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百年大計民生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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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

滿殿都是沉悶。

李善長,李文忠,朱標,俱都屏息凝神,沒有言語。

朱元章面如沉水,默不作聲地拿起一封剛剛從江西傳來的情報,這情報是錦衣衛江西的千戶派五十餘人跑死了十幾匹軍馬,星夜不停歇的從江西送來的,方才剛剛放在了朱元章的桌上。

尚有幾分笑容的朱元章,在看到這封軍情之後,臉色頓時冷到了極點。

江西彌勒教又起叛亂。

而且聲勢浩大,連陷三座縣城,殺官截糧。

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士紳和官吏勾結盤剝,百姓居無定所,無有糧吃,老百姓的生存壓力到了極點,自然會起來反抗。

若非活不下去了,誰願意將腦袋別再褲腰帶上和官軍搏命?

可是,彌勒教餘孽,一直在江西興風作浪……

這才是朱元章生氣的地方。

貪官汙吏,殺無可殺。

可是左道秘教和貪官汙吏沆瀣一氣,形成皇明的法外之國,這才是心腹之患。

其實在朱雄英來的那個時空,彌勒教,大明教,白蓮社這些秘教從沒停下過,比如彌勒教,在四叔朱棣登基之後的永樂朝,還掀起過十分浩大的起義,勾連十餘個縣城,最後被鎮壓。

至於白蓮社,甚至綿延明清兩朝都未能剿滅……

這是封建社會的時代局限性,在生產力無法滿足大部分老百姓填飽肚子的時候,在貪官汙吏橫行成風的時候,他們沒得選……你不跟著去搶奪,去當流匪,那麼你就是被搶奪的物件,被撕扯,被吃的骨頭渣都不剩下,他們被時代的滾滾車輪攜裹著,碾碎,成泥,又碾碎,然後再次生根發芽。

貪官,狗官,賊官,該殺!

朱元章眸子掃了掃軍情,便知這其中貓膩,官府中有貪官汙吏勾結彌勒教首領,壓榨貧民,侵吞良田,百姓交不起來稅,紛紛加入彌勒教撮香自保,而官府也放任流民這般,因為一旦流民起事,便可以強勢鎮壓,不殺的一批流民,何來空餘的良田土地。

流民嘛,似那野草無根,殺一批又會出來一批。

彌勒教餘孽藉機做大,官府中的貪官汙吏,則趁機問朝廷要兵要糧,順便敲打敲打彌勒教,快要將他們打殘時,再收些金銀,打一打,放一放,畢竟,前元時,蒙元的官吏打擊紅巾軍就是這樣玩法。

賺錢嘛,不寒磣。

你賺也是賺,前元的蒙古老爺們可比我們狠多了,到地方鎮壓起義,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劫掠一把,若是反賊聽話恭順,獻上金銀財帛,還可以封個大元的官兒,放他一馬。

似張士誠,甚至就連朱元章自己,都曾接受過元朝的冊封,虛與委蛇……

大明天子都能做,我們有何做不得?

這幫繼承自前元的官吏,不能說爛到了骨子裡,只能說骨子裡爛了個人。

深知江西這幫底層官吏什麼德行的朱元章,死死地捏著手中的軍情,手掌捏的發白,牙齒緊緊咬著臉頰兩邊咬肌,他起自底層,最痛恨貪官,然而難過的是,當年那批隨著他打天下的功臣良將們,很多都變成了前元那些貪官汙吏的模樣。

江西糜爛至此,如果江西的官員沒有互相包庇,絕不可能壓到現在……

朝中也定有靠山。

我與你良田,與你高官,你仍舊不滿足……

屠龍者終成惡龍。

大明每次鎮壓地方聲勢浩大的起義,都要從應天府派兵,一來,地方官吏和反賊沆瀣一氣,互相勾連,二來,地方的官兵有很多還是蒙元官兵收編,或者乾脆就是曾經的反賊收編的,指望他們去打反賊,簡直是提著燈籠找茅廁,糞坑裡找屎。

三來,應天府的這些嫡系官兵,和地方官員官兵沒有利益糾葛。

匪過如梳,兵過如蓖,官過如剃,這話真不假。

若不派出中央軍,就地方那批官兵,遲早要把江西搞得更加糜爛。

皇明建立之初,擁有最強戰力的一批軍隊,要麼是朱元章從濠州帶出來的老營,要麼是紅巾軍老底子,要麼是前元投降的元朝正規軍,這幫人都有一個特點,戰力極強,但是軍紀也很渙散。

濠州老營,紅巾軍老營,都和蒙元貴族有血海深仇,起事之時就是流民竄匪,指望他們有軍紀很難,好在,如今這批人大部分都分封去了各處,要麼是在做官,要麼是跟隨傅友德藍玉等人遠征雲南,要麼是在遼東跟隨寧王,或者是在燕京跟隨朱棣。

