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看著薛姨媽，冷笑道：“薛姨媽說得好極，卻不知你為何不借了錢給太太？好歹大姐姐還是姨媽的親侄女呢。”薛姨媽臉上一紅，她怎能說，如今薛家早已大不如前，今日出這三萬兩，亦是有些心疼了，又怎麼還會再借？

王夫人對這黛玉道：“大姑娘如今住在賈家，衣食住行一色俱與寶玉一般，並不花半分錢，還請姑娘便行個方便。待府中寬裕了，便還了姑娘的。”黛玉淡淡道：“舅母何必跟我說這些？橫豎錢都在外祖母處收著，黛玉哪裡還拿得出半文錢來？”王夫人便當黛玉答應了，又看向賈母處。賈母卻絲毫不給她顏色看，只是閉目養神。王夫人泣道：“老太太明鑑，媳婦此舉沒有半點是為自己的，卻都是為了娘娘，為了寶玉和咱們賈家啊。”賈母睜開眼道：“要我將錢給你，也不是不可。只是你須得立下字據。寫明是咱們賈家借了玉兒的。三年內必定還清的。”王夫人連連應聲，心中卻是另有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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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了十幾萬兩銀票，王夫人與薛姨媽寶釵回了自己院裡。心滿意足的將銀票收好。哼哼道：“那林丫頭真真可惡，不過借她幾萬兩銀子，老太太還要我寫下借書。”薛姨媽和寶釵對看了一眼，寶釵才道：“姨媽你別生氣，到底林妹妹才是老太太最親的骨肉，老太太偏心她一些也是有的。”王夫人氣道：“那丫頭一副風流的樣兒，看著就令人生厭。”薛姨媽笑道：“到底是從小沒爹孃的，自然比不得正經姑娘端莊賢惠。姐姐又不是不知道，那林家本就是個不注重閨閣的人家。”王夫人想到賈敏，心中更加厭惡黛玉，看著侍立在一邊的寶釵，拉著她笑道：“還是妹妹會叫女孩兒，看釵兒便生的比那林丫頭整齊十倍。這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

寶釵笑著推辭，道：“姨媽說那的話？家裡那位妹妹不比我整齊幾倍？”薛姨媽道：“那林姑娘，姐姐卻打算如何？只怕老太太有將她只給寶玉的意思吧。”王夫人攥緊了手，道：“我怎會讓她進門？那般狐媚風流的樣，便是給寶玉做姨娘都不配。”薛姨媽道：“寶玉可是喜歡林姑娘喜歡得緊。只怕到時候她不依。”王夫人道：“我到底是他娘。”

寶釵低著頭，眼中淬滿了恨意，輕聲道：“姨娘，寶釵道有一法子，如此，寶玉既不會怨你，又不必還那七萬兩的銀子。”王夫人驚喜道：“竟有這樣的法子。你快說說看。”寶釵低聲說了幾句。王夫人疑惑道：“此計好雖好，但是萬一……”寶釵淡淡道：“只要用得好，保證萬無一失。”

王夫人想了一會，點頭道：“好吧，就依你所說，我就再忍他一段時間。”又拉著寶釵笑道：“這般手段心計，又端莊識大體的姑娘，才是合做咱們家的媳婦·兒。”

離了賈母處，眾姐妹一道出去。因李紈說是賈蘭的生日，大家便一道向著李紈母子的院裡而去了。進的院裡，便聽見朗朗的讀書聲。探春嘆道：“如今賈家，也就是蘭兒還知道上進罷。”迎春道：“你那環兒弟弟也是個極好的。你很應該好好地教著。莫要以後長大了，便教也教不過來了。”探春點點頭，道：“你說的我自然是知道的。”

李紈因是寡婦，居處很是樸素，也只有幾個丫頭婆子服侍著。賈蘭正在屋裡讀書，聽見外面來了人，忙出來前。黛玉見賈蘭長得眉清目秀，眉宇間亦是書香之氣，不同於寶玉的俊美流於女氣，亦不同賈環陰沉略顯猥瑣。倒有幾分書香世家的文氣，不由十分喜歡。道：“當年曾聽娘說，珠大哥哥是個滿腹經綸的才子，想來蘭兒也很有珠大哥哥當年遺風呢。”李紈憶起亡夫，心中酸痛不已，便紅了眼眶，道：“如今，我也就盼著蘭兒成材罷了。”賈蘭見母親如此，抬起頭道：“娘放心罷，蘭兒會用功唸書，將來好好孝順孃親的。”

惜春笑道：“大嫂子你放心吧。蘭兒又不淘氣，有肯上進，將來必定是成材的。反倒是咱們家那當鳳凰蛋似得養大的……”言語中，很有幾分不屑，大家都知道她說的是寶玉，也不答話。鳳姐笑道：“罷了，咱們今兒是來給蘭哥兒慶生的不是？怎麼說起這些來了？”

