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1章 阜成門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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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阜成門。

午時,幾乎是剛吃過隨身攜帶的午餐肉罐頭,秦軍士兵將玻璃瓶往地上一扔,就投入了戰鬥。

激烈的城市攻防戰再次打響。

在真實的歷史上,終此一生,高傑都沒有來過京城。他自從叛出闖軍之後,就鐵了心跟李自成作對。在西北戰場上,他所統帥的秦軍是最能打的一支明軍,也立下了赫赫戰功。每戰,高傑都必衝鋒在前。

到崇禎年後期,高傑部已經成長成為秦軍的支柱。內心中,他未必沒有待重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闋的心思。身為大明朝的臣子,如果因功封侯,並得到皇帝的召見,那可是每一個人夢寐以求的。

只可惜,明朝文貴武輕,高傑無論立下什麼樣的功勞,手頭的部隊規模再大,始終上不了朝堂的那個檯盤。甚至在秦軍之中,也頗有孫傳庭的忽略。

孫傳庭殉國之後,天下糜爛,高傑也變成一個徹底的軍閥,什麼樣的壞事都敢幹,至於明朝誰在乎。

此刻,他踏上北京城牆上的雉堞,心中卻沒由來的一陣激盪:北京,我翻山鷂子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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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大約半個時辰的激烈戰鬥,城牆上的建奴已經疲倦了。看準敵人動搖的這個機會,高傑提著鐵杖,三步並著兩步,颼颼颼地就這麼順著雲梯衝了上去,三丈高的城牆,只瞬間就衝了上去。從頭到尾,他的手都沒在雲梯上抓過一下。從下面看上去,簡直就是憑虛御風。

高傑翻山鷂子這個外號可不是白給的,軍中傳言,興平侯能夠飛簷走壁,一層高的樓房,腳一蹬就上去了。當然,傳言不過是傳言,所謂的輕工梯雲縱,不過是後世武俠小說中的杜撰。但不得不承認,高傑如今的武藝已入化境,身體的柔韌度和平衡度絕佳。

一杖砸到一個建奴老兵的頭盔上,直接將這個敵人的腦袋轟扁,他的雙腳已經踏到滿是人血的城牆上。

這是鏖戰大半天之後,明軍第一個衝上城牆之人。高傑大聲虎吼,聲如霹靂。

城牆上的建奴大約也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最後時刻,濟爾哈朗手頭幾乎所有可用之兵都盡數調了上來,將周遭擠得滿滿當當。

到處都是閃爍的刀光以及林立的長矛,高傑卻不畏懼,索性朝人最多最擠的地方撲去。單手執著鐵杖捲起一道黑光,直接掃倒了兩個建奴。

好個高英吾,鐵杖還來來得及收回,左手就抽出掛在腰上的倭刀,順手切在另外一個敵人的臉上。在刀刃割入敵人面門的時候,順勢朝旁邊一拉,直接將敵人的麵皮揭開,血忽忽看起來如同一顆冰糖葫蘆。

他本是戰場老手,自知道倭刀刃薄,不能破甲,也不能使出太多力量。但用來切割肉體,卻是極好的,一旦入體,順勢一拉,就是一道無法彌合的傷口。而中刀的敵人也會在短時間內因為大量失血而死。

他右手杖左手刀,直殺得城牆上的建奴慘叫聲不斷,全然沒有還手之力。且不說高傑本就是一員勇將,殺過的人自己也數不清楚,尋常建州士卒根本就沒有他一合之敵。

城上的建奴大多是臨時招集起來的普通百姓,很多人以前甚至沒有打過仗。就算那些上過戰場的,也多是野豬皮時代的老卒,氣血已衰,如何是正值盛年的高傑的敵人。最最要命的是,他們身上的鎧甲都非常單薄,根本提供不了足夠的防禦力。

好在他們人多,後面的人不住將前面的人朝高傑身邊推擠,試圖用人命用血肉之軀將高傑擠下城去。

在殺死一片敵軍之後,高傑朝後面看了一眼,縱聲大喝:“老秦人,上牆!”

