還得在短時間內取得他們的相信和配合。

只要想到這裡,他就隱隱有些頭大。

還好他在召集四人眾前的思考中,忽而想到了前身相當喜愛的美劇《權利的遊戲》裡的龍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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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本身沒有任何魔法和武藝加持的少女,卻能憑著抑揚頓挫的演講征服了無數將士。

那麼對此感到為難的他,最適合的做法,難道不是將龍媽那套演講模板搬到這次會議裡嗎?

這又是一次突破自我的機會!

篤定主意的竹千代,藉著幾趟呼吸去緩和心緒後,就對著下座的五位夥伴開口發言了——

“我想這陣子正勝應該也瞧出了些端倪,知道我在秘密籌劃著些什麼。”

“謝謝你,正勝。只要我不說,你也沒去追問,讓我更能集中精力去做該做的事。”

“信綱和直貞、還有櫻子心裡也很困惑吧:為什麼我要特地去趟葭原,和大見世‘夢無間’的夕舞太夫會面?又為什麼讓信綱再跑了趟葭原,去拿新照七穗的貼身物品?”

“今天把大家召集在外殿,是因為終於到揭開迷底的時候了。這陣子我心裡藏了太多事,總算可以和大家好好說個明白了。”

四位夥伴當中,只有一臉懵逼的光綱張大了嘴巴,還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少主到底在說什麼?怎麼我都聽不明白?”他目光逐一掠過其它三人,“喂,少主剛剛點了你們名字對吧?那也就是說,在四人中只有我被瞞在鼓裡?”

“你們居然還帶少主去了葭原?要被御臺大人和國松丸大人知道了該如何是好?”

“只有我由始至終什麼也不知道?這也太不公平了吧?再怎麼說我也是四人眾的一員啊!”

向來樂天開朗的光綱,氣都都地鼓起了腮幫,雙手交叉置於胸前,還狠狠瞪了信綱和直貞他們一眼。

看著對方氣呼呼的樣子,信綱和直貞面面相覷,一時都不曉得該怎麼和他解釋才好。

感覺光綱鬧了小情緒,竹千代居然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明裡暗裡地將他誇獎了一番。

“哈哈哈,光綱生氣了。這麼開朗大度的光綱也有生氣的時候呀,還真是挺可愛的。”

“可愛?我嗎?”

光綱難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知所措地摸了摸後腦勺。

“抱歉,光綱,不是刻意瞞著你的,上次行動我連正勝也沒告訴。因為有些事情在我還沒確定之前,不希望讓所有夥伴都去為我擔心。”

竹千代這一招隨即便發揮了效果。

在誇讚之後再將解釋補充進去,終究撫平了光綱的小情緒,這傢伙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這種型別的少年更不會記仇。

在搞定他以後,竹千代總算可以正式進入會談主題。

★——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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