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寶篆引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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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非孟小月早已說明,小高完全無法認出方振遠來。

他改扮的手法十分高明,完全變了一副形貌。小高相信孟小月不會騙他,才決心一查究竟。

他潛入方振遠的住處,隱伏在床後一張衣櫃之下。

他的耐心驚人,方振遠午後外出,直到掌燈時分才回到客房,但小高一直藏著未動。

方振遠是個極度小心之人,他執燈查過衣櫃、床下,才輕輕籲一口氣,關上門窗,取下臉上的人皮面具。

小高暗叫一聲“好險”。進門後未動室中之物,看樣子方振遠已在櫃門、床上、木桌上作了記號,只要室中之物有所移動,一定會被發覺。

正是千密一疏,方振遠未檢查衣櫃下面。

自然,那衣櫃不大,一個人躲在下面,不但十分辛苦,而且還得體形瘦小。

小高還是個大孩子,又練過收縮身體的功夫,但最重要的還是他過人的忍耐力。

他在衣櫃下躲了半天,竟未伸動手腳,也未把衣櫃下的積塵帶出來。

方振遠脫下寬大的青衫,露出一身對襟密扣的勁裝,右手輕輕一按桌面,全身騰空而起,取下放在橫樑上的子母金刀和一袋鐵翎短箭。

箭袋放在枕側,子母金刀藏在棉被下,才長長嘆一口氣,和衣躺在床上。

小高心中暗想:“看來,他心中也有很多的憂苦,並不快樂。這人行事卑下,但卻又名滿江湖,他這保鏢的行業,本也充滿兇險,用點手段對付劫鏢的惡人,本是無可厚非。行事方法雖詭詐,做的行業卻是正正當當的。這個人究竟是何種人物呢?”

這一用心思索,小高突然有點茫然了。

只聽方振遠又長嘆一聲,道:“明天,是最後一天了,再不見人來,我應該走了。”

“果然在這裡等人。”小高忖道:“那託鏢人也當真是糊塗得很,怎麼讓方總鏢頭等候如此之久?還不來取走託保之物。只看他等候交貨這份耐心,至少應該是個很講信義的人,只是江湖走得太久了,學得了不少惡毒手段。”

他想出了很多的理由替方振遠辯解,只是越想越亂,理不出一個頭緒來,頓覺方振遠這個人難以分辨好壞。

忽然間,門外響起三下不輕不重的敲門聲。

方振遠一挺而起,扣了兩枝鐵箭,才輕輕咳了一聲,道:“甚麼人?”

“送茶的小二。”

方振遠道:“在外面喝過,不用了。”

門外又響起了輕微的叩門聲,這一次很有節奏,三快、三慢。

方振遠翻身下床,開啟房門。

一個提著茶壺的店小二,匆匆而入。

方振遠隨手掩上房門,兩道嚴厲的目光盯在店小二的身上。

店小二很沉著,把茶壺放在木桌上,才淡淡一笑,道:“他們都走了。”

方振遠道:“你說甚麼人都走了?”

店小二淡淡笑道:“方總鏢頭的易容術確實不錯,但別人早已盯上你了。”

方振遠臉色一變,道:“真的?”

店小二道:“一點不錯,暗中監視你的,有三個人。”

方振遠籲口氣,道:“我已經很小心了,仍無法避過……”

“但你的耐心很好,一個月不動聲色,使他們失去了信心,終於等不下去了。”

方振遠道:“你呢?是甚麼身份?”

“取貨人。”店小二神情肅然地道:“在下如非發現你的暗記,也不會發現你就是方總鏢頭。”

“這趟鏢,我們保得很苦,也是九江鏢局最狼狽的一次。”

店小二笑笑道:“已經過去了,方總鏢頭可以交過鏢貨,然後輕鬆的離開了。”

“交給你?”

“為了接應你方振遠,在下奉命到此,已在這大明客棧中,做了三個月的店夥計,老實說,這種上茶送水的生活,在下已很不耐煩了。”

方振遠搖搖頭,道:“就這幾句話,就想把東西取走?”

店小二突然從懷中取出半枚制錢,道:“方總鏢頭果然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咱們實在沒找錯人。”

方振遠也從衣袋中取出半枚制錢,對在一處,仔細瞧了一陣,道:“信物不錯,這是約定的最後一夜,你們不來,在下就要走了。”

店小二道:“現在還不遲啊!東西呢?”

方振遠道:“你在大明客棧做了三個月的店小二,對這客棧十分熟悉了?”

店小二笑笑道:“在下如不是有點本領之人,也不會擔任這等重責大任了。”

方振遠由長衫衣襟內取出一個摺疊的白籤,送了過去。

店小二皺皺眉頭,接過白籤看了一會,道:“馬棚裡?”

方振遠道:“當心隔牆有耳。”

“不瞞總鏢頭說,在下的人手已佈滿這跨院,不可能有人接近這裡的。”

方振遠道:“那就好,在下幸未辱命,告辭了。”

“怎麼?立刻就走?”

方振遠道:“方某在這裡度日如年。”說著伸手去取被下的子母金刀。

“方兄,你可知道,你保的是甚麼東西嗎?”店小二突然低聲道。

方振遠道:“在下沒有看過。”

店小二突然出手如風,點了方振遠背後的兩處穴道。

他出手如電,方振遠雖然已有警覺,仍是閃避不及。

這變化完全出人意料之外,使得躲在木櫃之下的小高,幾乎失聲而叫。

江湖上的詭詐變化,竟是如此難測。

那店小二選擇的出手位置、時機無一不是恰到好處,方振遠身子一歪,倒在床上。

但他啞穴未受禁制,口還能言,怒聲說道:“你這是甚麼意思?”