後面,無數雲梯搭在城牆上,上面已經密密麻麻爬滿了黑壓壓的人潮,這面牆已經變成了人肉之牆。

聽到高傑的吶喊,看到統帥的神威,所有的秦軍都用嘴咬著刀子,紅了眼睛,手足並用上上面奮力爬去。

更多的建奴將身體從剁口處探出來,張開弓朝下面射擊,這個時候已經不需要瞄準了,只要放箭,就能輕易地射中目標。

同時,灰色瓶、滾木、擂石、金汁如雨點一般落下,這個時候,敵人再也顧不得那許多,但凡能夠抓住的東西都往下扔去。

與此同時,一把把長矛朝下面不住戳刺。

不斷有秦軍如秋天樹葉飄落空中,所有人都在大聲吶喊,這個時候,彼此都已經殺發了性。有秦軍士兵胸口中矛之後一時未死,索性用手抓住槍尖朝下跳去。即便不能拖著敵人一起共赴深淵,也要奪掉他們手中的長兵器。

屍體落下,砸到搭在護城河上的壕橋上面,咚咚巨響。一輛壕橋被一口從上面落下的大磨盤砸中,頓時散了架,露出紅色的河面。

乾涸的護城河中已經積了一尺深的人血,也不知道是秦軍、山東軍還是建奴的。就在今天,兩族之中最優秀最有血性的男人都在流血,都在死亡。

天氣是如此之冷,人血早已經凝結成兵,屍體落下,砸得碎冰四下飛濺,在明亮的陽光下閃爍中晶瑩的紅色。

死亡無處不在,城市攻防戰無論在哪個年代都是最殘酷的,這一戰就算獲取最後的勝利,秦軍也將付出不小的代價。重建後的秦軍主力,可謂傷筋動骨了,沒一年工夫恢復不過來。但既然主帥如此勇猛,沒什麼好說的,大夥兒拋了這條命不要,衝上去就是了。

一個兩個三個……十個,終於,高傑的家丁開始踏上了北京城牆,有了一個堅固的橋頭堡,並以此為基礎朝兩邊展開。

高傑一直衝在最前頭,他身上披了兩層厚甲。自從投入戰鬥,也不知道究竟中了多少刀,又被刺中過多少次。

厚實的鐵甲替他承受了敵人兇猛的攻擊,可朝箭樓衝不了幾步,他就中了幾記,打中他的是一把短錘。敵人顯然是濟爾哈朗手下精銳親衛,同樣穿著結實的鎧甲,力氣也打得出奇。

中了兩錘之後,高傑胸口一陣血氣翻騰。他大吼一聲,將一絲牙血隨著唾沫吐了出去,鐵杖前刺,運動身體的力氣右手使勁瞬間戳中敵人的胸口。

肉眼可見,那個敵人的胸口瞬間癟下去一大片,想是胸骨已經碎盡。

高傑來不及抽回鐵帳,就這樣將敵人朝前推去,又撞倒了一片建奴。

見身前露出一片空隙,他左手的倭刀平平削去,在砍開敵人的頭盔時也“當”一聲折斷。

敵人終於死了,在死之前將熱血吐在鐵杖上。

滑不溜手。

一柄長矛架來,高傑的右手握不緊鐵杖,終於脫手飛了出去。

好個高傑也不畏懼,朝前一衝,用胳膊夾住敵人的長矛,肩膀一撞,將敵人撞得飛了出去。

同時,兩把大刀砍裡,身上的鎧甲終於出現了裂縫,感覺到一絲劇痛。

高傑用盡全身力氣大吼一聲,長矛前刺,將兩個建奴串在一起。

“侯爺,兵器!”一個親衛跟上來,將手中的大刀遞過來。

高傑剛接過大刀,一個鏈子錘砸到親衛的面上。有熱辣辣的液體噴到高傑面上,糊住了眼睛。

這個時間,整個世界在高傑的眼中已經徹底變成了紅色。

他悲憤而高亢地長嘯一聲:“兄弟,我的兄弟啊!”

刀光閃亮,那個使錘的建奴竟連人帶甲被他劈成了兩段。

一直以來,高傑對手下都極為嚴苛,這是他拉起部隊以來第一喊自己手下的士卒是“兄弟”,聽到這一聲長嘯,所有的士卒都大喊著不顧一切地湧過來。用兵器刺砍,用身體撞,不斷將建奴擠得朝城中掉落。瞬間,城頭全是秦軍士卒那銀亮的鎧甲。

佔領城牆之後,已經有秦軍士兵順著樓梯朝城中衝去,試圖去開啟下面的城門。

城頭的建奴不洩氣地吹著牛角號示警,已經有士卒也衝下城牆,試圖起截擊已經進城的明軍。更有人轉過身來,將守城兵器對準城內。可惜,那邊依舊有不斷爬上來的秦軍,吶喊著殺來。

