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腳重新踏在地上之時，身體有如注鉛般沉重，身體多處傳來被什麼利器割破的痛楚，還能隱約感覺一股親切的暖流流在皮膚與衣服之間，無疑那就是自己的血液。幸而傷口不深，只是有點不太舒服，對行動力沒有太大的影響。

小露先是沉默了一會，在半空來來回回地盤旋，確認四周的環境，然後才不慌不忙說道。

「我告訴了薇薇拉主人你暫時還沒死翹翹，不過得要儘快找到她才行。」

「你知道她在哪裡？」

「無法得知準確位置，但還是能感受到對方所在的方向，可是…」

小露冰冷的眼眸少有地充滿著恍惚，看起來黯然無神，有如是被時日沖刷而褪色的珍貴寶石，讓哈德很是在意。

「可是…？」

「薇薇拉主人並無法長時間維持我的存在，加上她的體力在旅程中不斷磨損，說不定我很快就會消失…」

「不，不是吧！等等，小露會消失的意思是…？」

「並不是真的消失，只是像平時那樣回到薇薇拉主人身邊，暫時隱藏自己，減低對主人的負擔。」

「是嗎…那就好了…」

「可是那樣的話，你就會獨自一人了。」

「也對…要快點找到她才行了。」

小露竟然在擔心我的處境…

哈德發現了小露在字裡行間透露出關心自己的心思，心房用力地抽動了一下，內疚的心情油然而生，看著小露的視線也出現了溫暖的變化。

小露好像注意到哈德的細微變化，輕蔑地蹶起嘴巴，不太痛快地張開嘴巴。

「你別誤會，你的屍體在這裡發臭，或是被食腐動物吃掉我是不痛不癢，我只是擔心薇薇拉主人會因為你這個拖油瓶，而勉強自己的身體。」

「原來是這樣啊…」

「你總是給薇薇拉主人添麻煩，說不定死在這裡她也來得輕鬆，不用再整天照顧你這塊完全硬化，完全幫不上忙的水泥。」

「對，對不起…」

「你就不能做得好一點，別老是讓她操心嗎？」

「我會再努力一點點的…」

「硬化的水泥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重新變軟。」

「…」

還以為小露稍微對自己展現關懷之意，可是態度立即驟然一變，令他無所適從。

每一句話也有如是鐵錘重重地打在他的心房，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那張指頭大的側臉完完全全地擺出「拒絕」的表情，眼眸中映照著煩厭，把「我受夠了」四個字清楚地刻在額頭。

哈德見狀，只得垂頭喪氣地嘆了口氣。

「為什麼不說自己是為了救薇薇拉主人才會身陷險境？」

「這個…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而且要是我身手再稍微敏捷一點，就不會落得如斯田地…」

小露輕輕「哼」了一聲，便再沒發出聲音，不過好像能看到那張冷漠的臉蛋在一息間掛上了一抹可愛的微笑，想要看得更清楚而集中精神注視，笑意卻有如夜空中的流星般消失無蹤，不留下一絲痕跡。

然後再是一陣的沉默，哈德手持龍魂石跟在閉嘴不語的小露後方。

（人類…你還好嗎…？）

薇薇拉不是已經跟小露溝通過了嗎…？為什麼還會以念話詢問我的情況…？

這個疑問剎那間出現在哈德的腦海，卻有如水面的波紋般迅速消失。

（沒什麼大礙啦，只是有點痛而已。那只龜已經倒下，現在跟小露在一起，正往你的方向走。）

（那就好了…）

（倒是你，我聽小露說了，身體還能支援住嗎？）

（好，好得不得了！我才沒有那麼弱好嗎！這麼一點小事我當然能支援住！再撐十個八個小時也沒有問題！總之我也正向著小露走！你們就稍微忍耐一下！）

（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哦。）

（…要，要是小露真的消失了，你就留在原地，我會追蹤她所在的最後位置來找你的…）

雖然嘴上說沒事，但她的念話卻回答得有氣無力，身體似乎的確有點吃力，只是正在逞強而已。

不過哈德並沒有揭穿她的意思，也沒有本錢帥氣地說一句「別走了，我來找你吧」，只能任由事態的發展。

過了一會。

「啦～啦～啦～啦～」

「唔…？」

一個奇怪的旋律，有如微風在不遠的前方迎面掠過兩人的耳朵。無法聽清楚內容，但無疑是有什麼聲音，兩人不禁面面相覷。

率先開口的是哈德。

「那是薇薇拉的聲音嗎…？」

「不可能，薇薇拉主人才不會發出那種幼稚的聲音。」

「說的也是…」

「不過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很可能是之前遇到的那個孩子。」

小露這方面的感官似乎比薇薇拉還要靈敏，才走了沒多久，便找到那個聲音的來源。

「啦～啦～啦～啦～」

那是一首哈德未曾聽過的奇怪歌曲，當中帶著詭異的扭曲感，並不像是孩童平常哼著的愉快節奏。唯一知道的，是那個聲音確實是由妮妮發出。

哈德看了小露一眼，輕輕點頭，示意到那邊看看，然後發出故作開朗，有如正在逗小孩的聲音。

「妮妮～你為什麼來了這裡～？」

「啊！討厭的哥哥姐姐又來了！…唔？」

妮妮看到兩人，露出驚訝的表情，可是泛眼間又收儉下來，視線看著哈德頭上的小露，發出疑惑的聲音。

「魅魔姐姐…變成這樣小小一隻了…？」

咬著小小的指頭，天真無邪地看著那位小使魔，似乎真的誤以為薇薇拉縮小成這樣子。

哈德見狀喜形於色地笑了，心裡因為妮妮這般可愛的舉動而莫名地感到愉快。

「不是啦，雖然小露也有著魅魔的特徵，不過並不是魅魔姐姐，而是魅魔姐姐的朋友哦。」

「朋友…？」

「是的，是很好的朋友，妮妮也有很多朋友不是嗎？」

「妮妮的朋友…找不到了…」

「找不到…？」

「是的…被哥哥姐姐嚇走了後，再也找不到了…」

一雙嬌小的肩膀因為消沉而下垂，眼眸不再骨碌骨碌地打圈，原本就已經十分瘦弱的身體，好像在一下子變得更小，珍珠般小巧的牙齒輕輕咬住嘴唇，兩滴小小的淚水在眼眶中晃來晃去。

哈德看到她突然沉靜下來的模樣，心裡不是味兒，萌生出一個的想法。

「哥哥也是妮妮的朋友，不是嗎？」

妮妮聞言猛然抬頭，灰溜溜的臉蛋好像吹入了一股和暖的春風，把纏繞身上的陰霾驅散，為異常蒼白的臉增添了那麼一點點的色彩。

「哥哥…是妮妮的朋友？」

「當然是朋友羅，妮妮是那麼乖巧的孩子，我和魅魔姐姐都很喜歡妮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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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朋友的話，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只要妮妮不再亂跑，便能一直在一起啦。」

「朋友…一直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說著說著，不知為何臉上好像出現了一點迷茫，視線變得虛無飄渺，剛才的笑意蕩然無存。

「妮妮…？」

妮妮並沒有回應，赤著的小腳掌蹣跚地向前踏出了幾步，繼而跑了起來。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直從旁觀察的小露，卻突然放聲大喊。

「小心！她的氣息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