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年代，外出的人中秋、過年都能回家的，一定算是比較頻繁的，一年到頭不放假，路途遙遠，早已經沒有了上學時候的方便和時間，一旦工作了，家似乎只是個符號，是夢中的故鄉。

這次回來，他沒有提前給家裡寫信，因為他知D縣裡通車了，上一世就是這次回家，本計劃走回去或者搭個便車的，到了縣裡才知道已經通車了。

臘月二十七，是徐家灣大集，是過年前的最後一個大集，肯定人會很多，所以李衛東不擔心從鎮子裡回家的路。

肯定多地是牛車，還有可能坐上村裡的拖拉機，村裡的不多萬元戶，在今年入冬前買上了拖拉機，成為村裡最大的新聞。

一塊錢的車票，從縣裡到鎮裡，只能到鎮頭上了，到不了鎮政府了，大集已經把路堵得嚴嚴實的。

李衛東記得一直到下個世紀，縣裡搞鄉鎮合併後，才把大集搬到專門的院子裡，才解決了每逢大集必堵的歷史。

李衛東提著手裡的大行李袋，走在擁擠的人群，還能碰到同村或者相熟的人，說兩句話就被擠的分開了。

一路上撿著看著順眼的菜往編織袋裡裝，這袋子還是李衛東花一毛錢在一個菜攤上買的。

一路走過，雞魚肉都買了個全，過年了怎麼也得多買點，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平日裡不舍得吃的喝的到了過年都得買點，不然不能體現出過年的樂趣。

李衛東覺得他老孃是不會花錢買太多的肉類的，菜裡有點肉沫子就算葷菜了，所以李衛東就可著勁的買，直到袋子裝不下了才停下。

好不容易穿過大集，李衛東點燃一根煙，猛吸了一口，還沒有吐出菸圈，就被人在背後拍了一下，嗆得直掉眼淚。

“還真是你，李衛東！”

李衛東迷茫著，兩輩子很長，他已經忘記了很多人和事，當然也肯定包括這個人。

“是我呀，高勝然，咱倆高一一個班，後來你學理科，我學文科，你去一班了，我還在四班！”

李衛東一下子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個人，他們班長，只是上輩子畢業就沒怎麼見過。

聽說高考考了專科，畢業的時候分配到縣裡，後來還當了鎮長還是副鎮長，比李衛東強，李衛東考了兩年才考上大學，還分配到機械廠去。

“還真是你呀，來趕集呀？抽菸？”李衛東遞上煙，至於這個人雖然不熟，但是肯定是沒有過節的，自然也就不存在故意一說了。

高勝然接過煙，就著李衛東火機點燃了煙，抽了一口，接著說道，“你這混得不錯，大雞都抽上了，我們科長還沒抽上這煙呢，你怎麼沒分配到機關單位裡面，聽說你到了一個企業裡了？”

“嗯，漢東機械廠，你呢，聽說去縣裡，什麼部門，你這是父母官了，以後可得幫襯一下鄉親們？”

“什麼父母官，我就是小蝦米，我們縣長才是父母官呢！”李衛東聽出來了，雖然嘴裡謙虛的，但是心裡的驕傲已經出來了。

人家看不起你也是有道理的，你雖然考得好，還是京城的大學，但是現在最多也就是在省城的工廠裡面，現在雖然政府和企業差不多，但是機關越來嚴肅了，權力越來越大，而企業只是在經濟建設上比較重要了，權力比機關差多了。

“你這是剛回來？”

“是呀，還沒有到家呢，剛到這裡，一會看看有沒有村裡的牛車過來，跟著回去！”

“等什麼呀等，跟我走，我送你？”說著就讓李衛東拿著行禮跟著他，李衛東倒是無所謂，只是這做派，要是想送的話，不得搶著拿行禮嗎？

沒走多遠，李衛東心道，果然，一輛嶄新的金城125，高勝然熟練的踹開，這個時候的摩托車少部分有電子打火的，大部分還是一腳踹。

“走，送你回去，咱們怎麼說也是同學一場！”

李衛東嘴裡說著感謝，心裡卻是想著你繼續裝吧，反正我是不受罪，就當看戲了。

從鎮裡到家裡，騎摩托車不到二十分鍾就到了，只是現在家裡沒有人，屋門緊閉。家裡的土屋李衛東倒是沒有覺得有什麼，但是高勝然就不一樣了，一件件的埋汰。

李衛東乾脆也不去找鑰匙了，就讓高勝然坐在院子裡冰涼的石頭上繼續說，也許是說的累了，也許是覺得石頭太涼了，屁股怎麼也暖不熱了，才起身離開，李衛東送出去老遠，一個勁地說謝謝。

對於這樣的人，你不用鳥他，等他說夠了，自然就老實了，你要是跟他辯解什麼，他就沒完沒了的跟你掰扯。

待高勝然走了，李衛東找出鑰匙開啟屋門，把行李拿進去，把一包錢拿出來藏到床下面。

他家的屋子只有四間，三間是打通的，最西面的一間是單獨的，平日裡放糧食什麼的，裡面的放了兩張床，是李衛東和李衛民的房間，現在李衛東的床，明顯是剛收拾出來的。

李衛華和李衛紅住在西邊第二間，後來李衛華出嫁了，就成了李衛紅的閨房了。

找了個椅子坐到門口曬起了太陽，李衛東本就是個懶散的人，如果不是錢鬧的，他是不可能去做倒爺的，現在難得清閒，眯著眼睛，手裡夾著煙，要多輕鬆有輕鬆。

本來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愣是感覺到一股暮氣，也許這才是李衛東本來的樣子。

“衛東回來了，咋沒去趕集呢？”

“磊子呀，這不是剛回來嘛，你這是趕集去了，集上買了點菜，晚上過來喝酒！”

他同學，也是發小，打小一起長大，關係極好，只是李衛東上了高中，李磊初中畢業就打工了，現在孩子都快兩歲了，第二胎也備上了，上輩子繳罰款李衛東還贊助了一點。

“行，沒跑了，你還不知道吧，你姐生了，你娘和妹都去了！”

“生了，什麼時候的事，男孩女孩？”

“感情你真不知道呀，安邦大哥好福氣，這回是個閨女，這下子兒女雙全了！”滿臉的羨慕，李衛東知道，他也不會羨慕太久，明年二胎生了個兒子，也是兒女雙全的命。

“行了，不跟你聊了，今天晚上的酒，做不作數再給你說啊，咱哥幾個也沒這本事整一桌子菜，總不能一人一瓶白的當水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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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球吧，今天晚上去我家，我讓你嫂子做幾個菜，我叫上川子、文哥和華叔，咱們幾個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