城頭已經徹底失去了組織,所有的人都擠在一起,用盡力氣揮舞中兵器,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殺進箭樓去,活捉濟爾哈朗!”高傑看得明白,敵人的統帥就呆在箭樓裡,因為自己和劉春賭氣的關係,秦軍和山東軍都沒有攻打箭樓。這使得箭樓裡的敵人還在不住殺出來,給自己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他和劉春約定,在攻城的時候兩軍以箭樓為界。此刻,既然已經上了城牆,這個約定就無效了。老子今天就是要活捉濟爾哈朗,以他的心肝來祭奠死去的弟兄們。

“砰”是槍聲。

在這紛亂的沸反盈天的戰場聲聽起來是如此地微弱,可高傑卻感覺像是被人用錘子打了一下,身體禁不住退了一步。

與此同時,肩膀處有劇烈的痛苦襲來,讓他的背心禁不住出了一層冷汗。

“糟糕,我中槍了!”

高傑咒罵了一聲,抬頭看去,就看到有兩個清軍精銳立在箭樓那邊。他們一前一後,前面的那人用肩膀扛著一柄大得出奇的火槍,後面的那人雙手正握在槍柄上。一圈火繩纏在他的腰上,起碼有四五米長。

是抬槍。

高傑心中一陣晦氣,據他所知,當初的明軍邊軍為了增加火繩槍的射程和威力,加長加粗了槍管。也因為如此,火繩槍變很重,後坐力也極大。無奈之下,只能兩人同時操作。

正因為如此,這種抬槍的威力非常大,一旦被射中,說不好就會失去戰鬥力。

射出彈丸之後,那建奴射手正手忙腳亂地裝填子藥。

“大帥!”

“醫務兵,醫務兵!”眾高傑的親衛同聲大叫,紛紛湧到高傑身前,將他團團護住。這幾年來,孫元的寧鄉軍在加西亞和傅山的調教下訓練出一支中西合璧的醫務兵,雖然治病不成,但戰場救護還是遊刃有餘的。到如今,幾乎每一個營都配備了不下十人的醫官。

秦軍以前不少士卒都因為傷病死去,見寧鄉軍這套軍醫系統實在不錯,就向孫元討要合格的軍醫。

開玩笑,這種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人才孫元如何肯平白送給高傑。可兩軍此刻正處於蜜月期,也不好駁了翻山鷂子的面子。想了想,就讓高傑送了一批人過來讓加老頭培訓,現在,這些醫官算是基本出師了,至少懂得如何縫合傷口,如何給斷臂上夾板。

高傑低頭朝自己肩膀上看了一眼,肩窩處的鎧甲被敵人射出一顆拇指粗細的彈孔,依稀還能嗅到裡面皮肉燒焦的味道。

他強忍著劇痛,活動了一下右臂,發現活動無礙。又大喝:“看看後面有沒有彈孔?”

一個親衛叫道:“後面有,總兵官,你還是退下去吧?無錯小說網不少字”

“退下去,笑話!某一退,士卒們怎麼看我?”高傑心中一鬆,醫務兵培訓回來之後,他特意同為首的醫官談過一次。問起槍傷的治療手段,其中有一句話他印象深刻。

醫官回答說,中槍者必須儘快將鉛彈從身體裡取出來,越快越好。否則,一旦鉛中毒,華佗轉世也救不回來。

聽親衛說這一槍兩眼,高傑松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沒事。而且,據剛才的動作來看,顯然那顆鉛子從肩窩的軟肉處順利地穿了過去,沒傷到骨頭。一點皮外傷,對於一個武人來說就好象吃飯喝水一樣尋常,根本不用掛在心上。

這點小傷就要退下去,而且是在這種情況下。若自己真退,搞不好別的士卒以為部隊已經戰敗,也同時潰敗,秦軍要吃敗仗不說,還得讓劉春那鳥人笑話。

就在這個時候,對面那杆抬槍又一槍打來,正中一個親衛的胸膛。那個戰士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就掩著傷口倒了下去。

高傑大怒,將手上的大刀“呼”一聲投射過去,直接將一個建奴的槍手釘在箭樓的磚臂上,又搶過一柄瓦面金裝鐧,大步朝箭樓的臺階上衝去:“殺了他們,濟爾哈朗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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