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實學實用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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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幾人臉色都為之一變,唯獨周順昌不問所動,冷笑道:“那又如何?來了便來了,又有何懼哉!”

見周順昌面不改色,孫越陵倒是有些佩服他的膽量,又道:“未知諸公可想好了應對之法?”

幾人聞言都是愁容上臉,紛紛把目光投向了周順昌。周順昌哼了一聲,道:“公道自在人心,豈是區區閹黨走狗能夠肆意扭曲?”

孫越陵見他答非所問,只好直奔主題,聲道:“景文公,我怕這次閹黨也是如以往一般,偽造證據誣人以罪,將我等東林人鎖拿進京關入詔獄。”他這個擔心並非多餘,從楊漣、左光斗等人的下場就可以得出閹黨行事不擇手段,並且他是後世人,知道除了楊漣等東林六君子外,還有所謂七君子之獄,只是不知道在他來到這個世上後,這些個七君子究竟還是不是跟前世一樣,是仍舊按照歷史的軌跡展呢,還是都變成了其他的東林黨人。

這個擔心不是多餘的,畢竟東林將錄上現在都有了他孫越陵的大名,也不知道所謂東林七君子中,他會不會是其中倒黴的一個。

周順昌傲然一笑,道:“魏忠賢誣陷忠良,謀害清流,聖上遲早要將他下獄治罪,千刀萬剮。”

到了這個時候,周順昌心中還指望著皇上,孫越陵心中對他只感到陣陣失望,不由語氣轉冷,道:“景文公莫忘了,將楊漣、左光斗等人下獄,閹黨也是按照聖上的旨意而為。”

周順昌轉過臉來,怒目道:“那都是閹黨迷惑聖主,矯詔而為,只要我等動士林清議,對閹黨大加閥撻,必然能夠上傳天聽,還乾坤之浩然本色。”

孫越陵徹底無語了,難不成周順昌和錢謙益等人商議了許久就是商議出了這麼一個結果,僅僅是打算靠著動士林清議來對付整個閹黨。這不是搞笑嗎,他九千歲魏公公會因為士林對他口誅筆伐就放棄對付整個東林黨?這簡直就是自欺欺人的愚蠢想法。

孫越陵覺得有必要再次提醒他,道:“周公,請恕在下直言,恐怕閹黨不會因為士林的評議就放棄對我等的迫害,我們還是要想些辦法來心應對才是……”

話未完,周順昌不耐煩地打斷他道:“閹黨倒行逆施,必然不會有好結果,縱然他們想要抓人,老夫又有何懼?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老夫就算是不免一死,也要痛斥閹黨禍國殃民之罪狀!”

“可是……”孫越陵非常不甘心,仍然想著要勸動他。

“你不必再了。”周順昌冷冷道,“我等東林人豈是盡如你與葉向高一般膽怯懦弱,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吧,東林的事就無須你多操心了!”

聽到周順昌如此,鍾晏松也冷笑道:“孫大才子請回吧,我等之事,還用不上你這個暴戶來費心,我等自會應對。”

話到這個份上,孫越陵無話可,可是又不甘心就此離去,不由枯坐在了椅上,不知該如何是好。

席間的氣氛頓時顯得很尷尬,就連錢謙益和張溥等人也是沉默不語。

高臺之上黃宗羲的聲音反而愈高亢清晰起來,不斷傳入耳中,“……正所謂‘拿來主義’,凡有利當途者,我等自當謹遵不背;倘若於時不契者,自當棄如敝履……吾風華書院,正是提倡‘空談誤國、實幹興邦’之理,吾輩所學之物,亦當為經世致用之學,非是於世無濟之學。並非他學無用,實乃當世之時,內憂外患,國事艱糜,我輩學子猶不奮以強,況慼慼眾生乎……所謂‘少年強則中國強,少年盛則中國盛’,吾輩唯有放下成見,共求所同,他日方能濟世輔國,成就抱負……風華書院秉此理念,方開設諸學如數理、農政、火器等等,皆可實用於當途,解當下之困厄……”

周順昌聞言冷笑,道:“好個風華書院,盡是提倡一些奇技淫巧之偽學,也能入得大雅之堂?”

