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四章 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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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榮苦先生,帶著二十多名部下和幾十名弟子,來到了半山腰,百花泉的源頭。

榮苦先生的弟子都是孩子,年紀從七八歲到十二三不等。

他的部下各有分工,白天裡跟著一起走的三男三女,是他的他貼身侍從,也是他最資深的下屬。

其餘十幾人,有負責管賬的,有負責食宿的,有負責收弟子的,還有那個圍觀的書生,他是個托兒。

一眾人到齊,靜靜等在熱泉旁邊,徐志穹由暗處緩緩現身,幻化成一個耄耋老者的模樣。

他走到榮苦先生近前,摸了摸他頭頂,就像輕撫家裡養的一隻老犬。

中年婦人回頭招呼著那群孩子:“跪!”

她讓孩子們給徐志穹磕頭。

徐志穹擺擺手道:“別跪,聖祖還沒認他們做弟子。”

榮苦先生點頭道:“說的是,這般頑童還不曉事。”

“你挺曉事的,你叫什麼名字?”徐志穹又摸了摸榮苦先生的腦袋。

那人趕緊作答:“老朽名叫胡榮苦。”

胡榮苦?

這就是榮苦先生的來由?

有人會叫這麼難聽的名字?

“這是你本名麼?”

胡榮苦低頭:“是小人的恩師給起的。”

“你恩師叫什麼名字?”

胡榮苦偷偷看了徐志穹一眼,心裡直滴咕:

他知道我是聖祖的弟子,還能找到我,怎麼會不知道我的名字,還不知道我恩師的名字?

這人到底什麼來歷?

胡榮苦正在生疑,忽聽徐志穹喝一聲道:“放肆!我問你話,你為何不答?”

一股威壓襲來,胡榮苦一哆嗦,趕緊回答道:“吾師名喚鄭朝桐。”

“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你且說仔細些。”徐志穹動用了真言訣。

胡榮苦沒有修為,在真言訣面前毫無抵抗力,他立刻說了實話。

他的師父鄭朝桐居住在竹鳶城,是個頗有名氣的私學先生。

胡榮苦把鄭朝統的相貌、年歲、住處、營生統統講了一遍。

徐志穹點點頭道:“既是說的這般清楚,看來你真是鄭朝桐的弟子,可據我所知,鄭朝桐一直待在竹鳶城,他怎麼會收你做弟子?”

胡榮苦如實回答:“老朽本就是聖祖教眾,正月時,動身前往竹鳶城,參加聖祖祭禮。”

怒夫教在大宣居然還有這麼大規模的活動?

這居然還是今年正月的事情,算起來也就兩個月前。

看來此前的清剿做得很不到位。

徐志穹想問問是不是每年都有祭禮,可這麼問就露怯了。

他換了個角度問道:“你是第幾次參加祭禮?”

胡榮苦沉吟良久道:“老朽,不記得了。”

徐志穹怒道:“放肆!這是對聖祖不敬!”

胡榮苦趕忙解釋道:“老朽當真是忘了,自入教之日起,教中每次講經,老朽原本都記得一清二楚,可自從到了竹鳶城,老朽卻把諸事都忘記了。”

“當真忘了?”徐志穹眼角一顫,再度動用真言訣。

胡榮苦說的是實話:“當真忘了,老朽不敢有半句欺瞞,是時,老朽把聖祖的尊名都忘了,也不知自己來到竹鳶城是為了做什麼事情,迷迷湖湖到了祭禮所在之地,那裡便是恩師的學堂,

恩師未曾責怪老朽,為老朽重講教義,讓老朽重學經典,賜老朽新名胡榮苦,封老朽為榮苦先生,到此地招募教眾。”

換做別人,這番話聽起來有些荒唐,但在徐志穹聽來倒是非常合理。

正月時,薛運殺了怒祖,師父抹殺了大量怒夫教眾的記憶,胡榮苦必然是其中之一,因此造成他渾渾噩噩到了竹鳶城,忘了自己的目的,也忘了和怒夫教相關的事情。

但鄭朝桐的記憶沒被抹殺,其中原因,可能是鄭朝桐修為較高,師父的銘心刻骨之技對其無效。

也有可能是鄭朝桐身份特殊,原本就是怒祖留在竹州的後手。

鄭朝桐向胡榮苦傳授了新的教義,至於是否和怒夫教原本的教義相同,這點還需考證。

但有一點讓徐志穹費解的是,鄭朝桐為什麼選擇了胡榮苦這個蠢人,似他這般招搖,在熱泉旁邊折磨一群孩子,遲早會引起官府的注意。

“鄭朝桐只收了你一名弟子麼?”

胡榮苦道:“當時一共有三十七人前去竹鳶城參加祭禮,恩師盡數收為弟子。”

原來胡榮苦不是鄭朝桐選中的人,而是當時參加祭禮的人不分良莠,都被他收下了。

這麼大張旗鼓的招募教眾,官府為何不管?

還是說這位竹州知府也是怒夫教的人?

徐志穹沉聲道:“胡榮苦,你且誦唸聖祖尊名!”

胡榮苦虔誠誦唸:“至聖至明仁德無疆聖恩祖。”

聖恩祖。

不是聖怒祖。

他把尊名換掉了。

“你是聖祖座下哪一派?”

哪一派?

胡榮苦越發費解,聖祖座下難道還有不同派系?

可對面既然問了,也只能回答:“老朽所在,乃聖恩教!”

