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銀盤，殘陽若血。
清風徐徐，來去無痕。
一個瞎眼的獨臂老人牽著一條小狗走在一處又一處地方，栓著小狗的繩子是他身上的破衣服做成的。小狗雖然跑的歡快，但是卻不會一直往前跑。
多日來，瞎眼獨臂老人似乎更加習慣了這個狀態，比之前的磕磕絆絆要好上許多。只是他的臉上開始有了笑容，每天都在聆聽狗的叫聲。他現在最大的目標就是等，等這條狗長大。
他也能夠分清楚四周具體的地方了，比如酒館，茶肆，飯館等等。
他卑躬屈膝，什麼都不在乎，每一次都是狗先吃，如果有剩下的，他才會去吃。
很多人都說，這是個怪人，狗的命比他還要重要。
汪汪汪！
小狗很聰明，它似乎每一次都知道老人會去哪裡。
“喂，老乞丐。”
“你就坐在這吃點吧。”
飯館的老闆叫了一聲，伸手拉過老人，“過來，這邊是桌子。這是筷子，我馬上給你下碗麵，這麼大年齡了，也怪可憐的。”
老闆將筷子塞到了老人的手裡，然後吩咐人去下面。
老人連忙點頭哈腰道謝，等面到了，又啊啊的指著面和狗。
“算了算了，隨便你吧，這個碗你也拿走吧。”老闆搖頭，這人太怪了。
老人大喜，右手把狗提到了自己的懷裡，讓它去吃麵。
小狗也餓了好久了，狼吞虎嚥的一會就吃完了。
老人拿著碗，衝那個方向行了一禮，就往外走去了。
“哎，真想不通了，這狗是你兒子嗎？你自己不吃怎麼就非給它吃呢？”
老闆皺眉，很是無奈，“你等等，既然願意給你們吃，你們就都吃飽吧。”
說完，拿過老人手中的碗又盛了一碗。他倒是好心，是老人見過為數不多的好人。
老人欣喜，憨笑一聲，趴在桌子上吃著面，也不嫌什麼髒不髒的。
“仙兒，你別胡鬧了，跟我回帝宮去吧。”
一道清冷的聲音在附近響起，老人身軀一顫，拿著筷子的手忽地掉了。這一刻，他似乎想到了一個人，而那個聲音也代表了一個人。
“老乞丐，你這是燙到了嗎？”老闆連忙跑了過來，“剛才忘記提醒你了，真是的，沒事吧？”
老人搖頭，端著碗，又行了一禮就往外走去了。老闆叫了幾聲，見老人不答應，便只好悻悻的走了回去。
“老乞丐？”
一名女子忽地快步衝到了老人面前，是洛仙兒！
“汪汪汪！”
小狗齜牙，衝著洛仙兒大叫。
洛仙兒歉然道：“抱歉，因為我有一位朋友，他身邊的一個人他就喜歡叫老乞丐，我習慣了。我之前在閉關，這一次出來之後，我朋友就消失了，我想找到他。”
老人憨笑一聲，低頭往旁邊走去，連面灑了一手也顧不得了。
洛仙兒怔怔發呆，宋霖汐出現在了她的身邊，“怎麼了？”
說話的時間也看了過去，那身影雖然老邁，可怎麼有點熟悉？
洛仙兒忽地前衝，一把抓住老人的肩膀，聲音略微發顫，“你是誰……”
“汪汪汪！”
小狗齜牙，猛地要咬洛仙兒。
洛仙兒隨意的避開，老人趕緊放下碗，右手抓住小狗抱在懷裡。
“我問你，你到底是誰。”
洛仙兒死死的盯著老人，語氣忍不住發顫，“為什麼……你讓我感覺到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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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張嘴，“阿巴，阿巴。”
斷舌……
洛仙兒發呆，低聲道：“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老人憨笑一聲搖頭，抱著小狗摸索著向前走去。洛仙兒想了想又攔住了老人，拿出幾塊金子塞到老人的手中，僅有的一隻手竟然也僅僅只有四根手指。
洛仙兒心底發顫，這人到底是誰？
為什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這些銀兩你拿去吧，金票你也不認識，給了你反而會危險。”
洛仙兒輕語，“真的抱歉了。”
老人點頭哈腰，腳步蹣跚的向前走去。
