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前*似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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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物一出,滿堂變色。

馮樸第一眼就認出了這樣物事,頓時眼珠子都紅了,激動道:“這是告身!三品以上官員的告身!此物難道是給二郎的?那怎麼可能?”

劉幽求也愣了,訥訥道:“就算是江都縣令的告身也不對,崔御史沒有繳納卷軸錢,怎麼可能會有吏部的告身?”

“眾位有所不知啊!”

劉老四微微一笑,道:“雖然二郎兄弟沒交這個錢,但是上官舍人替他交了。”

大唐、武周年間,除了開國勳貴之外,朝廷對官員實在談不上大方。

最突出的例子之一,就是官員的正式任命書,也就是官員告身,得自己出錢從吏部買。

不但要買,而且價格死貴死貴,到了後來,這甚至成了國庫的一項重要收入。

當然了,宰相、大將軍之流,皇帝還是要籠絡的。一般情況下,會特意下旨免除這項費用。

有些官員因為頻繁的平級調動,每次都讓人家交錢,那也太過分了。這種情況下,可以用尚書省發給的一紙錄有制書文字的公文代替,統稱敕牒或札。

但既不是朝廷重臣,又是升官或者初入官場,這份卷軸錢就免不了。

上次崔耕升任嶺南道肅政使,是沈拓在長安幫他將這筆錢墊上的。

這次沒人幫他交,按說在走馬上任之前,崔耕必須親自或者派人去長安,把這筆卷軸錢交了,才能領告身,走馬上任。

萬萬沒想到,上官婉兒竟然替他交了。

馮樸還是大為費解,搖頭道:“不對不對,即便如此,這告身也該是六品告身。如今這告身以錦緞為料,以珠貝為飾,這可是三品以上官員才應有的告身啊!”

劉老四心中暗罵了一聲土鱉!

不過看在崔耕的面子上,他還是耐心地向馮樸解釋了這個問題。

原來按照朝廷制度,所有官員的告身都一樣,簡簡單單普普通通,是沒什麼裝飾的。

但是人家的官又不是買來的,一個普通卷軸就要人家出大筆的錢財,這道理上也說不過去。

最後,不知哪位吏部的天才官員想了個主意,給告身加上裝飾。

表面上是按品級來區分裝飾物的華麗與否,實際上呢?是按錢財的多寡來區分,誰交的錢多,裝飾就越華麗。

這次上官婉兒出了大錢,得到一個珠貝為飾的告身,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崔耕暗暗猜測,上官婉兒之所以對自己如此熱心和厚待,不外乎兩個目的首先是向來俊臣示威——你越要貶的人,姑奶奶越要捧。

其次是向派系林立的朝中暗示,以後崔耕崔二郎就算是我上官系的人馬了,誰要是受了來俊臣的請託打擊崔二郎,就是跟本舍人過不去!

想到這裡,瞬間念頭通達,他站起身來,對著劉老四深施一禮,道:“上官舍人如此厚愛,下官感激不盡。還請劉給事回長安之後,代崔某人謝謝上官舍人。”

“上官舍人當然是要謝的,不過有個人崔御史更應該謝。”說著話,劉老四驟然面色一肅,站起高聲道,“江都縣令崔耕,接旨!”

聞聽此言,幾乎所有人都心中暗罵了一聲,我擦!

這死太監也太不是東西了吧?剛才大家跪著接聖旨的時候,你不一下子唸完。

怎麼這都坐好了,喝起小酒來了,你來這一招!

不過吐槽歸吐槽,幾人還是亂哄哄地站了起來,準備恭迎聖旨。

劉老四見狀,賤笑了一番,趕緊道:“諸位不必行禮,這不是陛下的聖旨,而是一份口諭,只要崔縣令跪接就行了。”

接著,他似模似樣地學著武則天的口吻,傳口諭道:“崔御史獻藥有功,朕本當封賞。但觀卿之才,乃朝廷股肱之臣,日後當有大用,不應以醫官之流視之。故而,你獻藥之事,朕就不加官給你了,特賜宮衣一件,以示褒獎。”

劉老四那個包袱還真是個百寶囊,說著話,他又拿出來了一身材質上佳的窄袖圓領袍。

這就是所謂的宮衣——後宮之人縫製的衣服。不在於這衣服有多好,而在於這件衣服表示的意思。

御賜宮衣,好嗎?這可不是花錢就能買得到的,這更多的是一份榮耀。

崔耕自然是一番叩頭謝恩。

直到現在,正事兒才算辦完。

婢女們把殘席撤下,重新擺下了一桌酒宴,招待朝廷欽使劉老四。

席間,細心的姚度發現,這位劉欽使其實挺好說話的,基本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對三個人尤其客氣,一為盧雄,一個郭恪,另外一個自然就是自家崔大人了。

因為上官婉兒格外看重自家大人的緣故,劉老四也跟著討好客氣,姚度覺得正常。

但這郭恪郭都尉貌似和上官婉兒沒什麼交集啊?

為何劉欽使也對他那麼客氣?

不止劉欽使,就連對劉欽使都能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盧雄盧司馬,為何也對郭都尉這般禮待?盧司馬可是上官舍人的姐夫啊!

看來這位郭都尉的跟腳,絕對比自己原來想象中還要牛逼。

好在郭都尉跟自家崔大人稱兄道弟。

這麼看來,今後跟著崔大人,絕對是一條通往榮華富貴的康莊大道啊!

這邊姚度想入非非一陣飄然,那邊崔耕三人把劉老四吃得死死的,大家談話也就沒什麼顧忌了。說來說去,又扯閒篇扯到了崔耕剛才臨時作了一首詠端午的詩時,紛紛稱他文才出眾。

聽到這裡,劉老四忽然心中一動,道:“二郎,你得有點眼力價。陛下賜你一身宮衣,你是不是也應該回份禮物?”