店小二嘆息道:“這做法實在是不太光明,但事出無奈,你活著很可能會洩密出去,最保險的方法,就是你永遠不能開口。”

小高暗暗嘆道:“究竟是甚麼鏢貨,方振遠要殺我滅口,這個人卻要殺死他滅口,真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了。”

面對生死關頭,方振遠反而冷靜下來了。他籲一口氣,道:“朋友是多此一舉,我既不知保的何物,就算有人逼問我,我也說不出來。”

店小二道:“方總鏢頭,我不相信你沒有看過託保的鏢貨,但我相信你不會告訴第二個人。”

“你……”

“我說得不會錯,人性很自私,尤其是你方總鏢頭的為人……”

方振遠長長嘆了口氣,不再多言。

小高看不到方振遠的表情,但聽他那一聲長嘆,無疑是承認看過託保的鏢貨了。

店小二道:“所以,方兄也不算枉死了。”

方振遠道:“我如真有私心,大可帶著東西逃跑,怎會在此等你們一個多月?”

店小二笑道:“這也不難說明。你是江湖名人,認識你的人太多了,只要我們放出一點口風,遍天下就無你立足之地。像你方兄如此老謀深算的人,不願為也。”

“既然如此,你們為何還要九江鏢局保送?”

“問得好!為了表示在下一點愧咎感,我多回答你幾個問題吧。”語聲一頓,他又道:

“論實力,我們強過九江鏢局何止十倍,要你保送,是因為我們知道,他們不會殺你。”

方振遠道:“他們是誰?”

“方兄當真如此之笨,還要我說明嗎?”

方振遠道:“你說的是那位黃衣老人?”

店小二冷冷地道:“除了他之外,還有誰能算計這趟鏢貨?”

方振遠道:“當今江湖之上,方某不認識的人還真不多,但我不認識那位黃衣老人。”

“所以才託你保。我們算過了各種情況,你的武功雖然是浪得虛名,但卻是個詭計多端的人,你應有十之七、八的可能將鏢貨送到。”

方振遠道:“我如失了手呢?”

“我們還有別的安排,不過,那就要大動干戈了。”

方振遠苦笑道:“想不到我們幹保鏢這行的,也會被人利用。”

店小二微微一笑,道:“保鏢和幹殺手的有一相似的地方,他們都很愛錢。只要出夠了錢,他們就會賣命辦事。”語聲一頓,又道:“好了,我說的已經太多了,總鏢頭有甚麼遺言,現在可以說了。”

“我方某堅守行規、道義,不惜生死把鏢貨保到濟南,改扮易容,苦等了一個多月,反被貨主暗算而死,叫我心中好恨啊!”

店小二笑道:“在下不會讓你死得太痛苦。”

右掌一揚,切了下去。

方振遠急道:“慢著!”

“想不到九江鏢局一世英雄,竟也是怕死得很。”

方振遠冷泠地道:“閣下向不先到馬棚去瞧瞧鏢貨是否還在,再來殺我不遲。”

店小二呆了一呆,怒道:“你如敢騙我,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著一掌切下,竟把方振遠左手一根小指頭切了下來,人卻轉身一躍而去。

掌緣如刃,竟切得整整齊齊,血流如注。

方振遠痛出一頭汗,但仍咬牙忍了下來。

小高探出頭來,看到血染床單,立刻閃身而出,拍拍方振遠道:“總鏢頭!”

方振遠一呆,道:“小高……”

“是不是根意外?”

方振遠苦笑道:“你也是他們一夥的?”

小高搖搖頭,道:“不是。”

方振遠急道:“那很好,能不能解去我身上的穴道?”

小高道:“我可以試試看,但我要知道,你保的究竟是甚麼東西?”

方振遠苦笑道:“時間不多,快解開我的穴道,我只要脫離了這次劫難,小高,我保證和你共享所有。”

小高微微一怔,道:“共享所有,你有甚麼?”

“我……”方振遠本已陷入絕望之中,但現在忽然又有了一線生機,求生之志大為強烈,急急說道:“快解開我的穴道,躲起來!咱們時間不多。”

小高略一沉吟,暗運內力,疾推兩掌。

這些時日之中,他確從孟小月處學習不少,也學會了推宮過穴手法,但卻從未用過,這兩掌是否有效,小高憂無把握。

至於是否救得了方振遠,小高也並不在意,因為方振遠在小高的心目中並非是個好人。

方振遠伸動一下雙臂,挺身坐起,被點的穴道竟已全解,不禁呆了一呆,道:“小高,方某有眼無珠,看低了你。救命之恩,容我補報,快快藏起。”

小高略一沉吟,又躲入了衣櫃之下,方振遠又重新躺好,躺得和剛才的姿勢一樣。

躲入衣櫃之下的小高,心中卻想著另一件事情,他忖道:“不知那人練的甚麼武功?一掌切下竟如刀削一般,掌緣如刃,江湖上傳說有種手刀,能把一隻手練得像刀一樣,莫非就是這種武功?”

