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呂小白迎著平南王妃漸漸銳利的目光，搖頭不已。
“在下所說的，並非是這般見識世面，而是世子自己簡裝出府，在外遊歷，這樣，他才能夠真正見識到這世間原本的模樣......”
他話沒落音，便被平南王妃立刻打斷。
“這不可能，呂公子莫不是忘了，羽兒是平南王世子！
我也不瞞你，自打他出生之後，偷摸出府幾次，都有殺手行刺。
若非雲南城內到處都是王府的高手，怕是犬子都活不過十歲。”
“現在你知道，你適才所言，是有多麼幼稚了吧。
若非你是厲先生推薦而來的人，剛才那番話，我就要懷疑你是不是......”
王妃的話沒有說完，但她那一閃而過的凌厲煞氣，讓呂小白很清楚她的意思。
此刻，她臉上的神情愈發平靜，是那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可怕平靜。
眼神之中淡漠的意味，讓人望而生畏，一股深重的氣勢，讓大廳之中的氛圍變得有些凝滯，
呵。
突兀地，一聲輕笑打破了沉默。
只見呂小白面對王妃那冰冷的目光，依然是笑了出來，不疾不徐地開口言道。
“可是王妃應該清楚，哪怕世子願意出府遊歷，但是身後跟著這麼多的侍衛，那他能夠真正體驗這世間紅塵嗎？”
“如果世子沒有脫去他平南王世子的身份，那麼所有人面對他，都無法把他當做一個正常的，十八歲的青年，無論是和他說話，相處，都會時時刻刻地拘謹他的身份，永遠都會顧忌平南王府的名頭，又怎麼會將真正的人心展現出來？”
“您和王爺希望他能夠明白這個世間的險惡，可他不曾見過險惡，又怎麼能認識和明白什麼叫作險惡？”
“而這些，只有在世子不是世子的時候，他才能夠看見，才能得到所謂的歷練，才能夠看清這世間原本的面貌。”
他這一番話語氣平靜，聲音不大，但是平南王妃聽到之後，顯然是有些觸動。
一方面，她有些驚訝，呂小白面對她如此姿態，都能夠表現出這麼鎮定的態度。
要知道她身為平南王妃多年，早已養出了一身深重的氣勢，尋常人士要是面對她剛才那樣的氣勢，哪怕是練武之人，也多半要為其所攝，說話語氣之間，難免會有畏縮之意。
可是呂小白卻依然神情不改，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話語間不卑不亢，絲毫沒有畏懼的樣子。
但就這一點，這個比自己兒子還要年幼幾分的少年，果然不愧是厲皓白推薦而來的人。
另一方面，呂曉先前的話，就像是被捅破了窗戶紙一般，句句戳中了她的心。
他說的這些，以她的見識和智慧，又怎麼能不明白？
但是沒辦法，這是自己的兒子，她不敢賭，特別是賭注是段子羽性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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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才她對呂小白說的話，還有所保留。
段子羽出生之後，就單單是府中之內潛伏的下人，就有不下數次行刺正在襁褓之中的他。
平南王府，樹大招風，不僅僅是火羅人對其虎視眈眈，更有朝廷內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士，在暗中覬覦。
權利的內部爭鬥，往往比外部的戰爭來的更加兇險。
有人不希望再出現下一個平南王。
腐儒一事，或許是有那個老混蛋自己的心思主張，但在其背後，誰敢肯定就沒有隱於暗中的黑手引導。
身為一個母親，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平平安安。
甚至就算她明知如此下去，固步自封，會讓段子羽成為一個不切實際的蠢貨，在她心中也好過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慘劇發生。
就在她陷入糾結的情緒中時，呂小白的聲音再度響起。
“其實呂某對王妃的心思能夠瞭解一二，但是沒有辦法，當世子以平南王世子的身份降臨世間的時候，這就是他的宿命，是他必須要承擔的東西。
王妃不妨這般想，就算您能夠護他一時，但您護不住他一世，平南王世襲罔替，將來遲早有一天，殿下就會成為下一任平南王。
按照他如今的發展，到時候您覺得他能夠勝任這個位置？
而若他不能勝任這個位置，結果又將如何？
雲南道又將如何？
大乾邊境又將如何？！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哪怕是生死，這也是世子殿下必須承受的東西，是他作為平南王世子的代價！”
一番話語，擲地有聲。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平南王妃有些恍惚地輕聲呢喃著。
而呂小白沒有再說話，任憑王妃自己思考。
他相信，這個睿智的女人，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哪怕這個選擇，是她最不情願的一個。
現實就是這樣，往往最正確的選擇，都不是人們最希望的那個答案。
......
......
“嗯？去雲南道六扇門總部？”
屋子裡，段子羽看著面前的呂小白，眉頭微皺。
“我不去，去那裡幹嘛，呂兄，你昨天不是說你不會強迫我的麼，怎麼今天又變了一副姿態，反覆無常，可不是好事啊。”
這位世子殿下非常抗拒，不斷搖頭，十分堅決地拒絕了呂小白的提議。
不過呂小白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沉穩，笑而言道。
“世子殿下誤會了，說來倒是在下唐突了，沒有把意思說清楚。
是這樣的，昨日聽了世子殿下的高論，呂某回去以後，左思右想，覺得實在是非常有道理。
我也覺得世間之事，以武力強行鎮壓，以暴制暴，只會讓舊仇生新仇，如此持續下去，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
若是都能以言語溝通，化解仇怨，互相理解，那才是正途。”
“哦？！”
聽到他的話，段子羽倒是眼睛微亮。
“想不到呂兄才是真正懂我的人，往日裡，大家都對我的話嗤之以鼻，父王更是數次訓斥我榆木腦袋。
只有你贊同了我的觀點，莫非真是曲高和寡？！
哈哈哈哈！
不過，終究是天涯有知音啊！今日有呂兄理解和認同，在下實在是高興啊！”
看著有些興奮的段子羽，呂小白臉上保持笑容，心裡是一萬只神獸在奔騰。
誰特麼是你的知音，我才不腦殘。
看著段子羽又要開始洗腦演講，呂小白趕緊插話。
“不過嘛，我反覆思量，雖然世子所言有大智慧大道理，但是正所謂知行合一，若是不能付諸行動，那麼一切不都是空談麼。
說白了，世子要想讓天下人都能夠明白這些道理，接受世子的思想，那麼咱們首先得要想個辦法，來宣揚自己的理論，找到一個能讓世人接受的方式，才有教化他們的可能，您說對不對。”
“這個我也想過，但我覺得目前而言，我所知所學還很有限，依據我自己心中所想，將來遍訪名師之後，我以開設學堂的方式，教書育人，來傳播自己的理論，和引導他們的思想，這般......“
呂小白揚了揚手，打斷了他的話。
“呂某愚見，世子當前就已經可以開始嘗試去向人傳播自己的思想了。
紙上得來終覺淺，沒有真正嘗試過傳播和引導，理論得不到實踐，世子難免會陷入桎梏。”
“就像是以武功為例，雖然世子您不喜歡這些，但是也應該知道，單純的日常修煉，沒有真正有過實戰交手，那麼又怎麼能融會貫通，學以致用呢？”
一番話，忽悠得段子羽是一愣一愣的。
“那依呂兄所言，又和六扇門有什麼關係？”
呂小白微微一笑。
“世子殿下，跟我來就知道了。”
看著面前的少年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倒是勾起了段子羽的幾分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