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你兒子姓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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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來發生的事情,暫時還沒有在金州大規模的傳開,因為金州正在裁軍。

古人對戰爭的描寫,留下了大量可歌可泣,宏偉悲壯,史詩英雄等型別的詩詞歌曲。

但戰爭是殘酷的,是無情的。

真正經歷百戰的老兵,他們的內心是麻木的,已經千瘡百孔。

第三鎮節制使朱秀。

“關於軍校畢業生擔任中下層軍官的培養事宜,以及從民間招募新兵事宜,應以緩為重,不可急躁。”

字如其人,朱秀性格沉穩,他的字也像他的性格一樣,看上去方圓體正。

第三鎮是特殊的,屬於軍司直管,朱秀權利並不大,但是沒人敢小覷他。

“報。”

門外的聲音,打斷了朱秀的思路。

“李伯升參將求見。”

“請進。”

朱秀放下筆,抬起頭,聲音厚重。

四十一歲朱秀,身材魁梧,相貌偉岸,是金江軍大老中難得的美男子。

厚積薄發,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他是除東海堡將領出身外,軍中將領的第一人,論軍中的威望,彭大海也不如他。

遍數軍中諸帥,只有將軍的義弟,劉承敏節制使才能壓他半頭。

“參見朱使。”

李伯升進門,行禮。

“快請坐。”

朱秀起身。

“有何事找到我這裡來了?”

等李伯升落座後,朱秀笑著問道。

老兵們念家啊。

家裡幾十畝田,有婆娘,有孩子,很多人不願意打仗了。

當然,有些人想要建功立業。

但是更多的人,只求溫飽而已。

相比安詳的生活,誰會喜歡吃苦呢。

金江軍軍紀嚴明,不允許屠戮劫掠坑害百姓,士兵們願意為了家鄉而戰,卻不願意離開家鄉。

三年的休生養息,鋒利的刀刃不知不覺間染了鏽,需要用磨刀石好好磨一磨。

所以第三鎮上下很忙碌,作為參將的李伯升更是忙得腳不沾地,因此朱秀才有此問。

“聽說了登來的事,會不會導致生變?”

朱秀思量了片刻,認為李伯升作為參將,有資格知道此事,點了點頭,認可了他的擔憂。

“此事目前還沒有定論,但你的擔憂並不是沒有道理。”

如果軍司改變戰略,當下能調動的只有第三鎮。

李伯升眉頭皺起,急忙道,“那現在應該停止裁軍。”

很多老兵已經不適合軍營,身體和心都飛了,強求不來,因此第三鎮除了加強操練,另外就是同意部分老兵的退伍申請。

一邊撤裁老兵,一邊補充新兵。

這些年裡,從國內移民了近兩百萬的流民,要在其中招募新兵,擴大流民在官方的聲音,是將軍定下的調子。

和當年將軍光復金州後,加強遼東百姓出身的將領官員是一個道理。

還有軍學校的畢業生。

以前大戰連連,戰損不低,導致每年畢業的學生人數不定,如今形勢改變,也導致軍學校每年的畢業生越來越穩定。

平均每年五六百到近千不等。

軍司因地制宜,提出了新計劃,透過這次的裁軍,把在軍中從軍數年的軍校生出身的軍人提拔起來。

然後把新兩年畢業的軍校生,補充為伍長,什長,甚至隊長,帶領新兵。

新老搭配,保證金江軍的戰鬥力。

“老兵要退伍的人不少,必定會導致軍心混亂,戰鬥力的下滑,原本是給了一到兩年的時日來操練,現在形式有變,咱們要考慮一二。”

“此事要分兩方面來看。”

朱秀的聲音不急不躁。

在他看來,不論形勢怎麼變,金江軍都不會被動搖。

因為主動權在金江鎮。

以他們的政通人和,又佔據主動,已經是立於不敗之地,沒有必要輕易打斷自己的步伐。

“兩百後生蛋子就能拿下登來,應該慌亂的不是我們,而是朝廷呀。”

朱秀感嘆道。

“老兵忠勇,他們退伍後回到民間,就是咱們在地方上最穩定的力量,從長遠來看,是有利金江鎮的。”

李伯升愣了愣,他倒是沒想這麼遠。

“老夥計,目光要放長一點,不能只盯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哦。”

