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字舍內。

方清然拉開桌椅，在餐桌邊坐下，剛抬起頭，就看見圍著圍裙的唐若水端著一鋁鍋從廚房中走出。

“今天的早飯是胡辣湯。”

他努了努嘴：

“醋、胡椒粉、香油你們想加什麼調料可以自己取，都在桌邊。”

冒著熱氣的一鍋胡辣湯上桌，方清然拎出一根油條撕成兩段，沾了沾盛在碗中的胡辣湯，送入口中。

正吃著，邊上曾和他一起泡過鑄魂靈泉的老色批周洞明撐著下巴，發出一聲感嘆：

“時間過得真快，再有不到一個月，我們新入大學的第一個學期就要結束，快到寒假了。

對了，聽說今年的期末考試內容是學生團體戰，不知道你們有沒有什麼相關的內幕消息？”

餐桌邊的眾人齊齊搖頭。

“要是楚學長在的話，說不定會知道些什麼。”

依依弱弱開口。

相處近一個學期下來，至少在面對荒字舍的這些舍友時，她沒有那麼內向了。

“楚學長他，自從上次回來呆了一晚上，又離校快兩週時間多……”

唐若水面露無奈。

安靜聽著邊上幾位舍友的交流，方清然恍然發覺，他好像和其他的大多數新生，脫節了許多。

他們聊的什麼新生中明星人物，誰誰誰突破光燭境，誰誰誰被某社團看中，成為一匹新崛起的黑馬，在某次新生活動中大放異彩，不知為何，總有種莫名的遙遠感。

他和這些舍友間，似乎已經找不到太多的共同話題了。

“但期末考試，我應該避不開吧，還是得分出一些心思，稍微關注下。”

心中默想著，他舀了勺胡辣湯，又搭上一口油條。

說實話，依照他如今的實力，今年期末考試對他來說，最難的難點可能在於【按規定時間參與】。

從上古十劫秘境出來後，迄今已過去了一個半月，這些天，他除開被叫去向學府高層講述下秘境中個人具體經歷的一小會，其他時間，全都分配給了靈劍池和靈虛古境。

他的努力，也收穫了回報。

五次靈劍池下來，全身二百零六塊骨骼正式淬鍊完成，他的超凡等級，亦如他所想的一樣，抵達了光燭境的極限。

離成就焰炬境，僅剩下一步之遙。

不僅如此，就在兩天前，他的意志強度在低階意志靈液灌既下，也來到了19.99的程度。

後續具體有多少小數點他也搞不清，反正，跟當初晉級二階?洞真境前相同，隱隱觸控到了某個上限，若不破開桎梏，那意志強度再也不可能提升一絲一毫。

同時，這也意味著，低階意志靈液，徹底對他失去了效果，等破境後再想提供意志強度，必須要想辦法調配出更高階的意志靈液服用。

方清然對自己後面的規劃極為清晰。

既然肉身和意志強度，全都到了升無可升的地步，那他接下來要做的，便是跨越光燭極限的點靈一關，架通人體天地橋，從而晉級焰炬境。

他正吃著胡辣湯，思考未來，忽地，外面響起來了一聲清脆的童音。

“哈嘍，有人在嗎？”

扎著雙馬尾的橙發過期小蘿莉，站在荒字舍大門口，嘴巴鼓鼓的，嗦著一根棒棒糖。

瞧見自荒字舍中走出的人影，她眼神一亮，興奮地揮了揮小手，並打了聲招呼：

“方清然！”

望向門口的雙馬尾小蘿莉，方清然面色一怔。

他感覺聲音有幾分耳熟，就出來看上一看，沒想到，來的居然是陸伶陸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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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算來，他好像也有許久，沒見過陸阿姨了。

之前想著去問問有關投資的事，結果一事接著一事，愣是忙得讓他把詢問投資的想法，暫時拋到了腦後，不曾想，今日陸阿姨卻主動找上了門來。

也不知她來荒字舍，是為誰？

“陸老師，你今天怎麼有時間到這裡來？”

他踏出舍門，外出迎接。

“當然是為了來找你呀！”

陸伶大大咧咧道。

方清然後方，荒字舍中唐若水等人相互對視了眼，眼底似有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燒。

今年一學期下來，到荒字舍中來尋人的，就屬方同學好妹妹最多。

可再怎麼說，這位的年紀，看起來也太刑了點，有億些些可拷。

“找我？

莫非是……”

方清然若有所思。

“嗯，正是你想的那樣！”

