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運推得那下,力氣很大,徐志穹在雪地裡翻了十幾個跟頭,方才停住。
等他站起身子,薛運連同白虎真神,都隨罪主被封印在了法陣之中。
餘下來的兩步走的非常的快,法陣融合,重新修復,不到一吸時間,一氣呵成。
徐志穹目光呆滯的看著轉瞬消失的法陣,提著鐵戟,走到了生克兄弟面前:“把法陣開啟。”
生克兄弟一愣,看了看窮奇,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處置。
窮奇擋住徐志穹道:“法陣不能開啟。”
“我道門之主在裡邊!”徐志穹想要推開窮奇,卻沒能推動。
奎木狼、畢月烏、昴日雞走了上來,叫嚷道:“我們道門之主也在裡邊,趕緊把法陣開啟,把人放了。”
窮奇搖頭道:“現在放不出來,若是放出來了,等於放了一個完整的罪主出來,以後再想辦法吧!”
奎木狼怒道:“以後?哪能等到以後?沒了道門之主,我們道門不就垮塌了?”
窮奇道:“你道門不會垮塌,你們還有從神和星宿,至於你們從神是什麼身份,這是你們自己的事情,
而且你們真神也沒死,只是被封印了,過些日子,等想到了辦法,不就能讓他出來了麼?”
昴日雞道:“過些日子是多久?”
窮奇搖頭道:“這卻難說了,可能三五十年,可兩三千載,這也得看他們氣運。”
“兩三千載?”奎木狼怒喝道,“你當我們任地好戲耍?”
三名星宿吵吵嚷嚷圍攻窮奇,徐志穹提著鐵戟對生克星宿道:“莫要多說,把法陣開啟。”
窮奇大怒,一陣惡念逼退眾人:“鬧什麼!在這撒潑給誰看?
徐志穹,你張張嘴就想把法陣開啟,真把囫圇個的罪主放出來,你拿什麼抵擋?
這是打仗!這是生死存亡一仗!白狸貓和薛半瘋既是敢來,就得準備好後事,既是敢來就得敢死!”
徐志穹怒道:“為抵擋罪主,薛運拼了多少次性命?憑什麼吃虧的總是他!”
窮奇嗤笑一聲道:“志穹,誰跟你說吃虧的總是他?別人吃虧的時候,你看到了麼?”
徐志穹未作回應,窮奇嘆道:“他拼上性命把罪主封印了,你一時情急又要把罪主放出來,等心思平定下來,你再仔細想一想,這事情到底該怎麼處置。”
奎木狼咆孝道:“不管你是何緣由,必須放我家真神出來!”
“當是你家宅院,說進就進,說出就出?”窮奇冷笑一聲,回頭看向法陣道,“法陣已修補妥當,任你們誰也別想開啟,若是誰想為難生克雙宿,便是與天下人為敵!”
奎木狼沒再作聲,窮奇長出一口氣道:“不管怎說,罪主這事情,算是過去了,你們兄弟倆再好好看看,法陣裡的罪主是否完整。”
生克兄弟仔細檢驗一番,生宿點頭道:“十成罪主都在裡邊,一點不少。”
窮奇聞言一笑,過了片刻,笑容突然凝固:“正正好好,十成罪主?”
生宿點頭道:“適才不是說了麼,一點都沒少。”
窮奇眨眨眼睛道:“就沒多出一點?”
克宿愣了片刻,看看生宿道:“其實……是應該多出一點的。”
生宿調集氣機,又在法陣上探查一番,說話腔調變了,額頭上也見汗了:“可,可這一點也沒多。”
武栩道:“十成剛剛好,為何非要多一些?”
奎木狼經歷過罪主臨世,知道其中的隱情:“罪主臨世之後,一定會大肆吸取凡間罪業,這三成罪主已經出來些時日,應該吸走了不少罪業,封印回去的應該是三成多一些。”
武栩道:“這樣算下來,兩邊加在一起,豈不超過了十成?”
奎木狼點頭道:“剛封印之時,確實如此,待過了一段日子,超過十成的部分會慢慢消散,最終還會回到十成,可現在……確實應該多出來一點。”
窮奇不死心,對生克兄弟道:“你們再驗一次,驗仔細些,哪怕多出了一分一毫也要告知我。”
生克兄弟來來回回驗了幾次,就是正好十成,一分一毫都不多。
窮奇喃喃自語道:“不應該呀,罪主沒有分身的……”
沒有分身,是罪主為數不多的弱點之一。
這不是說罪主的身體不能分裂,他的身體可以分裂成粉塵,而後還能聚合在一起。
可無論身體如何分裂,罪主的意識只有一個,這是他與眾不同的地方。
因為罪主來自世外,沒有人知曉他是否和此世眾生一樣,擁有身外、真身、魄、魂、元神類似的五重性命,他的意識為什麼不能分裂,旁人並不知曉。
窮奇站在原地,仔細思索其中的緣由。
就目前的狀況,可能的緣由有三個。
一是罪主自從臨世至今,沒有吞吃過罪業。
這種狀況的可能性極小,罪主來到此世的目的就是為了吞吃罪業,壯大自己,好不容易從法陣裡鑽出來,他沒有不做正事的道理。
二是罪主留下了一部分力量在世間,這部分力量不受罪主的意識控制。
沒有意識的罪主能做什麼?
