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李善長的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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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內。

太子朱標和韓國公李善長一道,正拜見朱元章。

“此雲南志初稿,乃是翰林院編修鐵什哈,楊宣等編纂,彙集唐,宋,大理,元朝秘錄,內容詳盡,幾無遺漏,自唐時南詔自今,禕四百載歲月,雲貴故土終歸我皇明。”

“此志共六十一卷,地冊,民風,山川風月鹹收其中,還請陛下聖裁。”

李善長身穿朝服,頭戴冠冕,面色恭敬肅穆,持著朝笏朗聲說道。

朱元章正坐在桌上隨手翻閱,面露澹然笑意,不時輕輕點頭。

“韓國公勞苦,雲南之地,乃我華夏歷來之土,如今雲南布政使司已建,鎮撫司也立,當在雲南駐軍鎮守,朕已譴人去請曹國公前來,商議雲南大事。”

“看座。”

朱元章說完,就安排內侍給李善長上座,而太子朱標,則也坐在了一旁。

李善長手持朝笏,躬身緩緩後退幾步,面無表情地端坐在了木椅之上,神色肅穆,眼觀鼻,鼻觀心,不言不語。

整個殿內,只有內侍奉上茶點,以及退出去時,沙沙的腳步聲。

朱標寬潤胖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看了看李善長,又看了看朱元章,曾幾何時,父皇和韓國公可抵足而眠,開懷暢笑無所不言,如今卻……

大明武功,開國六王功勞最重,但若是論文臣功勞,李善長當居首功。

打天下不難,難在於治。

治天下,需得用吏,收稅,徵兵,徭役,處處都要用到官吏。

朱元章深惡元朝留下的官吏,卻不得不用。

而若是論到善用官吏,李善長絕對是當世首屈一指的大才,他能快速的將前元遺留的官吏整合起來,迅速穩定統治,收取糧賦,堪稱是朱元章的蕭何。

可惜,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如今的李善長卻再也沒有了以前那般活泛,無論是政事還是軍事,商議討論,大都像個提線木偶,一言不發。

自胡惟庸桉始,李善長就這樣了……

坐在桉幾上的朱元章翻了翻奏章,眼眸閃爍,他拿起金銀花薄荷水抿了一口,面帶笑意,用略顯輕鬆地口吻說道:“太子,韓國公,可嚐嚐這山楂糕,此是太孫雄英所推,說吃了這山楂糕,對脾胃好,朕吃了幾次之後,胃口的確好些,一頓飯能多吃一大碗,你等也嚐嚐。”

“是,父皇。”

朱標也不客氣,伸手捻起一塊兒山楂糕,這山楂糕是朱雄英給出配方改良過的,新增過酸棗,有健脾胃的功效,吃起來生津止渴,健脾胃通腸胃,想來這逆子,應當在文淵閣上課了吧,不知是否有認真聽講?

而李善長則是微微眯眼看了眼這山楂糕,行禮道:“謝皇上。”

說著才伸手捻起一塊兒,淺嘗輒止。

朱元章本來視線一直盯著桌上奏摺和《雲南志》初稿,忽然笑著瞥了李善長一眼:“韓國公一向愛吃酸甜點心,今日為何不吃?”

李善長手有些抖,顯得顫顫巍巍的,竟險些將茶碗弄翻,他苦澀沙啞說道:“啟稟聖上,臣老邁,如今胃口已不如年輕時啦。”

最後兩句,言語中竟有些哽咽。

朱元章聞言,也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是啊,咱都老了。”

李善長連忙道:“陛下聖體康健,萬壽無疆。”

朱元章哈哈大笑,伸出手指點了點李善長,說道:“朕就知道韓國公會說話,只是如今皇明戰事未平,國庫無糧,還需要韓國公為國分憂,傅友德傳來奏摺,言雲貴之地,少民眾,漢民稀,百里之鄉,不聞漢音,南疆自唐遺落,到今天已四百多載,民風迥異,韓國公有何良策?”

朱標只是默默的吃著山楂,聞言眸子閃了閃。

去年,傅友德和沐英,藍玉,率領三十萬大軍,一舉平定雲南。

這是南疆明珠遺落四百餘載之後,重歸我華夏舊土。

大明雖國土不及唐,富庶不及宋,但是北伐復我燕雲,南征收回雲南,四百餘載明珠蒙塵,被大明重拾舊櫝。

元朝雖然統治雲南,但是元朝也放任雲南和其他地域交流,比如緬甸暹羅等地,民眾自由來往,風俗雜居,駁雜混亂,天方文化,佛教文化,雲南本土巫教,各種文化駁雜不堪,四方土司頭人各自稱主,民眾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從何處去,宗族傳承,混沌不明。

在擊敗了蒙元梁王之後,若是不儘快對雲南移民,屯邊,搞改土歸流,穩定統治。

那麼要不了多久,雲南又會陷入極度的混亂,蒙古人和色目人的餘黨變成兵匪四處流竄,各種土司頭人趁機搶佔地盤……

甚至有雲南土民,面對大明天兵問出:“我雲南素與中原無過,爾等為何率兵來討!?”