陸伶白嫩的手一拍他背：

“你房間是哪一間？

總之，我們就先進你房間再說吧！”

在眾目睽睽下，他把陸阿姨帶進了自己房間。

一進門，陸伶不太好意思的對了對手指。

“這個，你還記得第二輪投資的事吧？”

“這還能忘？”

方清然面色一肅。

別的事他可以不記，但這第二輪投資，牽扯千萬之數，向來對錢極具敏銳性的他，自然不可能忘卻。

“陸老師，你先坐。”

他示意向窗沿邊的單人沙發。

坐上沙發，打量房間內的擺設，陸伶微感詫異：

“咦，你什麼時候養了只寵物？

還是一頭小狼。”

“比鬥結束，回到天樞學府前，覺得有些寂寞，就搞了只小狼養著玩。”

方清然隨口胡謅。

“我能摸摸嗎？”

陸伶盯著縮在被中的小母狼兩眼放光。

“要是它不介意的話。”

方清然回應了聲，兩隻手分別舉起一份沖泡綠茶和一袋速溶咖啡。

“茶、咖啡還是白開水？

如果需要可樂，我可以下樓去廚房拿。”

“不用麻煩了，給我一杯熱白開就好。”

有心想逗逗小母狼，結果剛一伸手，就看見它完全縮排了被子裡，陸伶略感失落的嘆了口氣。

伸手接過遞來的一杯熱白開，她抱著暖了暖手，仰起小臉，打量向拉開書桌邊座椅，轉過身坐下的少年。

“讓我想想，該從哪裡開始說呢？”

她低聲都噥著。

“哦對，你還記得我曾提過的第二輪投資中一項內容，帶你去猩紅荒原尋一份珍惜資源的事吧？”

稍作沉吟，方清然歉意的笑了笑。

“不好意思，我好像有些忘得差不多了。”

他臉上流露出疑惑之色：“是要準備出發麼？”

“額……”陸伶在少年的注視下，訕訕側開了臉，“這倒不是，是取消這個計劃了。”

“哈？”

方清然神情一呆。

“不過你放心，只是換成了另一項投資而已，絕對沒有中止的意思！”

陸伶抬高音量，連連擺手。

“主要原因是，牽扯到最近發生的一件大事。

猩紅荒原變得太過危險了點，我們要去的地方又比較深入……”

‘大事？’

向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苦修靈性火的方清然沒有出聲，靜靜等待陸阿姨給他解惑。

“是啊。”

陸伶的語氣低沉了很多。

她十指交疊，再舒展開來，最後又緩緩重疊在一起，似是在為接下來想說的內容，做些心理建設。

“前段時間，我們有宗師，隕落在了猩紅荒原之中！”

“宗師隕落？！”

方清然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絕對算得上是席捲全域的特大新聞！

令他不解的是，按理來講，這種程度的大新聞，就算再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也該聽過過，他怎會連點風聲都不知道？

這段日子裡，他周圍好像也從來沒有人討論過此事。

似是看出了他的不解，陸伶也不賣關子，開口解釋：

“只是天樞市這邊，暫時決定向群眾隱瞞，因此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

至於隱瞞的緣由……”

她深吸了一口氣：

“是因為這尊宗師的隕落，牽扯到了更高位的存在。”

說到這，她可能是覺得房間內的氣氛過於凝重，刻意放鬆了些語氣：

“隕落的宗師，方清然你應該認識。”

“我認識？”

方清然眸光微怔，下意識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他認識的宗師。

劍聖古前輩，武道科蕭首座、副府主鬱素裳……

“是軍部的副部長，韓無寂前輩。”

陸伶打斷了他的思考。

“是他？”

陸阿姨報出名字的一刻，過往的記憶，如潮水般向方清然湧來。

腦海中浮現出一道身穿軍裝，不苟言笑的鷹鉤鼻男人。

他記得此前比鬥時，這位軍部的副部長，是和蕭首座一起在新瓊木鎮中，坐鎮的宗師。

想到這，他不禁流露出疑惑之色：

“韓前輩，不是一直在新瓊木鎮坐鎮的嗎？”

新瓊木鎮的位置不算深入猩紅荒原，即便是遭遇狼族諸王圍攻，只要能稍微支撐一小會，就該能等到天樞市的支援。

“是啊，韓前輩一直都在新瓊木鎮中，從未外出過。”

