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請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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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鳴靠在樹下,右手顫抖的搭在樹杆上,雙眼中透著震驚、憤怒、無助,但更多的是迷茫。不遠處停著一輛瑪莎拉蒂,車邊站著一對男女,緊緊的擁在一起。女孩一手搭在男人肩上,另一手在男人的胸口畫著圈圈,臉上帶著羞澀,眼角透著春意。

“曉琴……”李一鳴緊緊的握了握拳頭,卻又無力的放下。嘴裡無聲的呢喃著女友的名字。

輕輕的將手裡的玫瑰放在樹下,李一鳴木然的轉身。走出小區時,抬頭深深的看了眼那個拉著藍色窗簾的視窗,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李一鳴,杭城師範大學舞蹈學院應屆畢業生,女友季曉琴是他的同班同學。兩人相戀兩年。兩個月前畢業,李一鳴考慮到杭城的房價和生活成本,準備回老家麗城生活。杭城師範大學的文憑在麗城這樣的小城市還是有市場的。雖然家境一般,但李一鳴相信憑藉自己的能力,找份穩定的教師工作,然後弄個舞蹈培訓班什麼的,應該可以給季曉琴一個未來。

今天是他面試的日子,也是季曉琴的生日。電話中他告訴季小琴今天來不了杭城,要過幾天才能給她補過生日。然而年輕人的浪漫情懷,讓他面試一結束就直奔車站,連夜趕往杭城。戀愛中的男女,管這個叫羅曼蒂克。

可現實……

那個男人,李一鳴認識,叫郭翔,李一鳴的校友。曾經為了追求李一鳴舞蹈學院的同學,和李一鳴“兄弟”過一陣子。郭翔的爺爺退休前是個京城大佬,父親是雲龍建築集團總裁。

當初的季曉琴不只一次的表露出對這個富二代的鄙視和嘲諷。可現在……自己離開不到兩個月……

茫然的走在街口,八月的杭城帶不走夜晚的潮熱。凌晨2點,各個娛樂場所到了法定打烊時間。夜遊而歸的年輕人使得寂靜的夜晚多了一絲喧鬧。望著身旁那些相擁的男男女女,李一鳴腦海中的感觸再次強烈起來。

曾經的愛意纏綿,曾經的山盟海誓,曾經憧憬的幸福,曾經勾畫的未來。這一刻似乎都是為了突顯自己的無能和現實的殘酷。

李一鳴下意識的爬上了身前這座不知名的大廈。頂樓天台,那是李一鳴和季曉琴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靠著欄杆,眺望杭城夜景,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突顯著這個城市的繁華。身處回憶中相似的地點,心中的迷茫和挫敗感再次襲來。季曉琴或溫柔或嬌嗔的細語,夾雜著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在眼前迴盪,漸漸清晰。閉上眼,季曉琴翩然起舞,睜開眼,彷彿眼前每一棧亮著燈的窗簾後都有季曉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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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鳴脫下鞋,慢慢的爬上欄杆,頹敗的在欄杆上坐下,雙腳掛在空中,無力的擺動著,雙眼漸漸空洞。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父母在他九歲的時候離婚,然後相繼再婚,然後相繼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們都有自己的家……”想到這裡,李一鳴挑了挑眉,不知道這是安慰還是其他的什麼。

“醞釀的差不多就行了,跳吧,趕緊的。”一個聲音忽然從李一鳴身後傳來。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的李一鳴差點掉下去。李一鳴死死的抓著欄杆,愕然轉頭。身後站著個男人,四十歲左右,光著膀子,一條鮮豔的沙灘褲,一雙人子拖,手裡提著個尼龍袋,正用戲虐的眼光盯著自己。

一時間李一鳴竟然說不出話來。

李一鳴不說話,那男人喊了一句後也不開口,自顧自的在邊上坐下。從尼龍袋裡摸出罐啤酒,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李一鳴。

李一鳴有點不知所措了,醞釀了許久的情緒在那男人的眼光下蕩然無存。這是跳樓啊,能不能嚴肅點?

李一鳴不自在的扭了扭了脖子,緊抓欄杆的手有些發麻,略微調整了下坐姿,想說點什麼,可卻說不出口。

“噹啷”,男人喝酒很快,一口氣幹了一罐,將空罐子隨手一丟,又從尼龍袋裡拿出一罐。

“跳樓?”男人終於開口。一開口,讓李一鳴覺的釋如負重,剛才的氣氛過於詭異。

“沒……”李一鳴下意識的回答。

“不跳樓跑這坐著幹什麼?這算什麼愛好?”男人笑了,但眼裡戲虐更重。

“是沒想好。”李一鳴老實的說道,好像這個男人眼神讓人說不了假話。

“既然沒想好,就說說吧,我聽個樂呵。”男人隨手從尼龍袋裡摸出包煙,抽出一根點上。

“……”這李一鳴說不出口了,雖被對方氣勢所迫,但這事怎麼開口?女朋友出軌讓自己撞見,然後自己就尋死?