朝中如今握著的新兵,卻是朱元章自己操練,從江南和淮西選出來的良家子。

這幫人對皇明忠心耿耿,且比較服從軍紀,但是一來一去,終究耗費錢糧,而大明現在國庫十分空虛,絲綢茶葉這些物品,陸上商路被北元阻斷,西番首鼠兩端,海上貿易現在十分衰微,在收復福建和廣東時,朱元章曾在泉州屠戮十餘萬色目商人,這幫色目人不尊王法,不交賦稅,在泉州儼然國中之國。

元時,色目人,西番海商在元朝地位尊崇,魚肉漢家子民,馬可波羅筆下遍地黃金的東方,的確是遍地黃金,只對色目人,蒙古人,西番夷人而言……

對普通的漢人百姓,南人,就宛若豬狗,殺一個漢人,只需要賠償一頭毛驢,甚至給一點錢便了事,土地和財富大量集中在蒙元貴族,色目人,僧人手裡。

這幫人有了錢,就喜歡做生意,海外貿易做的十分發達,尤其是在茶葉和絲綢,瓷器這三項。

而南宋末年,當地的蒲氏還背棄宋帝厚恩,所以朱元章對這幫外來的做生意的色目人和番人沒一點好感,再加上當時許多西番商人駕船逃跑,在海外流竄,成了海盜,四處劫掠。

種種原因綜合,讓朱元章直接下令海禁。

禁止海上貿易。寸板不許下海。

禁止和番人貿易,禁止番船,番貨,倭人等往來貿易。

終明一朝,為何賦稅不如宋,甚至不如朱雄英來的那個時空中的清?

不正是因為商路未通麼,陸上有北元,海上被海禁,就算是這樣,萬曆年間也萌生了資本主義雛芽,大明的商品放在當世,是全世界最頂尖的手工業產品……

朱元章不知道的是,海禁政策在十五年後,已經不再適合如今的大明,而且海禁,禁的是普通老百姓,真正的富商巨賈,其實靠著海禁賺的更多,賺的盆滿缽滿……

朱元章面無表情地放下奏章,捏起一串佛珠,他幼年曾經在皇覺寺出家,對佛道也極尊崇,手中的佛珠只是簡單的菩提子,已被他盤出包漿來,他捏著佛珠默不作聲地轉動,殿中只有佛珠轉動嘩啦,嘩啦地響聲。

“父皇,這軍情乃是三日前江西叛亂,我觀之,地方官吏似有誇大之嫌,若是有其他軍情,料來晚間也該到了,兒臣想來,是江西近日有水患,百姓因為水患無法耕種,故而聚眾鬧事,若是命官府開倉放糧,補齊糧種,補種秧苗,此亂或可平息。”

朱標見朱元章表情凝重,忍不住說道。

朱元章手捏住佛珠。

他皺著眉將朱雄英所獻的眼鏡拿起戴上,一雙銳利地眸子再次掃視了一番這軍情,低聲說道:“遷江西、江南流民,填雲南。”

李善長聞言眸子一閃,遷“流民”填雲南不難,不過難就難在這個流民的定義上了,畢竟,富戶有時候也是“流民”,而且這些流民被遷走後,當地可又留下一大批土地宅屋,還有一批地方官吏,肯定也要被遷走的。

辛苦當官所為何?

自從應天府南京開始建城後,從全國各地遷徙了許多亂民流民來填,還有一些是張士誠舊人,陳友諒舊人,這些人是大明遷民填邊的主力。

但是隨著大明征討各處,明軍征討到了雲南,遷徙的“流民”“亂民”,就漸漸的不僅僅侷限於真正的流民了。

畢竟,對地方官吏來說,你不是流民,我可以讓鄉紳霸佔了你土地房屋,強行讓你變成流民嘛……

朱元章犀利地眸子閃爍著灼灼怒火,他接著捏著佛珠沉聲道。

“雲南鎮守,就依韓國公所奏,以西平侯沐英留滇鎮守,命傅友德,藍玉班師回朝。”

“擊鍾鳴鼓,召百官議事!”

……

正在踱步往回走的朱雄英,忽然心裡有靈犀,眯著眼朝身後奉天殿大殿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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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那屋簷廊角沉穆壓抑,朱雄英忍不住吐了一口氣,低聲道:“八歲之期已到,我也不知道能否度過這八歲大劫,既然如此,得早做打算……”

“苟一苟風平浪靜,忍一忍活到最後!”

“苟無可苟無需再苟,我要是再苟下去,萬一我被人下黑手,突然嗝屁了怎麼辦?還有皇奶奶的身子骨,是真心拖不得了!”“擺爛吧,我不卷了,我攤牌了,我要為大明流汗,我要為大明流血!”

朱雄英默默地從自己懷中,掏出了一本書。

此書是朱雄英自己所著,結合他前世所看的歷史書,結合一些後來走向。

書名為《皇明政綱百年大計》

粗略一翻,第一卷乃是皇明首個五年計劃,赫然寫著:百年大計,民生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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