陸伶捏緊了白皙的小拳頭：

“韓前輩的隕落，是早晨去送餐的貼身警衛員發現的。

前輩他就坐在桌桉前，桌面上還攤開著待處理的檔案，一切都看似很正常。

唯獨，唯獨他本人，早已沒了氣息。”

“在防備森嚴的軍營中，悄無聲息地殺死了一尊走到武道盡頭的宗師？”

方清然聽著陸伶的講述，心下駭然。

能做到這種程度的敵人，實力到底該有多麼可怕？

越是深想下去，他心中不禁越感不安。

連走到了武道盡頭的宗師，都不夠安全，那到底要走到多遠的程度，才能獲得足夠的安全感呢？

“據天樞方面調查，檢查出韓前輩的遺體，存在有神力波動的跡象。”

陸伶講到此處，沒有再細講下去，不過，她既點出神力，方清然又怎能聽不出言外之意。

神力，是凡種為便於理解，對神明蘊藏的，可具現化能量的統稱。

“神明的手筆麼，難怪……”

他低聲喃喃自語。

宗師再怎樣強悍，終究還是處於‘凡’的層次，和‘神’之間，有著本質的區別。

他沒有親眼見過傳說中的神明，但他也聽說過一些神明身具的偉力，那等存在若想悄無聲息的殺死一尊宗師，確實沒有太大的難度。

可神明為何莫名其妙的，要對韓前輩出手呢？

難道是韓前輩得罪了對方？

還是說……

“透過我們目前所知的情報，以及對神力的分析，初步判斷，出手殺害韓前輩的神明，很可能來自於狼族。”

陸伶勐地抬起了頭：

“除開這些以外，我們還得出了一個結論：

那尊狼族的神明，是刻意留下自己出手痕跡的！

她，想讓我們知道，是她殺死了韓前輩。”

“挑釁？”

方清然下意識將兩字脫口而出。

“你說的對，目前看來，上邊也一致認為，應該是挑釁沒錯！”

陸伶滿臉不甘，咬牙切齒道。

“那我們這邊的高層，對此事有什麼反應嗎？”

方清然挑了挑眉。

陸伶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以我的層面，還接觸不到這些高層博弈。

我只是在偶然間聽聞，據說閉關多年的老府主，要出關的風聲。”

“老府主有可能要出關？”

方清然眸光閃爍。

宗師隕落，還是為狼族神明所殺，這無疑是近些年來，天樞市前所未有的大事，作為天樞第一強者的老府主因此破關而出，很容易理解。

“韓前輩的隕落，很可能意味著，我們和狼族間……

這是幾十年未有過的大變局、大動盪！”

陸伶抿了口變溫的熱水，滋潤了下一口氣講述完太多，略感乾燥的口舌，繼續道：

“我們潛伏在狼族中的間諜，也傳遞出了些，可以用於左證狼族神明降世的情報。

狼族的內部，似乎出了些大狀況，它們貌似突然取締了四間王帳，由元老院單方面宣佈天命王、絕影王、星相王、金煌王四尊王為背棄神明、背棄信仰、背棄種族的謀逆之王，令各王帳集合出兵，予以清除。”

“背棄神明、信仰和種族……這放在狼族那，絕對是嚴重到不能再嚴重的重罪了吧！”

方清然暗暗咋舌。

驀地，他面色一動，發現小母狼從被窩裡鑽了出來，搖著尾巴蜷縮到了他腿上。

“是啊，所以你能理解，為何我們要取締上一個投資計劃了吧。”

陸伶扶額：

“現在整個猩紅荒原，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話音落下，她偷瞄了眼對面的少年。

實際上，拋開這些客觀存在的原因，還有一些由於對方本人的意外因素。

這傢伙是不是偷偷摸摸開了掛？

不到一個學期從螢火中段爬上光燭極限，這簡直不可思議好嗎！

一不留神，他們秘學府事先計劃準備用來交給對方的修煉資源，變得跟雞肋一樣，可有可無了，就離譜好吧！

經過一番仔細磋商，決定由她在今天來，更換成對方目前更需要的資源。

這回可不能再拖啦，再拖怕又一不留神，方清然這小子上焰炬境咯！

清了清嗓子，陸伶刻意模彷出好閨蜜鬱素裳用於展現黑絲大長腿的優雅坐姿，意圖展現出些許成熟女人的魅力。

奈何小短腿和繡著草莓的小白襪不給面子，她脆生生的童音迴盪房間：

“該明白的你也都明白了，現在，讓我們來談談今天找你的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