朱秀開了個玩笑。

“嘿嘿。”

李伯升不好意思的笑了兩聲。

對於朱秀的提點,李伯升感激對方的好意,不過他是個粗人,打仗的事他別無二話,更多的事情,他就不願意想那麼詳細。

流民出身,靠著戰功走到今日,雖然學了文字,讀了書,到底思路僵硬,很難轉過彎來。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朱秀,響應將軍的號召,軍中將領,特別是大將,每日都要讀書。

朱秀十年如一日,從來沒有把書本放下。

近水樓臺先得月,朱秀只有有空,就會去軍學校,和那幫子教官討論。

朱秀猶如定海神針。

他不慌不急,整個第三鎮上下有條不紊,按照軍司的要求,一步步的落實政令。

以大連灣一帶,到牧場驛,旅順,中左所各地,分設數營。

兩萬餘軍,彷彿沒有聲音,除了操練就是操練,老兵的退伍,新兵的加入,將領的去留,不起半點波瀾。

不久。

軍司下達軍令,第三鎮準備冬季大練兵。

金江軍的老軍,四年前的數量為九萬。

後來陸續抽調金江軍老兵,組建新合軍。

第一鎮,以八千金江軍為骨幹,組建的一萬新合軍。

第二鎮,以六千金江軍為骨幹,組建的一萬五千新合軍。

第三鎮例外,沒有新合軍,只有兩萬六千金江軍。

第四鎮,以一萬金江軍為骨幹,組建的四萬四千新合軍。

金州直屬將軍的親衛營,是九千金江軍。

然後就是散落在沉陽,遼陽,海州,復州,鎮江,昌圖各地,合計近三萬金江軍。

全軍各族兵,合計四萬五千。

金江軍數量降低為六萬五千兵,金江軍與新合軍合計總兵力為十三萬餘。

軍司的冬季大練兵,物件為遼東全境的六萬五千金江軍。

三年的時光下來,軍司要摸底。

兵額過半的新合軍,經過多年的戰鬥,內部之間的磨合漸穩,戰鬥力逐步上升,肉眼可見。

而金江軍的戰鬥力還保持了多少,誰心裡也沒底。

畢竟三年沒打仗,實戰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實戰不可求。

於是選擇了最惡劣的環境,在大自然的殘酷中,探探金江軍當下的底子。

以軍學生充實軍中低層,以此為根基的軍事戰略,是否能達到軍司的要求,就在這一場大練兵,來考驗軍司三年的成果。

謝有成為此離開了金州,巡視各地,與各處的將領聯絡,每到一地都會告戒各地的主官。

看著既熟悉又陌生的將領們,謝有成沒有客氣,更沒有與眾人寒暄。

“誰在這場大練兵中丟人,誰就脫下軍裝離開軍隊,回鄉裡種地安詳晚安去吧。”

眾人不敢懈怠,紛紛保證不丟人。

謝有成可是一手建立軍司,把軍中山頭打壓的毫無脾氣,手段狠辣的人物。

沒人會敢認為他說空話。

……

“得得得。”

秋雨綿綿,給人一種蕭瑟的感覺,樹葉黃了,已經開始凋落,彰顯嚴冬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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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名騎手進入金州,身上的蓑衣溼漉漉的,腳下的軍靴水滴答答的流下。

陳凱武拜訪了烏順。

軍司謝有成因為登來的事避嫌,同時為了證明軍司,也為了瞭解金江軍的戰鬥力,提出了冬季大練兵,離開了金州,為此事打前站。

現在金州負責軍司的人是陶傑,陳凱武準備透過烏順,先探清楚將軍的想法。

“馬定國是我的兒子。”

陳凱武開門見山。

烏順詫愕,不知道如何接話。

“你兒子姓馬啊。”

笑著打趣了一句,見陳凱武神情嚴肅,烏順親手倒了一杯茶,熱氣騰騰的茶盅,被陳凱武放到桉幾上。

“我明白了。”

