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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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帶著蓮姑回了郡主府,水溶便也會回府去了。如今事多,不能時時相聚也是無奈。剛進了門,便見紫鵑雪雁迎了上來道:“姑娘可回來了。”黛玉道:“出什麼事了麼?”雪雁看到蓮姑自然認得,笑道:“蓮姨也來了?”蓮姑笑道:“雪雁丫頭倒是長大不少。”紫鵑向蓮姑見過禮才道:”早上姑娘剛出了門,四姑娘他們就來了。”黛玉笑道:“四妹妹他們來了?那也沒什麼啊,你們為何這般形容?我也有許久沒見她們了。”見雪雁一臉憤憤,略有所思道:“可還有其他什麼人來?”紫鵑道:“還有寶姑娘和雲姑娘,還有……寶二爺……”

黛玉變色,道:“寶玉說著也是個成年的了。卻住到我一個女兒家府上,叫什麼話?”紫鵑道:“四姑娘說寶二爺聽說大家要來郡主府便也哭鬧著要來。三位姑娘不教他上車,誰知寶姑娘和雲姑娘卻帶著他一到來了。”黛玉冷淡的道:“卻不知又是誰叫薛姑娘和史姑娘來得。”紫鵑道:“多半是二太太的意思了。”

一行人向大廳走去,遠遠地就聽見惜春的聲音道:“二哥哥!林姐姐並不曾請你到郡主府中,你還是快些回去吧!”只聽寶玉道:“大家都是一處的好姐妹兄弟,為何林妹妹只請妹妹們,還將蘭兒接了來住,卻獨不請我?”迎春溫言相勸,道:“蘭兒還小,你到底是個大人了,如何能住在郡主府裡,豈不壞了妹妹的名聲?”寶玉只是不依,道:“太太說北靜王,西定王也時常出入林妹妹家裡,為何我就不能?好歹林妹妹也在咱們家裡住了些時候,這些情分總是有的。”惜春氣結,寶釵淺笑道:“四妹妹,你這是做什麼?林妹妹又沒說不叫寶玉住,你卻是急得什麼?”探春冷冷看著寶釵道:“林姐姐並不曾請寶玉來,薛姐姐卻將他帶來,不知道安得什麼心?”寶釵笑道:“我哪有什麼心思,是寶玉吵著要來,就順便將他帶來了。難道林妹妹家裡還少了他一口飯吃?”惜春冷笑道:“我可不記得林姐姐有請薛姐姐來。你卻又憑什麼順便帶寶玉過來?”寶釵嬌顏一僵。笑道:“林妹妹說的請家中姐妹,難道我不是麼?”惜春毫不留情,道:“卻不知道薛姐姐何時改姓賈了?”

不想再理她們,惜春在一邊暗自生氣,早知道寶玉也悄悄跟來了就不要今天來了。

門口衣擺動處,黛玉換了一身衣裳,已站在請門口。寶玉歡叫著過去就要拉住黛玉,叫道:“林妹妹,真是想煞你了。”站在黛玉身後的藍鳶哪容他碰到黛玉一片衣角?素手一揮,就將寶玉推出兩丈遠,斥道:“放肆!見到郡主連規矩的忘了麼?”

寶玉傻傻的站著,看著黛玉越發清美的容顏吶吶道:“妹妹這是怎麼了?”黛玉淡淡的看了寶玉一眼,繞過他走到一邊坐下,才道:“寶玉你也不小了,很該知道一些規矩。”寶玉只覺得無限委屈,林妹妹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卻怎麼越長大越是不好親近。卻也正因為如此,多了一份有別於其他姐妹的清傲和高不可攀。竟是比豔冠群芳的寶姐姐看著更加美麗動人。

寶釵上前拉過寶玉,笑道:“妹妹如今是郡主之尊,是要行禮的。”便率先對著黛玉一拜。寶玉見寶釵如此,便也跟著拜了。一邊的湘雲三春也行了禮。紫鵑等人上前扶起三春。黛玉笑道:“你們倒也多禮了?還不坐下?”惜春笑嘻嘻道:“旁人都行了大禮我們至少也要意思意思,不然還叫人說我們就是不懂規矩的。”黛玉笑道:“自家姐妹講那麼多規矩做什麼?還是都住著以前的地方吧。”惜春道:“林姐姐小氣。你這府中的精舍卻又是來處,我便要一處一處的住過了。”黛玉笑道:“那你自己去挑吧,我這卻沒有人幫你搬家,你就自己一件一件將東西都搬了過去吧。”

寶釵湘雲寶玉既已跟著三春姐妹來了,黛玉自然也不好趕他們。只吩咐香雪紫鵑安置三人的住處。寶釵自然是和湘雲同住了,寶玉單獨住一處,最靠近外院的精舍。寶玉看那小築小歸小,卻建得十分精緻,便很是喜歡,直道:“還是林妹妹家的東西最是風雅,竟比我們家裡的園子還要好上許多。”唯有跟著寶玉來的襲人十分不悅,道:“林姑娘在咱們家佔了最好的瀟湘館,如今二爺來了,卻只分到最旁邊的一間小築,真真是什麼心腸的人!”寶玉對這些到不以為意,只是為著不能住到離黛園近些略有遺憾。

