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白突然笑了,笑得光風霽月。
“阿白有什麼心願,我一定幫你實現。”
少年模樣的沈槿安認真地點了頭,讓人看不穿他心底真正的思緒。
“我哪有什麼心願,照顧好你自己吧。”
嵇白拍了拍他的肩膀,眸光清澈明亮。
“好。”
沈槿安也笑了,這才真正離去。
嵇白再次回到房中,暗罵了一句晦氣。他的心願就是讓沈槿安死,但他並不能就此撕破臉。連雲景都不能第一時間殺了沈槿安,他貿然行事,只是以卵擊石。
可他真的好想要沈槿安死。
嵇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暴躁,突然瞥到了沈槿安先前送給他的花瓶,很想一腳踹到地上,但又生生忍了下來。
不能衝動。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如此告訴自己。
此時,京城的相府卻是陷入了恐慌。
相府裡的小主子已經有五個月了,小姑娘的眉眼漸漸張開,不再像剛出生時那樣像極了嵇靈,而是幾乎複製了他父親的神態,如嵇塵一樣清冷高貴。
百日宴後,京城的各方勢力都給這兩個小主子送來了祝福,卻沒想到才過了兩個月,嵇鈺就突然失蹤了。
是毫無徵兆地憑空消失。
洛池是已經哭暈了過去,嵇塵還忍著怒意在尋找,可他手下的人已經找了三日三夜,連同著京兆尹封了城,還是沒有嵇鈺的蹤跡。
而此時,斷橋之下,一頭銀髮的男子神情痛苦地坐在地上,他身旁的嬰孩哭得厲害,可他無心去管。
“嵇塵,我不如意,你也別想如意。”
男人笑了,他正是從暗影閣逃出來的風雲,雲景的手段層出不窮,他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好肉。他用了最後的力氣將嵇鈺偷了出來,此時已經是油盡燈枯,連聯絡下屬的餘力都不再有。
“她真像你。”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姑娘,眸中劃過了一抹懷念。
他本是想一手掐死她的,但看到這張和嵇塵一個模樣刻出來的臉,又下不了狠心了。
“可她卻是你和那個女人生的。”
想到這裡,風雲心中充滿了嫉恨,他陪了嵇塵那麼久,嵇塵卻依舊是娶了那個女人。他下了決定要掐死眼前的小姑娘,卻猛然咳出了一口鮮血。
再伸手時,已經是捨不得。
“嵇塵,我終究還是栽在了你手裡。”
他笑得可悲,將已經哭累了的嵇鈺扔進了一旁的破木盆裡,讓她順著河水一點點消失在自己眼前。
“你如果選擇的是我,那該多好?”
他開始劇烈地咳嗽,顫抖地從懷裡掏出了一塊絲帕,上面被拙劣地繡了一個“塵”字。
這是風雲第一次遇到嵇塵時在嵇塵身旁撿的,那時的嵇塵毫無血色地躺在草叢裡,天蠶絲的絲帕卻和他身上的白衣一樣潔淨。
他救了他,卻私藏了這塊絲帕,上面的字,也是他自己繡的。
他把嵇塵帶了回去,真正動了心思,是因為好友的話。
“這嵇家人是一個人比一個人好看,若不是家大勢大,我真想搶一個。”
確實,嵇家人都生得奪目,甚至是耀眼,耀眼地讓人想掠奪,像是一種致命的蠱惑,勾起無盡的貪慾、征服欲與佔有慾。那兩個庶女婚配時都曾引起京中貴子大打出手,更別提這對嫡出的兄妹了。
即便是一朝之相,嵇鳴當年入朝時也被皇室覬覦過,只是他出身高貴,手段又足夠狠辣,才勸退了所有人。
不是沒有人動掠奪的心思,只是因為不敢。
而他終究也沒能得到嵇塵。
他攥著手裡的絲帕苦笑了一聲,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待嵇塵找到這個罪魁禍首時,風雲的屍骨已經涼透了,但他沒有絲毫憐惜,一腳踹了過去。
風雲已經死了,但他的小女兒還沒有找到!下落不明,不知所蹤!
他洩憤地將風雲的屍體扔去餵狗,卻發現狗都不吃,只能是扔進了火海。
他動用了所有的勢力,打發懸賞在全國尋找,可又是過了大半年,依舊是沒有蹤跡。
桃花源,大雪紛飛,時間已經到了天啟十八年十一月。
近些日子來,桃花源上下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因為他們唯一的女主人臨盤了。而最近的嵇靈也是格外暴躁,看誰都不順眼,饒是雲景無微不至又低聲下氣也少不了被她遷怒。
這一日,雲景正在給她喂羹湯,還沒喂幾口,白皙的臉上就已經添了紅色的指痕。
“快,先把湯給喝了。”
臉上生痛,雲景的笑容也沒有任何鬆動,但羹勺還沒遞出去,就被她反手打翻了,碎片和羹湯濺了一地。
“我不想喝!”
嵇靈氣血很足,卻是格外委屈,眸孔微微溼潤。
“好,不喝就不喝。”
雲景輕聲安撫著她,用指腹擦去了她眼角的淚水。嵇靈卻是倨傲地別過臉,不想去看他。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是我的錯。”
“不會有第二次了,好嗎?”
雲景拉過被子蓋到她身上,依舊是語氣輕柔。自從嵇靈開始性情大變,雲景就變得格外冷靜溫潤,像是有無盡的耐心,無論嵇靈如何也不變色。
嵇靈沉默著,沒說話。
事實上,由於雲景過於無微不至,她並沒有感到多難受,只是情緒抑制不住地失控,總要作踐點什麼才覺得痛快。
“很難受嗎?我給你揉揉。”
雲景伸過手想給她按按腰,卻見嵇靈突然蹙起了眉,整個臉色都變得很難看。
“靈兒?”
雲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即刻對玄一下了命令。
很快就有人走進來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施行了無數次的準備條然有序地開始了。
“雲景……”
羊水破了,嵇靈緊緊地抓住了雲景的手。
“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雲景語氣平和,沒讓她看出絲毫的慌亂。
“我……”
“乖,省點力氣。”
嵇靈還想說話,被雲景安撫地擦去了額間的細汗。
“看著我,我一直都在。”
雲景一直在安撫她,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連穩婆驚呼了一聲也沒有聽清。
下一刻,嵇靈臉色大變,一口咬上了他伸過來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