烏順點頭說道。

陳凱武是個異數。

論金江軍中的元老,陳凱武貨真價實的有資格如此自稱,但偏偏他還只是參將。

論武勇。

都言陳凱武最會來事,最懂人情往來,但他又的確追隨將軍打了很多硬仗。

將軍出海後,最初期的戰事,他一次也沒有缺少。

論忠心。

當年趙緱用圖謀鎮江,陳凱武發揮了重大的作用,串聯了鎮江的將領,逼迫趙緱用孤身回金州,挫敗了趙緱用的野心。

所以人們雖然笑談陳凱武,但沒有人不給陳凱武面子,反而很多人喜歡他。

因為陳凱武做事有底線。

例如唐清安第一次見陳凱武的時候,所有的舊日同僚反感不願同流合汙的馬玄,只有陳凱武為馬玄打掩護。

種種事不提,陳凱武今日找烏順只有一件事。

將軍準備如何處置登來。

“我只有這麼一個義子,比我的親兒子都還要親,對他寄予了厚望,希望英雄之後,能繼承父志。”

陳凱武對人向來是笑臉說話。

因為當年趙緱用之事,還有人暗地裡說陳凱武是笑面虎,笑面虎也正是陳凱武在廣寧右屯衛的綽號。

此時的他,臉上有前所未有的凝重。

烏順感到了壓力,低沉了起來。

“我送他去軍學堂,託請了很多人,除了請人看在我的薄面上關照他,還有就是要求軍學堂嚴格對待他。”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結。

陳凱武一直對馬玄的事情感到惋惜和羞愧。

在他看來,馬玄那一身的正氣,不正是軍學堂想要打造出來的楷模嗎。

只可惜造化弄人,機遇啊。

“這孩子沒有讓人失望,很多人告訴我,他是個很不錯的苗子,心裡滿是仁義,並且付出行動,帶動了很多同學。”

“我感到很欣慰,這輩子,我成為不了他父親那樣的人,但是我幫助他父親,為他把他的兒子,培養成了他那樣的人。”

烏順作為軍司的衙推,有傳聞他很快就要升職,要擔任軍司掌書,介時整個金江鎮的軍事,他都能說的上話。

他性格謹慎,陳凱武的要求,讓他很為難。

作為將軍的親族,烏順當然知道將軍的心意,但知道歸知道,他不敢透漏。

陳凱武點點頭,沒有為難烏順,起身決然的往外走。

“唉,你呀。”

烏順攔住陳凱武,一臉的抱怨。

“你呀你。”

烏順哪陳凱武沒有辦法,既然身為將軍的親族,他當然要努力維持將軍和將領們的關係。

此事當然不會讓陳凱武會對將軍心中不滿,但是烏順必須要避免這些事。

不是不可以鬆動,因人而異嘛。

“你想想,將軍對軍學堂有多麼重視?”

“你是說?”

陳凱武露出不確定的眼神。

“將軍最愛人才,難道會不愛自己培養出來的人才?懲罰肯定會有,但也不會一竿子拍死。”

既然已經說了,烏順索性直截了當。

“當年鄭昂鄭剛兩兄弟的事你忘了?那時候比起現在不嚴重?”

烏順提起了游擊區的舊事。

陳凱武露出喜意,感動的拉著烏順。

“大恩不言謝。”

“誒,你謝我幹什麼,都是為了將軍效力,誰不是希望金江鎮越來越好。”

烏順推諉了一番,感嘆道。

“只是學生們本事大,脾氣硬,不好管啊。”

在軍司辦差,烏順並沒有亂說。

軍學堂是個怪物,培養出來的當然也是怪物。

如將軍所言,當下的時代,充足的食物,豐富的營養,封閉式的全新環境,蒐集古今中外的知識,嫻熟武藝,瞭然軍事。

軍學生是普通人,但是當成百上千人聚在一起後,武德豐沛的氣氛中,隔壁女子學堂的刺激下,就形成了傲骨。

軍學生們以怕死為恥,以榮耀為念,以仁義為道,以知識為術,比起軍中老派的軍人,他們更桀驁不馴。

越是本事低下的將領,越是受他們的歧視。

現在傳統的將領,還能靠經驗壓他們一頭,但隨著時間的流失,軍學生們會越來越擠壓傳統的將領們。

除非將軍出手打壓軍學校。

否則未來的金江軍,必定是軍學堂出身派系的天下。

這也是當下,很多老兵申請退伍的原因,與軍學校出身的軍人相比,兩者之間的差距,讓他們內心升起了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深知競爭不過對方,軍中的前程無望,也就不願意繼續熬下去,放棄了留在軍中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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