忖思之間,突聞“砰”然一聲,門破推開,那店小二像風一般卷了進來,直撲向床前,哈哈大笑道:“方總鏢頭,你果然是很守信用的人。”

方振遠道:“是不是準備放了我?”

店小二搖搖頭,道:“很抱歉!我們找到了你留下的東西,對你方總鏢頭的精細非常佩服。只可惜,咱們已在密封的記號,發現它已被拆過。”

方振遠一怔,道:“密封暗記?”

這句話說得很笨,無疑是承認拆開過託保之物的密封。

店小二笑道:“方總鏢頭,現在,你該死得甘心了吧?”

方振遠嘆息一聲,道:“其實,我是否拆過密封,已經不重要了。拆過是死,就算沒有拆過,你們也不會放過我,對嗎?”

店小二沉吟一陣,點點頭。

方振遠道:“你們早已設計好了殺我滅口的計劃,徹徹底底地在利用我,現在,我只求合下告訴我一件事情。”

店小二道:“好!你問吧,甚麼事?”

方振遠:“你叫甚麼名字?是不是我方某人一樣只是人家利用的工具?”

店小二笑道:“我叫陳豪。”

方振遠眼睛一亮:“斷鐵手陳豪?”

陳豪道:“對!方總鏢頭死在陳某人手中,不算屈屈辱吧?”

方振遠道:“想不到閣下還活在世上,而且練成了手刀神功。”

陳豪道:“老夫退隱江湖已有二十年了,想不到方總鏢頭還知道老夫這個人。”

方振遠道:“方某出道之時,陳老已經歸隱了,今年該有五十多歲了吧?”

陳豪冷笑道:“方總鏢頭怎麼忍然不怕死,竟和陳某談起江湖掌故來了?”

方振遠道:“既知非死不可,怕亦枉然,也只好死得有氣概一點。”

“好!好!”陳豪笑道:“方總鏢頭果然想得清楚,陳某這一掌,絕對給你一個痛快。”

右手一沉,向下劈落。

方振遠早已凝神戒備,一吸氣身子忽然閃開三尺,挺身而起,刀光一閃,逼上咽喉。

這一變化,完全出了陳豪的意料之外,心中驚覺時,刀已架上了脖子。

方振遠早已想好如何閃避,如何抽刀,如何制服陳豪,所以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陳豪道:“你怎麼會解了受制的穴道?”

方振遠左手疾出,點了陳豪兩處穴道,才冷笑道:“運氣衝穴,並非甚麼難事。”

陳豪雙眼盯在著方振遠,道:“方總鏢頭,不是陳某小看你,你絕對沒有這份功力,陳某做事,一向是算計周全。”

方振遠心頭一震,心想:“這老家夥果非易與之輩,我得小心應付了。”

當下一提氣,又點了陳豪右腿上一處穴道。“我本來可以一刀殺了你,至少也該削下你一條手臂,以報斷指之仇。”

陳豪緩緩坐在床上,道:“方總鏢頭可是擔心陳某失聲大叫,驚動了埋伏室外的人手?”

“陳兄果然是明白人,方某人忍下了斷指之痛,也忍著心頭之怒,你道為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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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豪苦笑道:“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想不到咱們這番主客易勢,前後不過一刻工夫,當真是教人感慨得很。”

方振遠還刀入鞘,取出傷藥,包好斷指傷勢,道:“如果陳兄果在這跨院中埋伏了人手,他們也該有所行動了吧?”

說著目光轉動,凝神傾聽。

陳豪道:“看來,方兄對我們知道得太少了。”

方振遠道:“甚麼意思?”

陳豪道:“他們不會輕易出手,一旦行動,一擊必中。”

方振遠冷笑道:“這麼說來,方某應該先殺了陳兄,才算安全了?”

“是的,他們沒有一擊必成功的把握時,就算他們看著你殺了我,也是不會出手的。”

方振遠看陳豪神色鎮定,忖道:“這傢伙當真能視死如歸嗎?”

心中念轉,右手忽然伸出,暗運內勁,在陳豪臉上抓了一把。

果然抓下一張製作精巧的人皮面具。

面具之後是一張蒼老的臉,發須皆白。

方振遠盯著陳豪看了一陣,冷笑道:“陳兄,方某已在你真正的面目上,看出了面臨死亡的死懼了。”

陳豪被揭下人皮面具之後,氣勢忽然一弱,苦笑道:“方總鏢頭如要取在下之命,希望能給陳某一個痛快。”

這罷閉上了眼睛。

這兩個老江湖,雖然處在生死不同之境,內心中仍在鬥智。方振遠已力聚右手,隨時可取陳豪之命,卻遲遲沒有出手。

他在觀察,關鍵是埋伏在跨院中的人手,是否已經撤走。

陳豪的口風奇緊,不肯洩露出一點內情,方振遠必須以自己的觀察判斷,作為處置陳豪的依據。

他輕輕籲了一口氣,道:“陳兄,不必再裝了。”

陳豪霍然睜開雙眼,道:“甚麼意思?”

方振遠道:“方某人相信你確在這跨院中埋伏了人手,但在你取得東西之後,他們已經帶著東西走了。眼下這大明客棧中,可能只有你一個人了。”

陳豪神色大變:“你……”

看到他的神情,方振遠更具信心淡淡一笑,道:“陳兄,你背後的主人、組合不論實力多麼強大,他們能做到的,也不過是替你報仇而已,而你的生死卻是掌握在我的手中。”

陳豪道:“甚麼意思?”