崔耕想想也是,雖然沒規定受了皇帝賜予的東西,就要回禮,但禮多人不怪,送了總比不送好吧?

最關鍵的是,有上官婉兒幫襯,在武則天面前藉機刷點印象分,百利而無一害,這又何樂而不為呢?

他嗯了一聲,說道:“我倒是想給陛下還禮。但陛下富有四海,我就是獻上什麼禮物,她老人家恐怕也不稀罕啊。不知四郎何以教我?要不……咱們直接送錢?”

“嗨!送錢幹什麼?陛下讓你去揚州就是讓你撈錢去了,還能在乎你這仨瓜倆棗的?”

“那四郎的意思是……”

劉老四眼中放光,道:“剛才不是說你滿腹詩才嗎?那你作詩啊!陛下最喜歡才子了。你寫一首好詩獻給陛下,她一定高興。”

作詩?

崔耕低頭沉思起來,有了!還真有這麼一首應景兒的!

當即,他便徐徐朗聲誦道:“宮衣亦有名,端午被恩榮。細葛含風軟,香羅疊雪輕。自天題處溼,當暑著來清。意內稱長短,終身荷聖情。”

這首詩乃是詩聖杜甫在唐肅宗在位的乾元元年所作,距今還有六十多年才會面世。

詩中說得就是他在端午節,被皇帝賜予了宮衣一件,非常感動。

無論從文才還是感情,乃至應情應景上,都非常合適。

當然,現在被崔某人佔為己有,自然沒杜甫什麼事兒了。

幾人聽完之後,皆是交口稱讚。

盧雄更是眼睛樂得眯成一條縫了,豎起拇指讚道:“好孩子,這首詩一出,你就算是簡在帝心了,日後定然前途無量。”

一旁的劉幽求湊趣道:“盧老哥,你這麼說就不對了。”

“嗯?”

“你剛才沒聽劉給事代傳的聖上口諭嗎?口諭中,聖上可是親口稱讚崔二郎日後必為朝廷的股肱之臣。這就說明啊,他之前就已經簡在帝心了,你這句話啊……說晚了!現在這首詩交上去,充其量只能算是錦上添花而已。”

盧雄這才恍然大悟,撫額道:“說得好!此詩一出,錦上添花,二郎的前程就算穩了。”

說罷,他舉起杯盞,又道:“來,大家共飲此杯,恭賀二郎前途似錦,一片光明。”

“恭喜二郎”

“恭喜崔大人!”

“恭喜崔縣令!”

什麼稱呼都有,紛紛舉杯,氣氛越來越熱絡。

又過了一會兒,忽然,劉老四將酒盞放下,輕咳一聲,道:“二郎,雜家跟你打聽個事兒。”

“什麼事?”

“你手下的監察御史陳三和去哪了?怎麼沒來赴宴?雜家還有份旨意要向他宣讀呢!”

陳三和那老神棍?

崔耕暗暗尋思,當初右肅政臺發下公文,可不只說了自己一人。與此同時,來俊臣的彈劾裡,也包括了陳三和!

上官婉兒能救得了自己,但不一定能救得了陳三和啊!

莫非劉老四此番下來,還揹著處置陳三和這老神棍的任務?那可不行,怎麼說陳三和都是自己的人,不能讓他丟了性命。

他的臉色微微一變,敷衍搪塞道:“唉,實在是不巧,陳御史去了振州,考察當地的風土民情去了。”

頓了頓,又小心翼翼試探道:“不知劉給事給陳御史帶來了什麼旨意?”

“什麼?跑振洲去了?莫非這廝見二郎你歹勢,怕引火燒身傷及自己,便趁機溜出去避嫌躲禍了?”

劉老四聞之,猛地一拍几案,憤憤不平道:“這個劉老四,真不是東西。枉上官舍人還為他出了大力,他竟然如此薄情寡義對待二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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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崔耕這才意識到,恐怕自己是誤會了,莫非這個旨意不是什麼壞消息?

他趕緊替陳三和解釋道:“四郎大兄息怒,小弟剛才不是說了嗎?陳三和是我派去振州的,不是擅自行動。”

“那也不行!”劉老四恨恨地道:“即便如此,他自己就沒點眼力,沒點良心?今天是二郎你的生辰,他就算公務再繁忙,也得抽時間回來同你慶生吧?”

“呃,四郎誤會他了,他不是那種……”崔耕還想解釋,卻聽見外頭一陣重重地腳步聲,傳入堂屋中。

咚咚咚

只見封常清邁著沉重地步伐走進了堂屋。

自從劉老四迎入堂屋後,封常清之前便早早起身出去了。一方面招呼人安排伙食,另一方面起個迎賓的作用。他威風凜凜甲冑齊全,總比小九兒拿得出手不是?

“大人……”封常清對著崔耕耳語了幾句。

崔耕聽完了不由抹了一把虛汗,暗道,陳三和算是有點運氣的人,終於不用替他遮來瞞去的了。

隨即,他笑道:“哈哈!四郎,看來你真是錯怪陳御史了,他緊趕慢趕,今天終於趕回清源城來了!”

“哦?是嗎?那還算他有點良心,快將陳御史請進來吧?”

崔耕微微一擺手,封常清很快便去而復返,從外面領進兩個人來。

一人塌鼻樑缺耳朵,面如厲鬼,正是周興。

另外一人,仙風道骨,細目長眉,手拿拂塵,正是陳三和。

二人一齊跪倒在地,道:“啟稟大人,卑職幸不辱命,您要的那樣東西,我們已經做成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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