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9章:內憂與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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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崔耕安居泉州城,韋后死就死了,傷心的不過是李裹兒等數人而已,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但是,現在,崔耕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她這一死,問題就大了。

當初李隆基發動唐隆政變,宣稱韋后已然伏誅。後來,為了和崔耕達成妥協,又用韋后和崔耕做了筆交易。

時過境遷,韋后沒死的訊息,早已大白於天下。

她這一死,崔耕這個好女婿,可就不能以“偶感風寒”為理由,不公開露面了。

至於辦秘密事務?什麼秘密事務,能比自己的丈母孃死了還重要?你崔耕還是人麼?更何況,那人還是中宗皇帝的皇后?

所以,現在嶺南道只剩下了兩個選擇。

其一,對天下公佈崔耕的實際情況(生死未卜)。

其二,說崔耕病入膏肓,下不了床。

無論哪條訊息傳出,都會對嶺南道產生致命的影響!兩害相權取其輕,貌似第二個說法略微好一點。然而,也僅僅是好一點而已。

李裹兒一方面擔心愛郎,一方面擔心母親,還有一方面擔心嶺南道乃至自身的安危。

一時間,心頭千迴百轉,一滴滴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從腮邊滾滾滑落。

“呃……咳咳……”

忽然,韋后似乎聽到了女兒的動靜,睜開了雙眼。她大怒道:“哭,哭什麼?我……我還沒死呢!”

“孃親……”李裹兒可不管那個,哭得更加厲害了。

“唉。你這孩子!莫哭了,莫哭了!”韋后無奈地抬起手來幫女兒擦了擦眼淚,嘆了口氣道:“我……我知道,自己現在是迴光返照。難不成,你……你想我死都死不安生嗎?”

“孃親……”

篷!

韋后見不是事,一把把李裹兒的手腕子抓住了,道:“你聽著,我死也就死了,但是……你,我的女兒,卻是不能不爭!”

“爭……爭什麼?”知母莫若女,忽然,李裹兒心中一個無比邪惡的念頭模模糊糊地閃現。

韋后低聲道:“我不知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但我就把話挑明了,那越王之位”

“那怎麼爭啊!”那個念頭之前也只是在李裹兒的腦海裡閃現了下,並沒有深入,所以對於韋后的話顯得很苦惱,隨之說道:“琪兒姓盧,根本就不姓崔。璐兒倒是姓崔了,但他才四歲,沒人會支援他的。再說了,這……這時機也不合適啊!”

韋后恨鐵不成鋼地道:“什麼叫時機不合適,你也不想想,這種事情,哪有什麼時機合適的?就是賭一把,成者王侯敗者寇而已!至於姓氏麼……改姓不就行了?”

“什麼?改姓!不成,萬萬不成!”李裹兒聽後連連搖頭。

“怎麼就不成呢?”韋后卻循循善誘,繼續壓低聲音道:“越王所要的,無非是要一個兒子,繼承盧雄的香火而已。你讓璐兒改姓盧,再讓琪兒改姓崔不就成了嗎?”

“這……”李裹兒仔細一想,這事兒從道理上講問題不大,頓時有些意動。

韋后連喘了兩口粗氣後又繼續勸說道:“其實現在的時機,對琪兒上位,相當不錯呢!我這一死,越王的事兒,就瞞不了人。嶺南道正處於風雨飄搖之際,正需要一個身份尊貴的人,。鎮住場面。那崔瑜乃是一個小妾所生,崔瓊雖是嫡子卻年紀幼小,誰都不能和琪兒爭鋒!”

“有道理啊!”李裹兒眼中閃出一股充滿野心的光芒,心中下定了決心,道:“那女兒就爭上一爭!”

“不但,要爭,還一定要贏!”韋后緊緊攥住女兒的手腕,目光卻已經有些渙散,喃喃道:“我就在天上看著,就在天上保佑著,我那外孫,登上皇位,成為這萬里……萬里江山之主!真……真好啊!”