“江湖上爭名逐利,快意恩仇只是年輕人的玩意兒,像我們這種年紀的人,似乎應該求得平安為先,陳兄以為如何呢?”

陳豪沉吟道:“方總鏢頭要如何才能不記陳某斷指之恨,不妨說出來聽聽,也許我可以提供一二愚見。”

方振遠道:“斷指一事已經過去,不提也罷。方某只想瞭解,我如果放了陳兄,陳兄何以為報?”

小高聽得心中好笑,忖道:“這兩個人究竟在搞甚麼名堂?敵有不分,立場不明,難道江湖走老了,都會變成這等糊塗的東西?”忍不住悄然而出。

只聽陳豪低聲道:“方兄盛情可感,但陳某只求一死,方兄請給兄弟留個全屍,陳某就感激不盡了。”

他在一心求死,使得方振遠心頭一震,但仍勸道:“方某放走陳兄的心意至誠,只要陳兄指引方某一條明路,也就是了。”

陳豪沉吟一陣,道:“你我處境不盡相同,以方兄江湖閱歷之豐,也許會有一線生機。”

“願聞高見。”

陳豪道:“除去一切留下的痕跡,然後點我死穴,儘快離開此地,從此隱姓埋名,天下如此之大,也許有一處是可以使你活下去的地方。”

方振遠道:“有這麼嚴重嗎?”

陳豪道:“不錯!陳某說的絲毫不假。”

方振遠道:“陳兄如果信得過方某,何不和方某一起離開?”

陳豪沉吟良久,突然嘆口氣,道:“我走不了的,你不必費心了。”

畢竟是生死大事,陳豪雖有著視死如歸的氣概,也不禁沉吟良久,但他仍然拒絕了方振遠放他一條生路的好意。

除死無大事,有甚壓力量使得陳豪覺得比死亡更為重要,壓迫他選擇了死亡?

方振遠感到事態嚴重了,陳豪不願求生的心態,使方振遠忽然產生了極大的恐懼,他回顧身側的小高一眼,道:“你怎麼決定?”

小高初入江湖不久,思維和判事的能力自然沒有方振遠這等深入,他奇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方振遠道:“這位陳老前輩的話,你都聽到了?”

小高道:“聽到了。”

“那就是了,你是不是要和我一起走呢?”

這一下,小高為難了,方振遠顯然是已彼陳豪說動,準備要亡命天涯了。自己犯不著陪他一起逃亡,但又壓不住好奇心,他希望知道方振遠究竟保的是甚麼東西。

心中念轉,一時拿不定主意。

陳豪目光嚴厲地看著小高,道:“是不是你救了他?”

小高道:“是!我是九江鏢局中的人,方總鏢頭有難,我自然應當救他。”

方振遠微微笑道:“好。”

突然出手如電,點了陳豪的死穴,道:“小高,跟我一起走吧。”

小高嘆口氣道:“你殺了他?”

方振遠道:“你都聽到了,他自己一心求死,我有甚麼辦法?”

小高道:“你相信他的話?”

“他以死證明,難道還會有假的不成?”

小高略一沉吟,問道:“現在就走嗎?”

方振遠點點頭,開始易容改裝,把陳豪換上了自己的衣服,自己則扮成一個老人。收拾起床上的被單,藏入衣櫃,帶上兵刃、鐵箭,推開窗門,飛身而去。

小高沒有動手幫忙,但卻跟在方振遠身後,離開了大明客棧。

※※※

方振遠快步疾奔,一口氣跑出了十幾裡路,才停了下來。回頭一看,小高竟然面不紅氣不喘地跟在身後,不禁微微一怔,道:“你跟來了?”

小高道:“你讓我跟來的。”

方振遠點點頭,道:“不錯,不錯。”心中卻暗暗忖道:“看來,我是真的低估了他,這小子的輕功絕不在我之下。”

早一個月前,方振遠的這一陣疾奔,會突然把小高甩掉,但一個月後,小高隨孟小月苦練,輕功確已不在方振遠之下了。

當然,這一陣奔走,方振遠也未用全力。

抬頭看天,已近五更,再有半個時辰光景,天色即將大亮。

方振遠沉吟道:“小高,這裡有一萬兩銀子,你拿去吧!你還年輕,在江湖上打滾不會有甚麼好結果。帶這筆錢,找一個喜歡的地方,置些良田,過一些平安歲月吧。”

小高接過銀票看了一看,又還給方振遠,道:“你想趕我走?”

方振遠苦笑了一下,道:“我是一片好意哪。”

小高道:“你是真的打算從此亡命天涯,不再回九江鏢局了嗎?”

方振遠又是一陣苦笑,道:“行走江湖就猶如坐船,越來越瞻寒。況且我也並不牛輕了,我已準備退出江湖,不再過問世事。”

小高問道:“那九江鏢局之中那些曾和你共患難,同生死的弟兄們,你也打算就這樣一走了之,丟下他們不管了?”

方振遠道:“我已早有安排,只要我三個月不回九江鏢局,他們就會遣散鏢局。這些年來,九江鏢局累積了不少財富,每個人都可分得一份,那也足夠他們改行創業用了。如果省著點,下半輩子也就過得去了。”

小高點點頭,道:“我明白了!你早就打算好這一次走鏢濟南就不再回去了。”

方振遠眼中神光一閃,但又強自忍了下來,道:“小高,這些事,都是你親眼所見,難道是我騙你不成?”

