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國子監的仇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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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面一度尷尬無比,安靜得可怕。

朱由校穩穩沉思,即使他不信張所言,但也不好反駁,而一旁伺候的李進忠,雖覺得張此言,在皇帝面前,實屬大逆不道,但也沒敢和皇帝多說什麼話。

關於京師諸營,兵力缺額如何,李進忠明顯比朱由校知道得多,但這事情,涉及大明社稷根基,就是他這個忠僕,也不敢多言。

有些事情,即使再忠心的臣子,也得瞞著皇帝,這也導致有的政治智慧和手段高的皇帝,一眼便看穿這朝廷的虛實。

而政治智慧和手段低的皇帝,最終只能被臣子欺瞞,直到天下大亂,反賊打到京師,才明白自己手底下的那些臣子是什麼德行……

朕涼德藐躬,上幹天咎,然皆諸臣誤朕。

這短短十幾個字,也不知藏了多少悔恨!

涼風習習,吹得滿身酒氣的張,只覺得舒服透頂。

雖然和面前這對主僕第一次見面,不過對方畢竟一開始就幫助自己,就連吃飯也是張忽悠過來的,兩世為人,張覺得這對主僕不錯,對他沒有什麼壞心思,所以有些貪杯了。

突然之間,腦袋之中,一股眩暈之感,湧上腦中。

張覺得眼裡的無名公子和他的老僕二人,在他的眼中之中,多了無數幻影,他明白,這是酒意壓制不住,湧上腦袋了。

“砰”的一聲,張重重的面前的八仙桌趴了下去,很快便打起了呼嚕。

那一聲輕響,也是把還在沉思的朱由校驚動了,待聽到張的鼾聲時,也是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本以為是個奇才,沒想到卻是個醉酒的瘋漢!”朱由校言有所指的說著,而後對李進忠道:“進忠,今日之事,進得你口,但不可叫第四人知曉!”

“奴婢省得!”李進忠在宮裡摸爬滾打這麼多年,自然知道朱由校這是何意,連忙應道。

別看朱由校說張是瘋子,其實這又何嘗不是給他自己留臺階下呢?

若是張今日所言,最後沒能成真,那他自然是瘋子。可若是張這話成真了,朱由校自然可以說是張醉了,才以為他滿口胡言,反正無論是哪個結果,朱由校這個皇帝都不吃虧。

不由得,李進忠深深的瞥了一眼,已經睡在八仙桌上的張,他知道,若是此事成真,這個年輕人必定會被皇帝記住。

而被皇帝記住,那便代表著榮華富貴,飛黃騰達了!

這個張,不可小覷,若遼東之事成真,他李進忠日後也需得好好結交對方才是!

“呼……”

朱由校站起了身,長嘯一聲,清了清身上的酒意。

“走吧!進忠,天色也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朱由校說道。

“是!公子!”李進忠應了句,而後看著睡著的張道:“這位張公子,該怎麼處理?”

朱由校看了眼張,稍稍思索了下道:“你結賬時候,多給點銀錢,讓小二好生照料這傢伙,估計也用不了多少時候,這傢伙的酒,也就該醒了,他自己能回家,也不需要我們為他多擔心什麼。”

“是!”

當下,李進忠便扶著朱由校離開了雅間,下樓招呼了小二,付了賬後,又多給了小二幾錢銀子,囑咐他照顧好醉酒的張。

之後,便在小二一臉笑容的歡送下,帶著其他一直藏身附近的錦衣衛,護送朱由校出了百味坊,回宮去了。

一時間,百味坊的二樓雅間裡,就剩下了一個醉醺醺的張了,趴在八仙桌上呼呼大睡。

小二為了圖省事,為了來往樓上下順路看看雅間裡的情況,所以並未關這處雅間的門。

也不知過了多久,雅間之外,走來了幾個青年文士。

他們滿身酒氣,皆是一臉微醺之色,一看就是剛剛用完飯食,喝了不少酒的樣子。

此時,幾個青年正圍著一個面目俊朗、一身白袍的青年,恭維著話,顯然那俊朗青年,十分讓其他青年忌憚。

“如龍兄,這百味坊的菜色是越發好了,今日吃完,咱們待會去醉花樓樂呵一下,小弟做東,您千萬不要推辭!大家說是不是啊?”

“對的!對的!如龍兄是我們國子監的楷模,少年俊秀,能陪如龍兄去賞玩,真是我輩之榮幸。”

“沒錯,如龍兄千萬不要推辭才是!”