宋霖汐雙眼微眯，有冷芒閃爍，她清楚洛仙兒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那一場大難。可是她卻知道這個老人是誰，因為她在之後目睹了那一切。
離開了人群，老人腳下忽地加快，跌跌撞撞的向遠處跑去。
一個時辰後，老人停下了腳步，懷中的小狗瘋狂大叫，聲音兇厲。
老人站在那裡，放下了小狗，彎腰伸手拍了拍它，“阿巴，阿巴。”
小狗狂吠，始終不願意離開，站在老人的面前大叫不止。
“我想不出來，你為什麼還會活著。”
宋霖汐站在老人面前不足十米處，“在我看來，那種傷勢便是我，都難以活命。”
老人沉默，只是蹲下來把小狗往遠處推。
“一向精明，沒有什麼事情解決不了的你，如今卻是這個下場，說起來也是讓人唏噓。”
宋霖汐輕語，“可你不該活著，這樣的你活著，反而是對你自己最大的侮辱。”
老人依舊沒有抬頭，忽地大喝，拿著樹枝對著小狗的方向打去。
小狗吃痛，嗷嗚幾聲向遠處跑去。
“人人都說你聰明，說實話的確你真的很聰明。到了現在你連問都不需要問，你就知道我要幹什麼。”
宋霖汐嘆了口氣，“我想問你，你後悔嗎？”
老人坐在地上，只是笑了笑，後悔嗎？
他也曾經想過這個問題。
可那已經不重要了。
宋霖汐緩步向老人走去，“仙兒的未來有無限的可能性，她雖不是我的弟子，但卻也是我一手培養起來的。她將會超越我，會成為帝宮歷史上最強的一人。”
“當年我沒出關的時候，她一意孤行，要與你結婚。當然，結果我很滿意，你跑了。她很傷心，可那又如何？總比你拖累她一輩子強吧？”
“你與她，始終不是一條道上的。”
宋霖汐在老人面前停下腳步，“不要怪我狠，我只想讓她更強，不能夠被你的事情干擾到。”
“你若是一年之前死了，徹底的死絕了，就不會有今天這個事情。”
老人拿起樹枝，在地上划動著。
“無悔，她是個好女孩，你動手吧。”
“我誰也不怪。”
宋霖汐靜靜的看著老人，她見過強者無數，什麼樣的天才她也都見過。但是她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會在這麼一個人的身上看到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眾叛親離。
“你有什麼沒有完成的心願嗎？或許我可以幫你完成。”
宋霖汐輕語，“算是我對你的歉意。”
老人划動著樹枝，“無他，請好好幫助她。”
宋霖汐一怔，四周清風徐徐，這一刻她突然覺的自己很落井下石，違背強者之心。但是這人，她要殺，必須要殺！
這麼一個廢人，絕對會拖累她的。
“抱歉，現在的你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宋霖汐輕語，右手平伸。
“嘭！”
一股心力炸開，宋霖汐一掌拍在了老人的頭頂。
老人低頭，七竅流血。
“對不起。”
宋霖汐輕語，走了數步又停了下來，下意識轉身看著那孤獨盤坐的身影，不由搖頭。
“你的一切行為，我永遠都想不通。”
宋霖汐嘆了口氣，“我想，我會記住你的，吳風。”
赫然，老人……就是吳風。
泣血毒讓他變成了這個模樣，蒼老如松。他體內沒有屍毒，他的心臟被天魔用神獄鎖魂訣恢復了。狗哥曾經說過，神獄鎖魂訣到了最後，身體已經不重要了。
“汪汪汪！”
小狗從遠處奔跑而來，狂吠不斷，最終又衝向了吳風。
“嗷嗚。”
小狗不斷用頭頂著吳風，卻再無生息。
“汪汪汪！”
小狗大叫，兩隻眼睛不斷滴淚。
陡然間，小狗眼神變的兇厲起來，瘋狂的衝向宋霖汐。
宋霖汐皺眉，“罷了，你的主人既然已經死了，你又何必活著？也一併去了吧，免的在這世間受苦。”
宋霖汐食指輕點，一道可怕的光芒瞬間衝向撕咬過來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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