小高道:“好吧!就算你情非得已,但我已答應了和你同行,只好暫時跟你一起了。”

“不必勉強,不必勉強。”方振遠急急道:“你何苦跟我一起亡命天涯?一萬兩銀子就算是我報答你救命之恩嘛。”

小高笑道:“我如果是愛錢的人,就不會救你了。”

方振遠微微一怔,道:“這話甚麼意思?”

小高道:“你身上所幣的銀票,何止十萬數目,我可以搜出你身上銀票帶走啊。”

方振遠笑道:“這話倒也有理。不過,你要跟我走,受苦受難可不能怪我。”

小高道:“我很好奇,你說過要與我共享所得之物,我只想見見,那所得之物是甚麼?”

方振遠道:“好!你既然決定了,咱們走吧。”

轉頭向東而去。

天亮之後,已然進入山區,抬頭看去,但見山峰綿連,小高皺皺眉頭,道:“方總鏢頭,咱們到哪要去?”

“找一處人跡罕至的深山大澤中住下來。”

小高道:“我出身貧苦,山居的清苦生後自然可以忍耐下來,方總鏢頭只怕熬不下那種生活吧?”

方振遠道:“清苦是想當然爾,就算是身上帶著金銀,也無法使用,但逃命生涯,只求活得下去,也就是了。”

小高心中忖道:“好,咱們就賭一賭,看哪一個先忍不住這種清苦生活。”

一連三日夜,方振遠一直在深山中打轉,渴飲泉水,飢食松子、野果,累了就靠在山岩下、大樹旁,打坐休息。

方振遠暗中留心,發覺三日夜下來,小高不但毫無倦意,而且精神更見健旺。

原來,小高入山後心無雜念,按照口訣,在休息打坐時,苦練塞外龍家混元一氣功,突飛猛進,獲益甚大。

倒是方振遠心有所思,坐息時也不能集中精神,泉水、山果吃得多,體能消退,斷指時失血很多,又未能好好的休息,反而顯得神色憔悴。

第四天中午時分,兩人在一處山谷口邊飲過一些泉水,坐下休息時,方振遠再也忍不住了,說道:“小高,你究竟想要多少銀子?”

小高道:“我不要銀子,只想知道你偷了人家甚麼秘密。”

方振遠道:“你可明白,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後果嗎?我就是最好的榜樣,忍不住一時好奇,偷看了個中之秘,落得現在要逃命天涯的結果。”

小高道:“我連瞧也沒有瞧過一眼,卻已經跟你一起逃亡了。”

方振遠道:“我給你十萬兩銀子,你離開這裡,十萬兩銀子可以置良田百頃,蓋一座豪華宅院,僕婢如雲,過著神仙一般的生活。”

小高噗的一笑,道:“我出身貧寒之家,僕婢如雲的侍候我,我可是活不下去。”

方振遠道:“你究竟要怎麼樣才放過我?”

小高道:“我只要知道那件秘密,然後,就立刻離去。”

方振遠道:“真要知道了,恐怕你不會離開了。”

小高微微一呆,忖道:“他如此說法,恐非騙我,難道真的是蛇娘子提起的三清寶-嗎?”

方振遠道:“你如是後悔了,現在還來得及,因為,你還不知道那是甚麼東西。”

小高道:“我不後悔。”

方振遠道:“你一定要看嗎?”

小高點點頭。

方振遠站起身子,走向小高,道:“看過之後,你就算想離開,也不能了。”

右手一抬,一道寒芒直取小高的咽喉。

小高由蛇娘子處知道了江湖上的險惡、狡詐,對方振遠這個人,更是存有深刻的戒心。

所以,方振遠行近他時,他已經早有戒備,方振遠一揚手,他已仰身倒下去,縮頭翻身,向右側滾了三尺。

一枚鐵翎短箭,釘入了石巖之中。

鐵箭尖利,釘入了石巖半寸左右。

這一擊如是射中小高,必然是取命的一箭。

方振遠一擊未中,右手迅快地握住了刀柄,刀出一半,忽覺右腿一陣劇痛,一跤摔倒在地上。

原來,小高倒下的同時,施用蜈蚣奪命腿中的招,右腳尖向前鉤,左腳蹬在方振遠的小腿上,方振遠頓感骨痛如裂,身不由己地摔在地上。

小高挺身而起,飛起一腳,踢在方振遠的右手腕脈之上,方振遠頓覺得骨痛如折,五指鬆開,小高右手一探,抽出金刀,冷笑一聲,道:“方總鏢頭,在下救你一命,你竟然還沒有消去殺我滅口之心。”

方振遠強忍著右腿、右腕的劇痛,雙目瞪著小高,看了良久,才嘆一口氣,道:“好本領,小高,方某實在是看錯了你。”

小高冷笑一聲,道:“不論我武功如何,我救了你,你口中雖連聲說出要報答我救命之恩,但心中卻連番算計我,欲取我之命,只此一樁,就該殺了你。”

方振遠道:“看來,你是不會再相這我了,殺吧!我身上數十萬兩銀票,認票不認人,誰都可以兌現,殺我之後,把我屍骨埋起,銀票你可以取去用了。”

小高怒道:“你認為天下之人,都和你一樣的喜歡財物嗎?”

方振遠道:“你的意思呢?”