老太太脖子一歪,雙目緩緩合上。

李裹兒輕探老太太的鼻息,才升起的氣勢轉為淒厲地哭喊聲:“孃親……母後……你縱是對不住天下人,卻對得起我啊!你這一走,女兒孤零零地活在世上,可怎麼活啊!”

哭聲傳出殿外,嶺南道群臣心有戚戚焉,紛紛暗想:對啊,可怎麼活呢?

稍後,嶺南道按計劃處理韋后的喪事,崔耕病入膏肓的訊息,更是緊跟著不脛而走。

李裹兒趁機提出,讓兩個兒子換姓,儘管她的動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是朝臣們一番爭論,還是同意了。

無它,崔琪身份尊貴,若崔耕果真遭了不測,他的確是穩定嶺南道人心的大殺器。

當然了,要說人們全部都支援崔琪繼位,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實上,朝廷分成了三派,支援崔瑜的一派最多,支援崔琪和崔瓊的人,難分高下。

人們支援崔瑜的原因,主要是此人年紀最大,當此嶺南道危急之際,國賴長君。另外,其人性格溫和,君子如玉,善於納諫,頗有王者風範,人們喜歡這樣的君主。

支援崔瓊的人,則最為理直氣壯:他是盧若蘭的兒子,崔耕的嫡長子,理應繼位。

儘管現在還不到直接宣佈崔耕死訊的時候,但是兄弟三人的關係開始微妙變化起來。

與此同時,嶺南道眾大臣,或者出於公心,或者出於私利,也各自抱團。

嶺南道內鬥的苗頭已經出現,天下人動若觀火。

……

……

與此同時,長安,大明宮內。

李隆基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五位宰相;張說、姚崇、張九齡、宇文融,以及李林甫,道:“據說,越王崔耕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他的幾個年紀稍長的兒子,已經為了王位,各拉一派,鬥了個不可開交。眼瞅著,這嶺南道就要玩兒完啊!不知諸位愛卿以為,這些訊息,有沒有詐啊?”

宇文融極擅逢迎媚上,道:“微臣以為,這些傳聞,應該都是真的。”

“哦?為什麼這樣認為呢?”

“陛下請想,韋后薨了的訊息,可能造假?”

“絕對不會,崔耕要是敢拿這事兒造假,絕對得名聲臭了大街。既然韋後之死沒造假,他憑什麼不露面?完全沒有正當理由啊!最後,崔耕都那模樣了,他的孩子們爭才是正常,不爭才是不正常。”

李隆基聽完宇文融的分析後,稍微想了下,很快就高興地道:“哦?如此說來,崔耕是“多行不義必自斃”了?”

“那是自然。陛下鴻福齊天,崔耕跳樑小醜,多行不義必自斃!”

“哦?是嗎?那還真是借先生吉言!呃……”李隆基越看宇文融越順眼,道:“那依宇文先生之見,咱們該如何應對呢?”

“這個麼……”宇文融想了一下,道:“當然是在嶺南道周邊囤積兵馬,只待崔耕一死,就趁著嶺南道主少國疑之際,發動雷霆一擊!”

“某卻以為不然!”

說話的正是李林甫,他憑著“倒崔”之計飛黃騰達,眼瞅著有人從自己的鍋裡舀飯吃,當真是氣的肝兒顫。

李林甫望了一眼顯得有些意氣風發的宇文融,冷笑一聲,道:“什麼叫主少國疑?敢問宇文相,如今嶺南道已經自立一國了麼?”

崔耕現在當然相當於自立一國,不過,話卻不能那樣說。這是極大的政治不正確,讓李隆基的臉面往哪裡擱?

宇文融面色微變,趕緊跪倒在地,把頭磕得梆梆直響,連聲求饒道:“微臣出言無狀,微臣死罪,死罪啊!”