孫越陵唯有心中暗歎,也不想與他進行辯駁——在當世看來,風華書院提倡的所謂“實學”背離了經義之學,根本就不是正統傳承的學問,大明上上下下,還是對那些能夠博得科舉入仕的經義理學十分看重,只有少數思想激進者方能夠認同風華社的理念。

豈料就在此時,張溥忽然插話道:“周公,其實風華書院的這些理念學,倒也不是全然不好,其中一些方法,確實是可以解決很多現實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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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順昌聞言皺起了眉頭,卻是沒有話。

張溥繼續道:“比如風華書院提倡的農政之學,其中涉及田桑水利、牧養種植之法,倒是可以指引農夫進行農事生產;又如火器學之法,也可以讓我們讀書人瞭解那些火藥的配置之法和火器的使用方法,諸如種種,也算是當世實用之學吧?”

周順昌嗤笑一聲,道:“張乾度你如何變得如此糊塗了,這些歪理邪,一是涉及粗鄙農事,二是涉及軍中武備,豈是我等讀聖賢書的人能輕易觸碰的?也不怕有損了讀書人的顏面,被天下人所恥笑?”

張溥正容道:“周公此言請恕晚生不能苟同。這些農政、數理、火器之學,雖然看上去與經義之學無關,但我等讀書人求學入仕,所為之根本,不就是為了能夠報效國家,強國富民麼?他日我等若是能夠任職朝廷,牧一方之民,這些學對於一方父母官來,難道也是毫無用處的歪理學嗎?且不懂得數理、農政之學會對官員治理地方提供很大裨益,就是那些火器之學,也並非全無益處,要知道此時我大明邊患頻起,地方官員無時不須整飭兵備、武庫以支援作戰大軍,所以我認為風華書院的這些學,倒是可以給我們這些年輕的讀書人提前打下基礎,將來應用之時方可有備無患……”

周順昌越聽臉色越難看,但一時之間也不好反駁,只能悶哼了一聲,不再話。

孫越陵反是驚訝不已,這些道理雖然在風華書院內整日傳唱,但只是限於接受書院理念的人所理解,沒想到張溥這個應社領,居然也對此十分認同。隨即心中大喜,這明什麼,明風華書院的這些觀念已經逐步在年輕的讀書人之間傳散開來,得到了他們的認可和支援,尤其是得到了眼前這個東林應社領的認同,他日勢必更會廣為傳揚。

此時,錢謙益終於話了,對著孫越陵道:“賢弟,此番緹騎南下,你們風華社又準備如何應對?”

這話讓他聽的為之一愣,實話他就是因為心中沒譜所以才找上了他們商議,否則的話又何須徵求周順昌的意見。對於這次錦衣衛南下,他覺是一力抗爭不是好辦法,可坐以待斃又不甘心,對此心中十分糾結,苦無良策,只好實話實道:“不瞞錢兄,我就是因為左右為難,所以才前來和大家商議一番。”

錢謙益聽他如此,不由嘆了口氣,道:“如若六君子事件在蘇州重演,那麼我等可謂是兇險備至矣!”

這話倒是良心話,孫越陵也不好對此什麼,錢謙益乃是江南文壇領袖,東林黨後繼者當中的佼佼之輩,更是接任東林黨魁呼聲最高的人,閹黨如果要對付東林餘黨的話,恐怕第一個就是要拿他開刀。

周順昌此時已經是一臉的不悅,轉頭對著錢謙益道:“受之何須唉聲嘆氣,縱然閹黨權勢滔天,可你不要忘了,這裡可是江南,是蘇州,乃是我們的地頭,尤其是有鍾會主替我等張目,還怕區區錦衣衛麼?”

“周公的好,有我們金陵會在,有我爹在,看誰敢動你們一根汗毛!”鍾晏松逮著這個機會也跟著附和起來。

“民意不可違,民心不可擋。”周順昌繼續道,“倘若閹黨仍舊想要誣陷我等,那麼我們也可動整個江南的讀書人,聯合縉紳權貴,直接上萬民書給當今聖上,讓他明白我等的良苦用心。如此之下,我就不信閹黨能在江南為所欲為!”