小高道:“拿出來給我瞧瞧,究竟是甚麼東西?”

方振遠道:“看過之後,你不會殺我了吧?”

小高冷笑一聲,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要殺你,為甚麼還要救你?”

方振遠沉吟了一陣,道:“好吧!當你決定殺我的時候,希望給我留一個全屍。”

小高皺皺眉頭,欲言又止。

方振遠左手解開身上的衣服,小高退後一步,手執金刀,從旁監視。

方振遠先取出三張鉅額銀票,每張紋銀十萬兩,又取出三張面額一萬兩的銀票和一些金葉子。

小高心中忖道:“他身懷如此鉅額財物,顯然早就打算逃亡天涯,拋棄了和他多年生死與共的朋友、兄弟不顧了。”

方振遠把銀票置地上,道:“不計零星財物,這裡有三十萬十足兌現的銀票,這些財物可以使一個人一輩子花用不盡了。”

小高冷冷地看了那些銀票一眼,沒有介面。

方振遠由貼身處取出了一個油綢子打的小包,道:“秘密在此,你自己開啟看吧。”

小高左手執刀,右手疾快如風地點了方振遠兩處穴道,道:“不是我不信任你,實在是你狡詐多端,叫人不得不防備你的暗算。”

方振遠苦笑了一下,道:“我方某人自恃智計過人,一向思慮周詳,想不到竟然落得這個下場,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小高未再理他,放下金刀,開啟了油綢子布包。

那是一個絹冊抄本,絹是新絹,墨香猶存,顯然是手抄不久之物。

小高凝目望去,只見上面寫道,張三丰批註“三清寶-正卷”。

“果然是三清寶。”小高輕輕籲一口氣,道:“你偷抄了人家託運之物?”

方振遠苦笑一下,道:“不錯,我秘密的找了一住教書先生,抄了這個副本,和原本一模一樣,一字不錯,只是比原本更為清楚一些。”

小高目光一閃,道:“想必你已經殺了那位手抄這本寶-的教書先生了?”

方振遠道:“我讓他服下一種毒酒,在不知不覺中死去,他死得毫無痛苦……”

小高怒叱道:“不管你用的甚麼方法,但他還是死了。唉!你是江湖上人人稱道的英雄,卻如此心狠手辣。”

方振遠道:“他同意的,我給了他五千兩銀子,安頓他的家小,他這一生中的束脩,也賺不到我給他的一半數字。”

小高道:“一個人的生命,豈是可以用銀錢計算的?”

方振遠道:“有些人一生潦倒,他希望能為他最親近的人謀些福利。我沒有強迫他,只是告訴他手抄一個秘本,但事後必須自絕而死……”

小高接道:“真有這樣的人嗎?”

方振遠道:“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查證,五千兩的代價,也是他自己開的,其實我還價一半他也會答應,但我全額照付。他拿了五千兩銀子之後,安頓好家小再來見我,完成了抄本之後,自服毒酒而亡。”

小高黯然一嘆,道:“百無一用是書生,難道真是如此嗎?”

方振遠道:“讀書人如是出身貧寒,除入選-士、作官之外,大都是開館謀生,但束修微薄,生活大都清苦得很……”

小高接道:“這三清寶-究竟是一本甚麼書?竟然如此的神秘,連你方總鏢頭也為它甘願亡命天涯。還有這麼多人為爭取它,不惜造成殺劫?”

方振遠呆呆地望著小高道:“你不知道這本三清寶-的價值?”

小高搖搖頭,道:“不知道。”

方振遠道:“那就難怪了,這本書是三百年前,三位玄門奇人記載下他們的絕世武功,因為三人合著,故稱三清寶。這本書在三百年後,落在了武當祖師張三丰的手中,又經他批註說明,更為實用。上面除記述武功之外,還有丹道妙方是一本武學寶典。”

小高哦了一聲接道:“那張三丰即是武當開山祖師,這本書本就該為武當所有,為甚麼會流落江湖?”

方振遠道:“張三丰批註三清寶-,花了他三年的時問。完成之後,才發覺這本書霸道、詭異、專走捷徑,助人速成武學,一旦傳揚於江湖之上,只怕造成毒害,對武當門下弟子,也是有害無益……”

小高� ��道:“那怎麼會呢?”

“怎麼不會?要十年成就的武功,別起異端,可能一年有成,人人投機用巧,豈不亂了武當門規?”

小高噢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方振遠道:“據聞傳言,張三丰本想把這本書毀去,但終是捨不得毀掉三位前輩奇人的心血,留在武當終將成為禍害,乃攜書遠走,離開了武當,遠走南荒,聽說他後來求證仙道,坐化在一座秘個中,至於這本書如何流傳下來,在下就不太清楚了。”

小高道:“那黃衣老人是不是武當門下弟子?”

“不是。”方振遠肯定地說:“武當門規森嚴,怎會有美女相隨?那黃衣老人不知是何來路。”

小高接道:“以你見識之廣,難道也不知道那黃衣老人的來路嗎?”

方振遠道:“江湖有一個傳言,說南荒大山之中有一座廣雲宮,高在雲天交接之處,終年雲封霧鎖,宮中之人,武功精絕,可抗罡風……”

小高接道:“廣雲宮和這寶-也有關係嗎?”