李隆基現在心情甚好,非常大度地擺了擺手,道:“無妨!無妨!宇文愛卿不過是一時口誤而已,算不得什麼罪過。”

然後,又看向李林甫,有些不滿的道:“現在就莫摳字眼兒了,李相你就說說,宇文愛卿的對付嶺南道之計,到底可行不可行吧?”

“當然不可行!原因有三……”

當即,李林甫不急不緩的丟擲了三個理由,將宇文融駁斥了個體無完膚。

第一條,未慮勝,先慮敗。如今崔耕病入膏肓不假,萬一人家又挺過來了呢?那就只能撤軍。朝廷的兵馬調動不用錢啊?朝廷的威信,不得維持啊?嶺南道放那裡又跑不了,崔耕的孩子三五個月的時間也長不大,與其在眾多不確定因素的情況下動兵,還不如等崔耕死了再調動兵馬。

第二條,官渡之戰後,袁紹病死,三子爭位。曹操卻沒有馬上調動大軍,攻打河北,而是暫停了攻擊,結果三子征戰不休,實力削弱,曹操輕取河北。但若是曹操在袁紹剛死了就動手呢?袁紹三子感到巨大的威脅,停止內鬥,這事兒就沒那麼好辦了。

第三條,正所謂哀兵必勝。崔耕新死,朝廷就發動大軍討伐,嶺南道群情激憤,未必就能打下來。相反地,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等崔耕死了,朝廷過些日子再動兵,士卒門的那股子哀兵之氣,也洩了。

這三條都非常有理,毫無牽強之處。

李隆基聽完了,之前露出的不滿之色很快就變得欣喜如狂,甚至忍不住拍打著几案讚道:“好!說得好啊!李愛卿所言,真是深合朕意。來人,賜李愛卿玉如意一對,以諮嘉獎。”

“謝陛下隆恩。”李林甫連忙跪倒謝恩。

他得了彩頭,那當然就是說宇文融的建議不靠譜了。宇文融的目光充滿仇恨,投射到了李林甫的脊背上。

李林甫似乎有所察覺,往後面掃了一眼,給了宇文融一個燦爛的笑容。

他心中卻是想道:這廝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簡直跟我的性格完全一樣,看來……不可留啊!

……

……

南詔,太和城,王宮內。

閣羅鳳志得意滿,望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群臣,道:“嶺南道的事兒,大家都聽說了吧?到底如何應對,不知大家如何教我?”

宰相張俊喬道:“上次崔耕出事兒,萬國伐嶺南,結果卻是崔耕的一個將計就計。要不是於誠節利令智昏,攻打嶺南道,王上恐怕入不了太和城。這次雖然不似作假,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依微臣之見……不若鎮之以靜。”

“不妥!”另一位宰相莫扣託道;“我南詔發展到現在,欲要擴張,必然會和嶺南道發生衝突。如此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絕不能錯過。至於於誠節的前車之鑑,哼,他能和王上比嗎?”

“莫和託,你這個奸臣!我看你分明是藉著議政的機會,拍王上的馬屁!你費盡心思討好國主,眼裡哪裡還有半點南詔國政?”

“哼,我是奸臣,你才是奸臣呢!”莫和託反唇擊,道:“你一心求穩,我南詔何年何月,才能成為當世大國?我看你是膽小如鼠,置國家興亡於不顧!”

“我若是膽小如鼠,那你就是膽大包天,萬一又是他們的計謀,你將咱南詔的將士們至於何地?”

……

就這樣,雙方唇槍舌劍,吵個不停。

直到雙方吵累了,聲音漸地,閣羅鳳才輕咳一聲,道:“討論國政就討論國政,兩位愛卿莫做義氣之爭。呃……關於兩位愛卿的意見,本王認為都有道理。”

“啥?都有道理?”莫和??著急道:“國主,這件事上可不能和稀泥。咱們到底是出兵,還是不出兵嗯?”