“不好意思?那行,讓哥猜猜。”男人看到李一鳴那扭捏的樣子,罐了口酒,自顧自的說這:“看你這衣著打扮,不像是生意失敗,你沒那能耐。”

“……”

“看你這年紀吧,不會是高考失利,年紀大了,真到你這歲數,考不上大學也不會尋死。”

“……”

“看你這氣色,不像是得了絕症,手都快把那欄杆掰彎了。”

“……”

“女人!對不對?是女人吧?”男人打了個響指,忽然提高聲音。

李一鳴尷尬的點了點頭。

“還真是啊?來來來,這女人的事啊,哥給你說道說道。”男人忽然顯的有些興奮,和一開始那高人氣質有點出入。

這一鬧騰,李一鳴不自覺的爬下欄杆,關鍵是手真酸了,剛才心生死意,坐在上面沒什麼感覺,這會氣氛和情緒都沒了,坐上面感覺兩腿發軟。

“來,坐哥邊上,哥給你好好說說。”男人見李一鳴過來,扯著他的褲腳讓他坐在自己邊上。

“這女人啊……”男人仰望星空,眼神逐漸深邃。

一秒……五秒……十秒……一分鐘……

“我們還是不說了女人了,那玩意麻煩。來,喝酒。”男人深邃了近一分鐘,長嘆一聲,從尼龍袋裡摸出一罐酒遞給李一鳴。

“我……我不喝酒”。李一鳴有些無語,不帶這樣的吧,有你這麼開解人的?我剛才可是跳樓來著。

“嗯?那來一根?”男人又給李一鳴遞了根菸。

“我不抽菸。”

“煙酒不沾?”男人顯的有點驚訝。

李一鳴有些羞澀的點了點頭。

“這不是哥說你啊,男人不喝酒,女人不會有,男人不抽菸,不能當親爹。怪不得要跳樓呢。”

“……”

“大哥,您住這?”看男人一身居家打扮,李一鳴一時找不著話,看樣子今天這樓是跳不成了。

“沒,我路過呢。”

路過?這可是二十一樓的天台。

“那什麼……謝謝你啊。”別的不說,男人不來,李一鳴指不定真會下去,這是救命之恩。

“呵呵,現在想開了?”男人吐了個菸圈,隨意道。

“其實……就是……”李一鳴似乎又想起什麼,情緒瞬間低落下來。

“行了,別墨跡了,一時想不開就以後再想。大老爺們的,天塌下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男人灑脫的站起來,拍了拍屁股後面的灰塵,走到欄杆前。

“你看看這個世界,奢華、多彩、繁榮、複雜……再看看這下面的人,有庸碌、有精明,有快樂、有悲傷,有憤怒、有惆悵,有身體健康的、有病入膏肓的,有雍容華貴的、有沿街乞討的,有散盡家財為多活幾天的,也有你這般閒著沒事跳樓的。你說他們的區別在哪?這世界的本質又是什麼?”男人一手拿這啤酒,用夾煙的手指著前方,頗有一股指點江山的氣概。

“……”這前後轉換太快了,李一鳴有點跟不上節奏。

李一鳴答不上來,沒說話。但男人似乎不準備繞過去,而是轉過身,又用那直勾勾的眼神看著李一鳴,等他回答。

“因為……因為每個人付出的努力不一樣吧。”見躲不過去,李一鳴敷衍道,畢竟是自己救命恩人,不好掃了對方的興致,再說,從小老師就是這麼教育的,只有努力的人,才能得到相應的回報。

“付出……努力……呵呵。”男人自嘲的笑了笑。“你說,一個人男,自小家境貧寒,但有理想、有抱負、肯吃苦耐勞、能刻苦拼搏。另一個男人,出生豪門,但本人一無是處,無能透頂。如果你是女人,你選哪個男人?”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話算是問到李一鳴的心窩裡了。李一鳴凝望著遠處的霓虹燈,久久不語,這時剛好一輛改裝過的跑車從樓下飛馳而過,發動機巨大的轟鳴震耳欲聾。對面大廈零星亮著的幾個窗戶有人探出,隨後罵罵咧咧的縮回腦袋,將窗戶閉實。

“因為……規則……”李一鳴沉默了良久,無奈的說道。他雙手緊緊的握起,又輕輕的鬆開,這鬆開的,似乎還有他多年的堅持。

是的,規則。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娃打地洞。烏龜再怎麼努力,也永遠跑不過梅花鹿。能讓你致富的,只有是富豪;能提拔幹部的,只能是領導。這就是規則。你說有人白手起家?一:他融入了規則;二:他推翻了規則。不懂得規則,任你埋頭苦幹還是拼命進取都是徒勞的。有能力的是牧羊犬,懂規則的才是牧羊人,而不懂規則更沒能力的,只能做一隻被圈養的綿羊。牧羊人冷了,你要刮毛,這是無私;牧羊人餓了,你就要上桌,這叫奉獻。

“規則……”男人重複著這兩個字,轉身望著李一鳴,“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執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萬物有法,法在道中。這道,就是規則。”一瞬間指點江山的豪傑散出陣陣仙風道骨。

“?”李一鳴摸著調。大哥,你這氣質跳躍也太大了吧,剛才還聊著沉重的哲學,怎麼馬上就改玄學了?我學的是舞蹈學啊?

“想要做那個制定規則的人嗎?”男人忽然嚴肅的看著李一鳴。

“什麼?”李一鳴還沒從剛才的氣氛中脫離出來。

“想要制定規則,就必須先瞭解規則。來,拿著這個。”不等李一鳴反應,男人從尼龍袋裡翻出一個未封口的信封塞到李一鳴的手裡。

“這是什麼?”

“規則!”男人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李一鳴開啟信封,是一張燙金的請帖,翻開封頁,裡面就一行字:八月十五,杭城清水草堂。

“大哥,這是……大哥?人呢?”李一鳴一抬頭,男人已經不見,地上殘留著三個空啤酒罐、兩個菸頭……

“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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