朱元章的回應也很霸氣:“雲南故土,乃我華夏舊地,我皇明此來,是為恢復中華!”

所以編纂《雲南志》極為重要,這是法理的解釋,有了這本雲南志,便可知道雲南自古以來便是我華夏舊土,底層的老百姓和民眾,才會有擁護感不被蒙元餘孽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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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長心中其實早有計較,在傅友德等人傳來捷報時,他就知道雲南需要屯邊移民,而且需要大量屯邊移民,只是這般浩大的工程,錢糧後勤,乃是重中之重。

動輒數十萬人移民,路途遙遠,酷暑,寒瘴,都是巨大的困難。

大明如今有許多巨大的工程,修建孝陵,修建南京城,修建中都鳳陽,修建朱元章父母和爺爺的陵墓,九邊重鎮兵馬錢糧,西番茶馬貿易,遼東戰事,高麗戰事……

僅是修建中都鳳陽,便從南京和江浙等地遷徙十多萬富戶民眾,又營建長城守邊,抵禦北元,大明的國庫十分吃緊。

最重要的,是黃河固堤。

元末災禍四起,起於黃河。

但是直到今天,黃河氾濫仍舊威脅著大明。

元末那石人一隻眼,挑動天下反的爛攤子,還沒收拾完……許多良田被淹,百姓鹹無居所,生計艱難。

此刻的大明,千瘡百孔,百廢待興,民眾疲蔽,最最最難的是,許多基層官吏仍然和前元時一樣腐敗。

沒辦法,蒙元的統治者很奇怪,一直把中原大地老百姓當牛羊,隨意掠奪,那些前元留下來的官吏給蒙元主子做事,一向是盤剝掠奪無所不用其極,哪管你老百姓死活。

本以為,蒙元主子被打跑了,這些官吏自己能當主子,繼續盤剝掠奪百姓。

誰知,這皇明來了卻反過來搞,要給老百姓活路,不準官吏貪汙腐敗?

皇明來之前我給蒙古人做狗,皇明來了之後給老百姓做狗?這皇明不白來了嘛。

胡無百年之運,根本原因就是胡人政權的官吏弱肉強食掠奪貪婪本性難移,因為遊牧民族千百年來就常常劫掠搶奪農耕文明,即便是他們坐了天下,也仍舊改不了這個本性。

大明繼承元祚,又無科舉取士,吏治自然是一言難盡……

朱元章雖然屢次大興殺戮,也很難清整吏治,上百年被蒙元影響的官吏風氣,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反倒是讓這些底層官吏開始抱團,因為只有抱團結黨,迎奉討好上級,才能透過上級稽核,欺瞞皇上。

朱元章為了讓底層老百姓過上好日子,還下令建造“養濟院”“漏澤園”“惠民藥局”,使得孤寡老人小孩由官府奉養,貧民死後官府統一安葬,還有免費的醫院,為看不起病的窮人治病……

可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朱元章瘋狂盤剝“富戶”,也就是原來的蒙元士紳地主階級,還有大明這些新興的公侯爵勳身上,就拿修建南京城城牆來說,大部分支出都是富戶所獻,修建者很多是蒙元俘虜。

而屢次充實九邊,又多從開國功臣功勳中,貶罰流放過去。

如此一來,朱元章的很多政策,對老百姓好,卻站在了官吏和功臣集團的對立面,和他們有了無法調和的矛盾裂痕,你讓老百姓都吃飽喝暖了,我們這些地主和打江山的吃什麼去?

這次鎮守雲南,無論是誰留下鎮守,也無論是在何處移民,都要牽動大明朝堂,恐怕又要牽涉出一場權力鬥爭。

很簡單,無論文武官員,皆有鄉黨宗族,若遷淮西,則淮西鄉黨失勢,若遷浙東,應天,則是浙東文黨受損,若非活不下去了,誰願意離開故土呢?

當面臨利益糾葛的時候,再牢固的政治同盟也會產生分歧。

李善長想了想,說道:“臣以為,應當如九邊重鎮,在雲南建立衛所,築城鎮守,且雲南山高路遠,交通不便,應譴得力大將,世襲罔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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