安置了客人,黛玉這才召來香雪紫鵑等人來將蓮姑說與大家認識,言道蓮姑以後便是郡主府的總管。香雪一直跟在王太妃身邊,以後卻要管著北靜王府的一應事務。眾人應了,都與蓮姑見禮不提。

卻說寶釵與湘雲住到了惜春住處不遠的青柳居,這處地勢頗高,隱隱可以看到遠處黛園內的燈火。寶釵站在門外,定定的望著那湖心小島深處的光亮處,神色莫測。湘雲出了門便見她如此,也跟著望了過去,道:“薛姐姐你在看什麼?”寶釵指著那一方燈火道:“那裡。”

湘雲看了一會,道:“那不是黛園麼?有什麼好看的。”的確是很好看,夜空下,黛玉裡的夜明珠透著柔和的光芒,給白日裡宛若仙境的園子罩上了一層神秘幽清的色彩。湘雲嘴上不說,心中卻很是嚮往。寶釵嘆息,望著遠處幽幽道:“雲妹妹,你說……怎麼就有人生來就有那麼多的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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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雲遲疑道:“寶姐姐說的是林姐姐?”寶釵無奈的苦笑:“清貴的家世,絕世的容貌,出眾的才華,眾人的喜愛。還有……痴心的愛戀……為什麼有的人什麼都不必做就什麼都有了,而有的人即使再怎麼努力,卻什麼也得不到?”湘雲道:“寶姐姐你也很好啊,你這麼美麗,有這麼聰明,家裡又富貴。很多人羨慕你都來不及呢。”寶釵笑容更加苦澀,道:“我要這麼多的聰明才智做什麼?家裡有錢又怎麼樣?只怕在別人心裡我連林妹妹的一片衣角也不如。”湘雲呆住,她很清楚的感覺到,寶釵是真的很痛苦。完全不似往日裡的大家風度。她一直覺得寶釵那樣的喜怒不形於色,那樣的雍容華麗就是真正的大家風範,是她急欲學習的優雅典範。可是看到寶釵這樣的神情,她才覺得,也許只有此時,她才是真正認識寶釵的。

那樣急欲超越一個人,可是卻又明白無論怎麼樣都無法企及的痛苦會將一個人逼瘋的。一直以來,她就是以這樣的心態來對待黛玉的。明明都是父母雙亡的孤女,為什麼她可以樣的千嬌百寵著,而她卻要為家裡做針線,受著嬸嬸和堂姐妹的氣?明明都是公侯之後,為什麼她的一舉一動都是那樣的美麗優雅,而她就要被人說是長不大的黃毛丫頭,沒有大家閨秀的風度?所以,別人對黛玉越好,她就越恨她。可是,即使她用所有的恨意去折辱她,最後,受傷的卻依舊是她。原來,寶釵也是和她一樣的,只是她隱藏的更好罷了。

寶釵眼裡的苦澀和傷痛漸漸變得凌厲,轉變成濃濃的恨意。抓著湘雲顫聲道:“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湘雲給她抓的生疼,對這樣的寶釵有些害怕,道:“寶姐姐,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了?”寶釵眸中流出了淚珠,低低喃道:“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湘雲拉住寶釵,道:“寶姐姐,你醒醒啊。你到底怎麼了?你別嚇雲兒。我……我去叫林姐姐她們!”說完就要往不遠處的惜春處跑去,正撞上了寶釵的丫頭鶯兒端著一盆水走來,兩人撞了個滿懷。鶯兒叫道:“雲姑娘,你怎麼啦?”湘雲顧不得身上的水,拉著鶯兒道:“寶姐姐不知怎麼啦。好似要瘋了。快去請大夫!”

鶯兒大驚,叫道:“怎會如此?我這就去!”

背後,寶釵道:“回來。”兩人齊齊回頭,見寶釵端端正正的站著,眼神平靜,帶著淺笑望著兩人,道:“你們怎麼回事?”湘雲跑過去道:“寶姐姐,你……沒事了麼?”寶釵看著湘雲,道:“我有什麼事?”鶯兒道:“雲姑娘剛剛說……姑娘你……你……”寶釵笑道:“我能有什麼事?和雲妹妹開個玩笑罷了。叫你去打個水怎麼這麼久?翠縷呢?”鶯兒道:“翠縷去四姑娘那裡了。說是有事。鶯兒再去打水。”便撿起地上的水盆去了。湘雲呆呆的看著寶釵,寶釵對著湘雲一笑,道:“雲妹妹,對不起,不該跟你開玩笑。”湘雲無言,只是怔在那裡,不知在想什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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