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厄紅霧震動起來，重現了斯修緹亞所經歷過的畫面。

那是一個在苦苦哀求他的少年。

“緹亞姐姐...能請你...請你向灰盡大人求求情嗎？我會努力的！我在下一次戰鬥中會努力做的更好的！求求灰盡大人不要收走我的契約...不要取回我的力量...我不要變回普通人...我不想失去所有...”

“我...我想繼續和大家一起戰鬥啊！

”

看著紅霧畫面中的男孩，看著這個人物模型，廖紀被遺忘在腦海角落的某個記憶，終於被勾動起來。

他認出來了，這個男孩正是剛剛斯修緹亞念的那一串名字中，第一位的皮雷，是他在前期開荒階段契約下來的一位【近衛】職業厄化者。

皮雷的星級很低，只有兩星，技能組同樣很差勁，不過他之所以還能讓廖紀契約，收入麾下，是因為皮雷有一個很厲害的天賦特長。

【獲取經驗值效率+15%】

這就意味著，廖紀在前期用更少的資源，就能拉出一個滿級的兩星「常級」角色。

不過隨著後面的難度增加，常級角色越來越吃力，更何況還是無比“卷”的【近衛】職業，皮雷很快就被淘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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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被廖紀用【重置】能力，把曾投入在皮雷身上的資源給回收。

當時在遊戲中的廖紀，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妥，連猶豫一下也沒有，畢竟這算是很多玩家的常規操作吧，尤其還是在前期這種，資源無比吃緊的時候。

但此刻的廖紀，透過現在斯修緹亞給他展示的畫面，青年沉默了。

他看著皮雷的痛哭，他看著皮雷渴望能繼續戰鬥的眼神，他看著皮雷苦苦哀求，甚至給斯修緹亞跪下，求修女能在自己面前說好話的卑微身影...

廖紀這才意識到，對於他而言，那只是一款虛擬遊戲，但對於遊戲中的人物來說，他隨手的一個操作，可能都決定了對方的一生。

而【重置】對於那個怪物遍地走，危機四伏的廢土時代來說，無異於是判了死刑，人生畫上句號。

畫面中的小修女，斯修緹亞想要安慰皮雷，想要能對皮雷說些什麼鼓勵的話。

可斯修緹亞發現她做不到，因為她知道，雖然灰盡大人寵愛她，可她的任何建議，灰盡大人都不會聽的。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全身籠罩在斗篷風衣之下，與其說面無表情...更應該說是壓根看不到面龐的灰盡大人走進來，然後在皮雷的哭喊聲中，收走了契約，全程連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便轉身走人。

濁厄紅霧的畫面再一轉。

這回的畫中主角，變成了一位懷春少女，而這一次廖紀的記憶也不再那麼模湖了，因為他對這位少女還有蠻深印象的。

希娜。

為什麼說是懷春少女，因為這是在夜晚，少女和斯修緹亞睡在同一個木屋下，可惜再黑的夜晚，也沒能讓少女產生睏意，希娜正纏著斯修緹亞，讓修女再給她多講講灰盡大人的故事。

“吶吶，緹亞姐姐，灰盡大人喜歡吃什麼啊？”

“吶，緹亞姐姐，你說灰盡大人會戴上我送給他的項鍊嗎？”

“吶吶！緹亞姐姐，你說明天我的覺醒...在進階到「危級」之後，會獲得什麼樣的新能力啊，好期待哦...”

“吶，緹亞姐姐，你說我...我明天在晉升儀式上...和，和灰盡大人表白的話，能，能行嗎？”

是的。

希娜，初始三星，職業為異能系，技能組非常不錯，至少對於當時還在前期的廖紀來說，是被廖紀寄予厚望的，把珍貴的【厄化源質】都拿出來給希娜升星，讓她更進一步。

眼下的這個夜晚，顯然就是對於遊戲中人物的，晉升前夜。

然而...

很快濁厄紅霧的畫面一轉。

昨晚還滿臉通紅，幻想著未來，幻想著能成為灰盡大人的左膀右臂，幻想著能像斯修緹亞一樣，得到灰盡大人寵愛的希娜，此刻卻...

跪坐在地上，滿臉如死灰一樣的無光，雙眸失去了所有神采。

果然...

廖紀嘆了口氣。

他之所以會對希娜還有所印象，就是因為，他清楚記得，明明被自己給予厚望的這位【異能】角色，卻在升到「危級」之後覺醒了一個無比廢柴的垃圾技能。

肉眼可見的，再培養下去就只會浪費資源，前途灰暗。

這讓氣急敗壞之下的他，當場就直接對希娜來了個【重置】權能。

廖紀還記得他當時在螢幕前的吐槽。

“就這？我服了！這傻*——遊戲倉檢搞人心態是吧！快滾快滾！把資源都給爺吐出來，去下水道吃灰吧！混蛋！”

在那個時期的自己是這樣的，還是個把自己宅在家中的陰暗死宅。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的自己，一直抱怨外面的世界是黑暗和惡意的，可實際自己...不也一樣嗎？只不過是把這些負面情緒，都發洩在遊戲中了而已。

即便...這就是“遊戲”被發明出來的初衷作用之一吧。

只見紅霧畫面中的斯修緹亞，善良的修女不忍見到希娜僅僅一天的時間，就從天堂跌落到地獄，變成了一個徹底“壞掉了”的少女。

她還試圖安慰，可這一回的斯修緹亞，得到了比上一幕小男孩更殘忍的對話。

“你...是來嘲笑我的嗎？”

“是啊...為什麼...為什麼只有緹亞姐姐這麼有天賦...為什麼只有緹亞姐姐能得到灰盡大人的寵愛...為什麼被奪走契約的不是緹亞...為什麼不是你啊啊啊！”

“嗚嗚...嗚嗚嗚嗚嗚啊啊啊！”

希娜痛斥著斯修緹亞，罵著修女的虛偽，斯修緹亞成了在崩潰情緒下少女的發洩口，而斯修緹亞並沒有反擊，她只是默默承受著...至少這些惡意轉移到了她的身上，而不是灰盡大人。

像這樣的畫面，還有很多，很多。

這就是那些，在廖紀手下，除了那五位以外，其餘“契約者”的一個縮影，其餘...被淘汰者的縮影。

廖紀的原則理念就是，集中一切資源，他不求廣，只求精，所有的其他三星，四星...甚至是五星契約厄化者，都只是養分。

是他為了培養出，那五位頂尖傑出的“六星”厄化者的養分。

濁厄紅霧終於慢慢消散，不再有畫面浮出。

透過斯修緹亞的視角，透過遊戲中人物的視角，廖紀這才徹底理解了，修女發瘋的原因，修女會因為她搞砸了聖國，就因此害怕...乃至恐懼被他拋棄的原因，即便他再怎樣解釋也沒用的原因。

因為確實...

在遊戲中的角色們眼裡，作為“灰盡大人”的他，就是這樣一個強度至上，一個永遠面無表情，不留絲毫情面的人。

而連斯修緹亞都在高壓之下變成這個樣子了，廖紀無法想象剩下的四位。

直到這裡，廖紀才終於明白了。

二周目已經不是養成遊戲了。

是一個...

恐怖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