……

一個穿著藍色儒袍模樣的青年,帶頭恭維那俊朗白袍青年,其他幾人也是紛紛附和。

那白袍青年姓陳,名如龍,是國子監內有名的才子學霸,是國子監不少學正、學錄的得意門生。

從古至今,學風好的學校,那些成績好的學生,總是會被其他同學羨慕追捧,更何況這陳如龍的模樣也長得不錯,自然更加受國子監一眾監生的巴結了。

穿著藍色儒袍的青年叫李超,雖然在國子監諸生中,成績學問不是非常拔萃,但是他卻慣會溜鬚拍馬,可謂是真正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而這李超,雖然學問不是國子監裡的佼佼者,但身上錢財,卻是不斐。其家在北地多有積蓄,田地不少,倒是夠李超在這寸土寸金的京師揮霍。

在國子監中,李超靠著嘴巴伶俐,以及那從不主動得罪人的偽善人緣,也是佔有一定地位。

“既然李兄和諸位仁兄都如此說了,在下也不便推諉,只是,總讓李兄破費,實在頗覺得不妥。”趙如龍似乎十分不好意思道,語氣裡,大有一股推脫之意,好像真的不準備去一樣。

“不可!不可!”李超喊道:“我既然說了要請諸位,你們就不要推脫,否則,便是不把我李超放在眼裡。”

“好吧!好吧!那今日就多謝李兄了!”

“多謝李兄,要我說,咱們國子監,就李兄做事敞亮,怪不得大家都說李兄是及時雨了!”

“對的!對的!李兄就是及時雨,誰有難就幫誰,做事從不計較!”

……

趙如龍率先誇讚著李超,引得其他人跟著稱讚,一時間,彷彿所有人都對李超十分敬佩。

不過,旁人若是細細看他們的神色,特別是那起頭稱讚的趙如龍,自然能夠看出他們眼裡的狡邪。

他們敬佩李超是假,敬佩李超的“錢財”才是真!

其實,這不過是趙如龍的故意之舉而已,畢竟,別看趙如龍模樣和學問都不錯,可是家境卻差,指望他去請同學好友日夜出去花天酒地,那根本不可能的。

因此,趙如龍這才和李超這種成績學問不太好的監生,混在一起。否則,若是李超無錢,趙如龍自然不會如此熱心的和李超交朋友。

當然,對於李超如此熱心結交自己的心思,趙如龍也非常明白,還不是看他是國子監的佼佼者,日後前途無量,提前結個善緣唄!

畢竟,就算他日後科舉不行,但憑著這國子監監生中拔萃者的地位,被朝廷不經科舉授官,那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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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自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立國之初,百廢待興,人才匱乏,便有了國子監畢業的監生,直接由朝廷授予官職的傳統,甚至國朝初,屢有高官出身自國子監。

時至今日,雖然科舉取士,盛行無比,但監生授官也沒丟下,不過監生畢竟比正常科舉出身的士子走了捷徑,所以這監生授官也不如國朝初那麼氾濫,要求嚴格了。

比如,非國子監監生中出類拔萃者,不得授官,而且監生授官,也不會再如國朝初那樣,授予高官了,一般都是以低品級的官職為主。

這也是趙如龍對於李超如此坦然巴結,受之無愧的原因,畢竟,李超的心思,大家都懂。

想想看,以李超這在國子監不高的成績,恐怕畢業後,得到朝廷授官的機會,應該非常渺茫的。

而李超這學問,想要參加科舉為官的話,估計也懸,即使真能中得舉人、進士為官,那也得等他三、四十歲以後了,明顯這是李超所不能接受的。

畢竟,家中無官,想要在大明這封建社會裡,守住家業,實在太難,這也是李超家裡明知他學問不好,還靠捐納讓他入國子監的原因,還不是希望李超混得一官半職,保住家族基業!

所以,既然明知他自己做不了官,李超就和大多數家境富有者一樣,開始砸錢結交趙如龍這些府縣舉薦來的國子監監生的佼佼者,這樣的話,即使日後李超他們做不得官,也能靠著今日雙方的交情,為家族找到一些保護傘。

簡單來說,就是李超他們現在做長期投資,拿錢出來給趙如龍這些註定要做官的士子享樂,作為他們日後幫助自己的人情投資而已,而趙如龍正是因此,受之無愧。

“好了!好了!諸位仁兄不必抬舉我了,大家都是兄弟,何必計較這些銀兩!”李超趕緊打住這樣恭維,深知內情的他,可沒自大到以為人家是真的佩服自己。

“還是李兄會做人,不像張那廝,仗著家中有點錢,在咱們國子監為非作歹,不敬師長,特別是對如龍兄,根本不存敬意。想想看,如龍兄比他年長幾歲,在國子監更是才名遠揚,哪裡是張那無賴兒可比的?”

“然而,咱們讓他做東,大家聚一聚,卻是根本不搭理我們。他也不撒泡尿看看他張自己幾斤幾兩,試問在國子監,有誰敢對我們如龍兄如此不敬?”幾人聊著,突然有人多嘴閒扯到張。

這一下子,聞得此言的趙如龍臉色不好了,原因就是他聽到了張的名字,而張,在國子監和他多有糾葛,而且時常和他作對,可以說是他在國子監少數的仇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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