錢謙益聽他如此,勉強一笑,道:“周公所言甚是,倒是錢某有些杞人憂天了。”

既然周順昌執意如此,完全不把這等事情放在眼裡,孫越陵覺得坐下去也是徒勞無功惹人嫌棄,只好起身告辭,朝著高臺一側而去。

此時高臺之上的黃宗羲正在慷慨激昂地道:“風華書院之宗旨,乃存一心、開明智、倡實學,所思所學,所演所練,皆為家國天下計,為黎民百姓計,為國防守土計,振我中華,復我國土。正所謂萬人同心,眾志成城,一方有難,八方支援,拋卻成見,求同存異,如此,國之危難之際,方能萬眾一心,排除外辱……此等種種實學之論,已被書院孫先生編寫成章,謂之《實學實用論》,鄙人今日所言,乃書中鳳毛麟角爾,諸位若觀此書,當愈明吾輩之所願……”

聽到這裡,孫越陵心中一陣感慨。《實學實用論》這篇文章,其實並非是他獨立完成,乃是由他和書院中的精英之輩共同編撰成文。他雖然頗通文墨,也寫過一些奏章,但那些都是模式化的公文,不太講究文筆詞句,只要他認真起來也可應付;但這次明顯不同,這可是要廣為傳揚、供無數讀書人閱看的經世理念,如果硬要他寫一篇仿古的文言論文不是不可以,但只怕寫出來就要貽笑大方,被當世的有識之士所恥笑。

所以這篇文章乃是由他親口所述,和黃宗羲、顧炎武等人共同完成。他主要是提出了書中的主要觀念和法則,寫出一些基本的概念,然後再由黃、顧二人增色潤筆完成,畢竟二人才是貨真價實的飽學才子,並非他這個半桶水的冒牌貨可比。如今黃宗羲在高臺之上卻言道此篇乃是由他獨自編撰而成,倒是讓他汗顏不已。

沒多久黃宗羲就演完畢,他的話語落下,對著臺下致禮之時,臺下立刻爆出了雷鳴般的掌聲和呼和聲,為他的演講喝彩。至此,孫越陵心中的那塊大石終於落下,他起初還擔心這個時候的讀書人會對他的這番前理念難以接受,如今看來倒是他多慮了,他的主張不僅被這些讀書人接受,甚至還激出了他們心中求學的熱情和動力。

總算是得償所願,他不由暗自舒了一口長氣。

按照大會章程,最後將由他這個大會起者上臺總結陳詞。想到將要親自登臺,面對著這成千上萬的讀書人進行敘,孫越陵心中反而忐忑起來,不覺有些緊張,這在以往可是從未有之的事情。

楚欣瑩來到他身旁,笑道:“怎麼?看你如臨大敵的樣子,難道我們的孫大才子竟然不敢登臺演?”

孫越陵苦笑道:“欣瑩你就別笑話我了,這臺下成千上萬的人,可都是咱大明朝最為精英的飽學之士吶,我一介俗夫,豈敢在他們面前教?要我耍幾下武藝,練一套槍法還可勉強湊合,要我正兒八經地演,這可真是讓我頭大如鬥,無所適從……”

楚欣瑩聞言哈哈大笑,道:“你這是自找的,怪得誰來?”隨即又道,“事已至此,你也別想這麼多嘍,就把你前些日子準備多時的那番話一遍不就好了,這有什麼難的?”

孫越陵嘆道:“你的倒是輕鬆,不如你上臺替我陳詞好了。”

楚欣瑩雙手一擺,道:“使不得,我一介弱質女流,可不敢在人前拋頭露面。”

“你還知道自己是弱質女流?”孫越陵忍不住道,“你以往在人前拋頭露面的時候會少嗎?我看你根本就是一介悍婦,遲早沒人敢要。”完這句後,再也不理秀美倒豎的她,趕緊溜之乎也,登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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