“這就不清楚了。張三丰的生死,是武林中一大秘密。有人說他已經肉體成仙,也有說仙道無憑,張三丰已經坐化。反正,這件事已經無法求證。”

小高沉吟了一陣,道:“練武並非壞事,這上面既是記述了絕世武功,看看何妨?”

方振遠道:“壞在它求得武功的方式,手段詭異,可能已淪入魔道。”

小高道:“你瞧過沒有?”

“瞧過……”方振遠道:“我不擇手段,甘棄親友,就是被上面記述所迷。小高,老實說,你只要瞧下去,絕對是無法擺脫。”

小高道:“當真是不能看嗎?”

方振遠道:“在下全心設計取得這本寶-,準備找一處隱蔽的地方練習,記憶中,只記得其中一個奪功大法,就可以證明這本書的詭奇了。”

“你說說看。”

方振遠道:“以掌觸,便可以把別人的內功,引入己身,為己所用……”

小高吃了一驚,道:“有這種事?”

方振遠道:“所以,一代武學宗師張三丰為了它離開武當,遠走天涯。”

小高皺皺眉頭,展開看去,只見上面寫著:

第一篇,拳掌精要十二訣。

小高笑一笑,道:“方總鏢頭,這第一篇拳掌精要十二訣,應該是正宗的武功吧?”

方振遠苦笑了一下,道:“在下瞧過一遍,只可借記憶已經不甚清楚了。不過,不是記述正宗的拳法,而是一種殺人的訣竅。”

小高皺皺眉頭,很用心看了下去,一口氣把拳掌十二訣看完。

他讀書不算太多,但因書上記載的都和武功有關,所以他能完全瞭解,而且,小高有一種特別的能力,那就是記憶力好,只要他看過的東西,都能夠深記在腦海裡而不忘。

合上絹冊,小高忍不住嘆了口氣。

方振遠冷然一笑,道:“你年紀輕,閱歷不足,這一部份拳掌精要包羅很廣,你能不能看懂?”

小高點點頭,道:“兩個月之前,我也許看不明白,現在,我看得懂了。”

方振遠道:“你能看懂?”

“當然,還有小部份不能瞭解,不過,花上幾日工夫學習,瞭解它也非太難。

方振遠訝然說道:“怎麼?你全都看懂了?”

小高苦笑一下,道:“拳掌精要十二訣,行文雖不深奧,但含意卻博大精奇,必須得花費一些時間去思索才行。”

方振遠點點頭,道:“對!我已經看了無數遍,口訣差不多都可以背下來了,但經歷數月的苦苦思索,瞭解的也不過十之一、二,不自覺中被吸引了,所以,才決定遁跡深山,找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靜靜地主思索上面的記載。我準備花上五年的時間,把這本寶-上的記載,好好想個透徹……”

小高接道:“要五年之久嗎?”

方振遠道:“五年之期是最好的打算,其實,就算花上十年、二十年也是值得的。”

小高道:“方總頭的意思是,想學會這上面記述的武功?”

“對!這大概就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了。”

小高道:“練成了這上面記述的武功,會不會天下無敵?”

方振遠微微一笑,道:“大概會吧!這三清寶-自武當張三丰之後,可是第一次在中原出現。”

小高道:“方總鏢頭的江湖見聞,果然是廣博得很。”

方振遠微微一怔,道:“對!天下獨一無二之物,才稱得上無價之寶,如今已有兩本三清寶-,這……”

小高接道:“如果他們高興,也可以找個教學先生,抄上數十份相同的絹冊流傳江湖,那時,這三清寶-,就一文不值了。”

方振遠道:“利令智昏,我方振遠向來以思慮周密自豪,想不到竟然留下一個大漏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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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陣步履之聲傳了過來。

方振遠道:“有人來了!快把寶-收起來……”

他身上穴道被點,躺在地上不能行動,任人宰割,但聞警的反應竟是先想到寶-之上,可見這寶-在他心中的份量了。

也許是他失聲而叫,聲音大了一些,那人竟聞聲疾掠而至,青帕攏發,青色勁裝,竟是蛇娘子孟小月。

小高微微一怔,道:“是你?”

孟小月苦笑一下,道:“兄弟,找得我好苦啊!”

突然發覺了三清寶-,不禁一呆,道:“三清寶-……”

“是啊!想不到世上竟然會真有這麼一本書啊!”

孟小月緩緩伸出手去,接過寶-,道:“真的,真的,竟然真會有這麼本書?”

方振遠道:“小高,快殺了我,毀了三清寶-……”

孟小月看了小高一眼,道:“兄弟,這方總鏢頭為甚麼要毀了寶-,一心求死?”

小高道:“這本寶-是副本……”

孟小月道:“三清寶-只有一本,怎會有正本副本之別?”

小高道:“方總鏢頭僱人抄了一個副本,正本已交給託付他運送的主人……”

孟小月接道:“那人是誰?”

小高道:“方總鏢頭,你既然早存了吞下寶-遁入深山的打算,為甚麼又抄下這個副本呢?”

方振遠嘆息一聲,道:“我想吞下寶-,又不願把九江鏢局創出的聲譽毀於一旦,才把正本交付貨主。想不到,他們手段惡毒無比,竟然要殺我滅口。”

小高道:“他們如果知道你抄了一個副本,不知要如同對付你?”

孟小月道:“我明白方總鏢頭的打算了。”

方振遠冷笑一聲,道:“說說看,我有甚麼打算?”