這就能理解,為什麼官府對鄭朝桐等人不予理會,朝廷讓他們查得怒夫教,而今變成聖恩教,以大宣官府的習慣,在無利可圖時,他們一般不會做多餘的事情。

無論叫什麼名字,且看胡榮苦的所作所為,就知道他們的信仰和怒夫教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他們的信仰依舊指向怒祖,鄭朝桐迅速招募教眾,這是再給怒祖招魂,想要怒祖復生。

徐志穹俯視眾人,用深沉的聲音說道:“胡榮苦,你一心侍奉聖祖,兢兢業業,勞苦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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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聖祖命我為聖使,加封你為教中堂主,你部下眾人,皆有重用。”

堂主?

教中有這個職務麼?

見徐志穹神情甚是威嚴,胡榮苦也不敢多問,升任堂主自然是件好事,他趕緊跪地磕頭:“謝聖祖、聖使厚恩。”

身後一眾部下紛紛跪地磕頭,那名中年婦人對那群娃娃道:“愣著作甚?跪!”

娃娃們剛要跪下,徐志穹喝道:“且慢,堂主乃教中要職,勝任與否,還得看你等誠意,且上前一步!”

說完,徐志穹退到了熱泉邊,示意他們向前走一步。

胡榮苦不含湖,趕緊上前走了一步。

徐志穹一皺眉:“你穿著靴子,誠意何在?”

“這……”胡榮苦一驚,這是讓他脫了靴子?

這麼燙的岩石,胡榮苦還真有點畏難。

徐志穹喝道:“因你對聖祖忠心耿耿,對弟子教導有方,聖祖才將重任交付於你,你既不肯脫靴,卻是對聖祖不敬!”

“屬下不敢!”

胡榮苦不再多說,趕緊把靴子脫了,赤著腳,踩在了岩石之上。

這塊岩石距離熱泉還遠,可踩上去這一下,差點讓胡榮苦叫出聲音。

燙,真燙!

徐志穹看著其他人道:“你等也對聖祖不敬?”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都不願脫掉腳上的厚底靴子。

那中年婦人對一群娃娃道:“你們還不往前走一步!”

娃娃們腳上水泡還沒好,疼的眼淚汪汪,卻也不敢違忤,他們脫了鞋子正要上前,忽聽徐志穹喝道:“他們還不算怒祖弟子,不得上前!”

娃娃們聞言,心裡歡喜,紛紛退到遠處。

徐志穹對眾人道:“爾等卻要等到何時?”

一聲斥問,震得眾人胸腔劇痛。

眾人不敢耽擱,趕緊脫了靴子,踩在了岩石之上。

那書生打扮的人,實在受不住,低聲說道:“這也太疼……”

啪!

徐志穹站在原地一揮手,隔空給了他一記耳光。

兩人相距七八丈,那書生連上多了一道掌印,原地打轉,嘴角見血,直接摔在了岩石上面。

岩石正好貼在臉上,燙的書生一聲痛呼,趕緊又爬了起來。

“再上前一步!”徐志穹又喝一聲,胡榮苦帶頭,領著眾人又往前走了一步。

越靠近熱泉,石頭越燙,有不少部下叫出了聲音。

凡是出聲的,徐志穹一人一記耳光,保證他們倒地,而且一定是臉著地。

那婦人慘呼道:“臉,臉,我的臉!”

“別叫了,你哪有臉!”徐志穹嗤笑一聲,“再叫還打,再給我上前一步。”

眾人實在不想上前,可有一股無形之力推著他們往前走。

在徐志穹的逼迫之下,胡榮苦帶著二十多名部下朝前走了十幾步。

而今離水邊已經不遠了,眾人的腳底都起泡了,慘呼之聲不絕於耳。

一群娃娃在旁看著,他們看不明白。

他們白天在這石頭上走過,都沒敢叫出聲音,為什麼榮苦先生和講學的先生們叫的聲音這麼大?

榮苦先生說過,這裡每一位先生都說過,這點苦楚算不得什麼。

而且每一位先生都說過,他們吃過的苦,比我們見過的苦都多。

他們說就是因為吃過許多苦,他們才有今天的學問和本事!

可他們為什麼叫的那麼響?

那當託的書生再也挨忍不住,撒腿就跑!

徐志穹勐然出現在他身前,一腳踹在他臉上。

書生一個趔趄摔倒,又是半張臉貼地,燙出一片燎泡。

“疼,疼!”書生撕心裂肺的叫嚷,徐志穹上前用鞋底把他嘴堵住。

“叫什麼?這都是為你好!這些苦都是你應該受的,能跟著榮苦先生受這一份錘鍊,是你的福分!”徐志穹用鞋底蹭了蹭那書生的嘴唇。

書生悶聲哀嚎,胡榮苦趁機也想跑。

徐志穹回身一腳,也將他踹倒在地。

胡榮苦的臉被岩石燙掉一層皮,慘呼一聲,想要起身,徐志穹一腳把他的臉又踩在了岩石上:“吃得苦中苦,方能吃得苦中苦中苦,你明白這道理麼?

那些孩子,白日裡被燙的悽慘,你何曾聽過他們叫苦?連比那群孩子差得遠,卻還敢當什麼先生?卻還敢自稱什麼聖人?你這臉皮比鞋底還厚,才燙這麼兩下就喊疼?”

胡榮苦清醒了過來,喊一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輪得到你問我麼?”徐志穹獰笑一聲,踩住了胡榮苦的臉,“散播邪說,你知罪?”

胡榮苦驚呼一聲:“我傳授的是正理……”

“殘害孩童,你知罪?”

“他,他們心甘情願……”

徐志穹一揮手,喚出一具傀儡,傀儡手裡提著一盞燈籠。

“提燈郎,掌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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