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表哥沒有回答，而是問小舅說：“小叔，龍王爺吃鴨子嗎？”

因為我們是海邊漁村，靠海吃飯的人都很信奉龍王，我們村有個很大的龍王廟，每年春節、穀雨，人們都會準備祭品進行祭祀跪拜，以求出海平安，魚蝦滿倉。

我表哥的鴨場在海邊，自然離龍王廟也不遠。

小舅笑道：“咋啦？龍王爺吃你鴨子啦？”

表哥告訴小舅說，最近一段時間他發現鴨子的數量有些不對勁。感覺每天都會少個一兩只，起初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也沒去數。就在前天，他發覺鴨舍裡好像比以前空曠了許多，就耐下心數了數鴨子。原來六百只鴨子，現在能少二三十只。因為現在是冬天，鴨子都圈養在棚子裡，不存在外出覓食跑丟的可能。我表哥曾一度懷疑是被人偷了，但院門口的兩條大黃狗從來沒有叫過，潮溼的鴨舍地面也沒有外人的足跡。基本排除被盜的可能。

大表哥利用門口大黃狗的嗅覺，牽著它們四處尋找，最後在龍王廟的門口發現了一些鴨毛。因為龍王廟平時都是關著的，只有春節和穀雨的時候才開門，所以大表哥只能趴著門縫往裡看，裡面廟院地上也有不少鴨毛。

也算篤信鬼神的大表哥，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龍王爺吃了他的鴨子。

“或許是龍王爺嫌天冷，想要一床鴨絨被吧！要不再扎個被子？”我在旁邊打趣道。

“少來！不信你去看看！我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大表哥對我說。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那我給你扎兩隻鴨子，燒了試試？”我說。

“你會？”大表哥持懷疑態度。

“小舅也不會，反正都是頭一次，小舅還有別的正經東西要扎，我沒事摸索著試試！”我說。

“行！啥時能扎好？”

“傍晚來取就行了！”

“好好扎，扎的像一點！不像怕龍王爺不認識不肯吃！”大表哥臨走時囑咐我道。

……

破蘆葦，構思，動手……

三個小時之後，三隻不太栩栩如生的鴨子扎好了。小舅看了一眼，未發表評論。

天擦黑的時候，大表哥來了，看著我扎的鴨子說道：“這是鴨子？”

“就是代表個意思！難道扎個紙房子還非得和真房子一模一樣？”我說。

“行，湊合用吧！走！”大表哥無可奈何地對我說。

“幹嘛？”我問。

“和我一起去鴨場吧！這三只鴨子我沒法拿？”大表哥說。

我起身，拿了三隻鴨子，跟著大表哥出了小舅的工作間。在院門外，大表哥跨上了他的k90摩托車，讓我抱著鴨子坐後座。

“你慢點騎！別把這鴨子刮飛了！”大表哥騎車的剽悍作風絕不比趙大膽遜色，我得提前打個預防針。

趙大膽騎得再快，那是在柏油路上，雖然提心吊膽，但起碼屁股不受罪。而我大表哥騎得快，是在鄉間崎嶇的土路上，可憐的我，自從出了村，屁股在後座上呆的時間一直沒超過兩秒，不是在被顛起的上升途中，就是在下落的途中。最要命的是，大表哥為了帶貨方便，把後座的海綿坐墊卸掉了，我屁股每次的上升下降都是在冰冷的鐵貨架上硬著陸。沒過十下八下，我的屁股就被顛麻木了。

在到了龍王廟門口的時候，大表哥看著我懷裡已經被擠得更不像鴨子的紙扎品道：“這能行嗎？”

“沒事！天都黑成這樣了，龍王爺看不清的！”我說。

“行了！試試吧！”大表哥無奈地說。

我倆蹲在龍王廟門口，把三個紙鴨子燒了。燒完了，表哥讓我和他一起到鴨場去，幫他看看，今晚鴨子會不會少。

我心裡也想弄清楚鴨子的失蹤之謎，就答應了。到了表哥看鴨子的小屋，我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告訴我媽，今晚在表哥鴨場睡了，不回家了。

表哥在地上生火燒炕，我坐在炕上，透過玻璃窗正好能看到鴨舍那邊的情況。表哥往炕洞裡填完柴火以後，又往裡邊塞了幾個地瓜和兩把帶殼的花生。沒過五分鐘，花生殼的糊味就飄了出來，表哥找了個柳條編的小笸籮放在炕洞口，用燒火棍把花生從炕洞口撥拉進笸籮裡。然後把笸籮連同裡邊還冒著煙的花生放在炕上。

別看這燒花生賣相不咋樣，吃起來可是很香的，我們小時候在地裡玩餓了經常這樣吃，找一把野草，把花生放上去，然後再點一把火。火滅之後，就在灰燼中扒拉著已經黑不溜秋的花生吃，絕對風味獨特。

已經很久沒有品嚐過這種童年的味道了。我拿起一顆花生，搓掉外皮，吹了吹灰塵和熱氣，放進嘴裡……，還是一樣的配方，一樣的味道。

我和表哥看著電視，聊著天，一小笸籮花生不知不覺就進了肚子。此時烤地瓜的香味已經瀰漫了整間小屋。表哥下了炕，從炕洞裡把地瓜扒拉出來，依舊端到炕上。

我倆拿起滾燙的烤地瓜，掂換著手，在一陣吸吸溜溜的換氣聲之後，把六七個烤地瓜也消滅了。看著表哥那花貓般的臉，我知道自己的臉也好不到哪裡去，就下了炕去洗手洗臉。此時天已經完全黑透了。海浪拍岸的聲音格外清晰，我真害怕會突然有一個浪頭直接越過圍牆拍進院子裡來。

進了屋以後，表哥說，吃飽了，該幹活了，他讓我先看著。說完自己就往炕上一躺，睡過去了，他也沒說幾點起來接我的班。

我把電視和屋裡的燈都關了，趴在窗臺上，透過窗簾的縫隙看著院子裡鴨舍前的動靜。因為院子裡的燈亮著，雖不如白天一覽無餘，但鴨舍前的範圍有個風吹草動還是能看清楚的！

因為外邊海浪的聲音很大，在屋裡有一種聽濤枕浪的感覺。而院子裡如果有些細微的響動，就不易察覺了。

我趴在窗臺上看了一會兒，沒什麼異常，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大概十一點多鍾的時候，我被一陣尿意憋醒。下炕撒了一泡尿之後，因為被外面的冷空氣一刺激，倦意就少了許多。回到炕上後，我又躲在窗簾後看著院子裡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