李紈抹掉眼淚，道：“正事呢。說這些做什麼？正經的擺桌酒席來請大家吃才是。”便命身邊丫頭子取了二十兩銀子去整治一桌好酒菜來。黛玉命雪雁回去，取了一套極少見的古書孤本與平日裡自己也用的文房四寶來，送給賈蘭。賈蘭子自小由李紈督促著學習，是個極愛書的，見了十分喜歡，連連道謝。黛玉笑道：“你不必謝我，這些東西在我那裡橫豎也就是放著。你好好的用功，不叫你孃親難過便是好的。”

賈蘭道：“還是要謝謝林姑姑才是。以前林家姑爺爺每次送東西來給姑姑，也從不曾落下蘭兒和娘。娘說林姑姑家的人都是和旁人不同的，都是好人。”黛玉道：“那蘭兒以後也要做個好人才是。”賈蘭認真的點頭。

吃過酒席，三春姐妹都送了禮物。因探春有些醉了，迎春惜春便陪著一道回去了。黛玉和鳳姐留在了後面。鳳姐看著黛玉笑道：“平日裡你總是第一個走的。今兒卻磨到現在，可是有什麼事要與大嫂子講？我也聽聽罷。”黛玉笑罵道：“就你是個機靈鬼？有什麼是你都要聽！”

鳳姐正色道：我同大嫂子可是姐妹，來有什麼聽不得不成？”李紈點頭道：“鳳丫頭倒是個嘴嚴的。妹妹可是有什麼事？”黛玉搖頭道：“也沒什麼事。大嫂子一個人教養蘭兒不易。這些你先收著吧，以備不時只需。”雪雁呈上一個盒子，李紈開啟，裡面卻是一張兩萬兩的銀票。李紈詫異道：“妹妹……你這是……”

黛玉微笑道：“大嫂子你不用瞞我們。雖說你平日裡自己有些田土營收，到底不多，加上府裡那點月例，你又要供養蘭兒本就不甚寬裕，今兒又一次出去了一萬兩，你總要為蘭兒留些餘錢罷。”李紈淚下，道：“這府裡人如此待你，謝謝你還為我們如此想。我又何嘗不知道要為蘭兒多留些錢。如今除了你們這些姐妹，又還有誰記得還有蘭兒這個賈家長孫？自你珠大哥哥去了，府裡的人邊都當我們是沒影的人，我若不如此，只怕他們更加看不起蘭兒。”

鳳姐安慰道：“你好歹還有個蘭兒呢。林妹妹的錢你就收下吧，總有個急用的時候。你知道，如今府裡空虛，建這省親別院也不只要花多少，我怕也拿不出什麼錢來。總是要為自己留條後路的。”李紈點頭謝了，道：“那就謝過妹妹了。”黛玉搖頭道：“我也總算是蘭兒的姑姑罷。有什麼事，大嫂子叫個丫頭來找雪雁便是了。”

出了李紈院子，奉節同黛玉慢悠悠的走著。鳳姐笑道：妹妹對大嫂子倒是大方，一出手便是兩萬兩，卻為何只給了太太兩千兩？“黛玉道：“給了兩千兩便是湊個份子罷了，誰有那個耐煩去建什麼省親別院？給大嫂子卻是必要的。蘭兒那麼好的孩子，難道能忍心讓他因為不得寵愛給毀了？只要我心甘情願，便是十萬二十萬的又如何？”鳳姐一愣，笑道：“聽這口氣，進而才知道，林妹妹才是真正有錢的主兒。明兒裡可要好好哄哄你，叫你心甘情願給了我錢才好。”黛玉笑道：“你還正是個前鬼！”

雪雁走在一邊道：“真是不明白，這寶二爺是賈家的次子，到底蘭哥兒才是賈家正經的長子嫡孫，也是二太太的親孫子，怎麼滿府裡就只知道寶二爺，卻沒人理會蘭哥兒？”鳳姐身邊的平兒笑道：“這個我倒是知道的。蘭哥兒雖說是二太太的親孫子，到底是跟大奶奶親的，以後要掌了府裡的權，是和太太親還是和大奶奶親？寶二爺就不一樣了，到底是太太的親骨肉，以後寶二爺若繼了賈家，太太不就是如今的老太太了。”

黛玉道：“還是平兒看得明白。二嫂子，乘著還早及時抽身吧。”

鳳姐不解，道：妹妹這般說，可是聽到什麼風聲了？”黛玉搖頭道：“風聲是沒有，不過二嫂子上次說的小蓉媳婦臨去說的話可還記得？再說回來了，便是賈家不如何，二嫂子你以後可知會有何結局？”

鳳姐道：“會如何？”

黛玉看著鳳姐，淡淡道：“鳥盡弓藏。”鳳姐怔住，看著黛玉面上淡淡的，竟不似往日弱不禁風。那般淡然的冷淡和悲憫……顯出高不可攀的貴氣……這般樣子，她只在那些王侯夫人身上見過，而林妹妹，比她們更加高貴出塵。半天鳳姐才道：“不會的……姑姑她……”黛玉嘆息道：“寶玉早晚是要成親的，到時候，二嫂子你又該如何立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