孟小月道:“你抄下一個副本,把正本交給貨主,並未存心逃走。計謀得逞,你仍然會回到九江鏢局做你的總鏢頭,小妹猜得可對?”

小高道:“對!他身帶鉅款,只是為了萬一有變時,作為逃走的打算。”

孟小月道:“一舉兩得,方總鏢頭的算盤打得如意,卻忽略了一件事。”

方振遠道:“方某人這瞞天過海之計自忖天衣無縫,鬧到目下這局面,方某人實在是運氣太壞了。”

小高沉吟了一陣,道:“方總鏢頭,我想這不完全是運氣壞,只怕人家在交付你運送之前,早已有了周密的安排,暗中在監視你的舉動。”

孟小月嫣然一笑,道:“對!如果這件事情真的隱密,火雲頭陀、雷方雨和我們三大毒人,又怎會中途攔截?”

小高接道:“慢一點,大姊,驟看起來,事情千頭萬緒,但如仔細的想一想,把諸般事情連接起來,也許能理出個頭緒出來,只不知方總鏢頭是否願意真誠合作?”

方振遠道:“我也很希望瞭解真相。”

“那就好。”小高突然出手,拍活了方振遠被點的穴道。

孟小月冷笑一聲,道:“希望方兄別再心存二意。”

方振遠道:“現在,我想瞭解真相之心,只怕比二位強了。”

小高道:“方總鏢頭受何人所託,運送此物?”

方振遠道:“韓七絕。”

小高微微一呆,道:“五大名人之首。”

“不錯,如是一般人,方某也不會在濟南等候近月,把東西交給他們了。”

孟小月點點頭,道:“韓七絕不是早已退隱江湖,不知所終了嗎?”

“事實上,他還活在世上,埋名隱姓,也許就和這冊三清寶-有關。”

小高道:“就在下所知,他息隱江湖,有好多年了……”

方振遠道:“他已經在這江湖上消失了十五年。”

小高道:“如此之久的時光,他如擁有這三清寶-,早該把上面記述的武功學會了,為甚麼這三清寶-會在九江出現?”

方振遠沉吟了一陣道:“這就是全域性中最難解開的秘密……”

“是不是韓七絕親自找你?”

方振遠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小高苦笑一下,道:“是不是你心中存有成見?”

孟小月道:“難道你不認識韓七絕?”

“自然認識,不過,江湖上的易容手法變化多端,唯妙唯肖,何況武林中很多人追尋他,都找不出他的下落,那說明他易容潛蹤之術十分高明。”

小高道:“那你又怎知他是韓七絕?”

“他手中執著韓七絕當年縱橫江湖時的追魂令,而且,又出了很高的價錢,在下就只好接下了。”

孟小月道:“那時,你是否已知道託保的是甚麼東西?”

“還不知道。他們出極高的價錢,只帶了一個小箱要我送到濟南。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好奇之心油然而生,終於在一個深靜之夜,悄悄的開啟了那個小箱子,赫然是三清寶-,這才萌生盜取之心,抄了一個副本。”

小高道:“噢!那很多假的箱子,也是韓七絕的設計了?”

“不!那是方某的設計。”

小高目光轉向孟小月的瞼上,道:“你們是受何人指使要脅,參與此事的,大姊?”

孟小月道:“就是那黃衣老者。”

“大姊,那黃衣老人來自何處?”

孟小月道:“我們雖然為他們效命過,卻不知對方姓名,也不知他們來自同處。”

方振遠道:“雷方雨、火雲頭陀和你們三大毒人,都是江湖上很難招惹的人,那黃衣老人怎麼使你們就範的?”

“他對付每個人的方法不同,我們是被他用一種怪異的武功手法控制,不過,他很講信用,到了約定的時間,寶-雖未找到,但卻依約放了我們。”

方振遠冷哼一聲,道:“韓七絕不顧道義,不講行規,我依約送到了託運之物,仍要置我於死地。”

孟小月淡淡一笑,道:“你沒有真正的見到韓七絕,並不能肯定是韓七絕在暗中作幕後的指使人,我發覺那是個龐大的組合……”

方振遠已慢慢地冷靜下來,緩緩說道:“韓七絕表面上退出江湖,暗中卻在秘密的建立一股龐大的勢力,一定有一個追求的目的。如果,那個人不是韓七絕,只是假借他的名字,這個人又是誰呢?”

孟小月嘆口氣,道:“我們三大毒人,一向在江湖上獨來獨往,沒有太大的野心,也不大關心江湖大勢變化。想不到,這一次竟然捲入了江湖爭奪權勢的大漩渦中……”

方振遠道:“人在江湖,很難擺脫名利權勢的糾結。”

孟小月回顧了小高一眼,小高卻瞪著眼睛,望日遠處,好像正在想著甚麼,而且想得十分入神。

這時刻,方振遠若要出手暗算小高,實是輕而易舉,但他沒有出手。

因為,蛇娘子孟小月就在身惻,不管出手一擊是否成功,必會引起蛇娘子強烈的反擊,這女人不好惹,方振遠沒有把握能夠取勝。

但最重要的是,方振遠的心情忽然間有了很大的改變。三清寶-已然不是江湖上獨有之物,它的價值減低了不少,這上面記述的奇異武功,自己可以練成,韓七絕也可以練成。

另一個使得方振遠大惑不解的是,像蛇娘子這樣的人,怎會對這蓋世奇書,似全不放在心上,毫無奪取的意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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