三成罪主出逃,餘下的七成罪主在不停的攻擊法陣,也想憑著本能出逃。
也就是說,沒有意識的罪主也能做一些事情,但非常有限。
可罪主在世間留下這段力量的意義是什麼?
為做後手?
一個沒有意識,只靠本能行事的罪主能發揮什麼作用?
第三種可能,罪主修為提升了,他學會了分身術。
按照窮奇的判斷,這種狀況發生的機率最大,而且最難處置。
這意味著罪主沒殺乾淨,凡間還留著一個有意識的罪主。
殘餘的罪主在世間吞吃大量罪業之後,有機會變成完整的罪主,到了那個時候真就萬劫不復了。
唯一能阻止罪主的辦法只有一個。
趁著他還不夠強大,趕緊把他揪出來,殺了!
可現在怎麼才能把他揪出來?
而且揪出來之後,真能殺得了他?
那要看是幾成戰力的罪主。
最能打的兩個人,已經被罪主拖進了法陣之中。
窮奇看了一眼法陣,有那麼一瞬間,他還真動了心思,想把薛運和白虎放出來。
可這心思轉瞬即逝,窮奇不敢冒險。
他回頭看了眾人一眼,想要商議對策。
可剛要張嘴,卻欲言又止。
在場的所有人都曾和罪主交過手,在場的所有人短期內都在罪主的監視之下。
現在商量任何事情都是徒勞的,只會幫助罪主做出更周全的應對。
“總之,先處置好各自的事情,日後再做打算吧。”
窮奇盯著徐志穹看了片刻,帶著生克兄弟走了。
他擔心徐志穹和奎木狼等人會為難生克雙宿。
徐志穹知道窮奇有話說不出來。
武栩和星宿們的對話,徐志穹也聽見了,照此推測,罪主真有可能沒殺乾淨。
這事該怎麼處置?
薛運還在法陣裡困著,怎麼才能把他放出來!
沉默許久,徐志穹上前把雪地上的凌寒攙扶起來。
凌寒哭不出聲音,滿臉傷痕的她已經分不出哪是血水,哪是淚水。
徐志穹要帶她離開,凌寒不肯走,明知法陣已經消失了,不在這裡了,她還是不肯走。
“嫂嫂,我一定把兄長帶回來,你一定要信我。”徐志穹苦勸許久,終於把凌寒帶回了侯爵府。
進了侯爵府後園,看到滿身傷痕的凌寒,韓笛嚇了個半死。
凌寒吩咐她取些水來。
韓笛取了水,凌寒仔細梳洗了一番。
待梳洗乾淨,凌寒把徐志穹叫了過來,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問道:“你看我臉上有多少傷?”
凌寒的精神明顯不正常,徐志穹趕緊寬慰一句道:“這點傷不算什麼,我有上好的傷藥,保證一點疤都不留,等嫂嫂康復了,還是天下第一美人。”
“你且數數這是多少道傷?”
“確實不少,嫂嫂,我這就去拿藥……”
“站住!”凌寒語調突然變了,陰沉之中帶著幾分殺機,“我讓你數一數有多少傷,你聽不見麼?”
徐志穹沒敢刺激凌寒,且認真數了一遍。
別說,這傷口還是個整數。
“嫂嫂,正正好好十處傷。”
“十處傷,”凌寒摸了摸自己的臉,神情驀然焦急起來,“我就要和他見面了,臉傷成這樣可怎麼得了,這不惹他嫌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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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穹搖頭道:“不會,兄長怎麼會嫌棄嫂嫂,兄長日夜都盼著和嫂嫂相見。”
“日夜都盼著?這是真的麼?”凌寒看著徐志穹,面帶疑色道,“你可是答應過我,要帶他來見我的,你答應了不止一次。”
徐志穹點頭:“對,我答應過。”
“他自己也答應了,”凌寒從懷裡拿出了那張滿是血汙的字據,“這是他留的字,上面寫得清清楚楚。”
徐志穹沒作聲。
凌寒拿出胭脂,往臉上塗抹起來:“得把這些傷口蓋住,全都蓋住,不能讓他看見。”
“嫂嫂,先不急著塗胭脂,我先去拿傷藥……”
凌寒哼著小曲,仔細的梳妝打扮,似乎完全沒聽到徐志穹的話。
徐志穹默默離開了凌寒的房間,走到門口時,一股蘭香突然飄了過來。
這是凌寒很少用的胭脂。
胭脂能讓人的心思平靜下來。
凌寒沒瘋。
她很清醒。
她為什麼讓我數她臉上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