“兵當然是要出的,卻不是像於誠節那樣,兵伐嶺南道。”閣羅鳳胸有成竹地道:“本王的意思是……咱們陳兵兩國邊境之畔,討要叛臣於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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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啊!”宰相張俊喬聽後不由得讚歎道:“嶺南道若是屈從了壓力,那就是無力應付咱們南詔。王上得了於誠節,就可趁勢進攻嶺南道!”

莫和託有些擔心的說道:“若嶺南道非常強硬呢?”

閣羅鳳覺得莫和託的話有道理,沉思了一會才緩緩說道:“那本王就不冒這個險,暫且坐山觀虎鬥。若嶺南道被朝廷奪了泉州,咱們再趁機咬下嶺南道一口肉來。”

張???喬和莫和託對視一眼,齊聲道:“如此一來,我南詔進可攻,退可守,王上高見。”

閣羅鳳站起身來,高興地道:“好!既然兩位愛卿都沒什麼意見,咱們就依計行事。”

……

……

新羅,兵部令府。

扶桑人大島彌生一陣冷笑,道“金憲英,現在越王崔耕將死,大唐內鬥就在眼前,再也顧不上我扶桑吞併新羅之事了。所以,你最好聰明一點,積極配合!配合得好了,天皇開恩,你少不得公卿之賞。”

金憲英的面色無悲無喜,淡淡道:“我身為扶桑人,當然願意為扶桑人效力,只是,若我因為能力有限,配合得不怎麼好呢?”

“那樣麼……”

大島彌生起身,非常無理的來到金憲英的面前,盯著他的眼睛,道:“放心,你不會想知道的。”

“你……”金憲英先是大怒,然後又迅速和緩下來,深吸了一口氣,道:“是,憲英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大島彌生背過身去,暗示道:“金憲英,你好自為之吧!”

然後,施然走出了門外。

他剛出門不久,大廳內影壁後面閃出一個人來,正是金憲英的生身之母金永泰。

金永泰嘆了口氣,道:“我的兒,甘蔗難有兩頭甜。到底是做個扶桑人,還是做個新羅人,你可決定了嗎?”

“我……”金憲英長嘆一聲,心情低落的道:“孩兒還沒有決定,不知母親大人,有什麼想說的沒有?”

金永泰緩緩搖頭,語氣無奈的說道;“我一個弱女子,又能提出什麼高明的建議呢?不過,我可以提醒你一件事。”

“什麼事?”金憲英聽到金永泰的話,眼前突然一亮,連忙問道。

“高仙芝!高仙芝手下聚攏了一批原來高句麗的故人,所謀者大。新羅之爭,大唐不插手,高仙芝卻未必不會插手!”

“高……仙芝?”金憲英猛地一拍大腿,滿臉興奮的說道“對啊,我怎麼把他給忘了呢!關鍵時刻,這就是一招奇兵啊!不用問,他乃高句麗王族之後,也想著趁亂恢復故國。現在的關鍵……就看他是在我和扶桑之爭中,傾向哪邊了。”

金永泰道:“看來我兒心意已決。”

“那是自然。”金憲英輕輕捋著自己的三縷短墨髯,道:“唐人有句話,叫做寧為雞首,不為牛後麼。”

……

……

崔耕身處室韋,消息閉塞,卻不知外間已經發生了如此多的變故。

原本崔耕打算,打敗了突厥之後,對室韋略做安排,就趕緊趕回嶺南道。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室韋二十五部酋長,給他建造王宮,不斷勸進。崔耕總不能在大家夥興頭上的時候,一走了之。要不然,等他再回來,室韋落入何人之手,可就不好說了。

等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人心也安撫的差不多了,崔耕卻又迎來了一個特殊的使者。

“參見室韋大都督,如今我黑水國都城黑水城,城破在即。您可一定要不吝發兵,救我等一救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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