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8-08-05
硝煙散盡,林中空地現出了一個大坑。在坑底,有一個人趴在那裡,一動不動。
提洛走到了他身邊,踢了踢。
約書亞動彈了一下,但是也就僅此而已。提洛彎下腰,觀察了一會兒,然後把他拎了起來,說道:“他已經不行了。”
在約書亞身下的保羅還有知覺。約書亞在黑色火球的衝擊波及到他之前,就及時地擋在了他的身上面。火球爆炸的地方幾乎就在他們的正上方,強大的衝擊力把他們連同附近的地面壓了下去。如果沒有約書亞的鋼筋鐵骨攔在中間,保羅必定會被壓得粉身碎骨無疑了。
“約,約書亞……”保羅盡力想用手撐起自己的身體。
“保……保羅……”被提洛提在手中的約書亞輕輕地囁嚅著。
“為什麼……為什麼要救我……”保羅問道。
提洛把約書亞扔到了地上。
約書亞痛苦地“哼”了一聲,接著又劇烈地咳嗽了一陣子。
保羅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他已經用盡了全身的氣力,但是雙腳要支撐他身體的分量還是太過勉強,沒有走出一步,他就又摔倒在了地上。
“約書亞!”他伸出手朝躺在他不遠處的兄長喊道。
“保羅……”約書亞輕輕地回應著。
“約書亞!”保羅奮力朝他爬了過去。
“保羅……”約書亞緩緩地向他伸出了手。
“真是一對恩愛的兄弟啊。”提洛道。
“師父,這個人救過我一命……”虎在一旁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只要殺了這個人就可以了。”提洛道。
保羅終於捏住了約書亞的手。他感到了他的氣息正迅速地消逝。
“保羅……”約書亞緊緊地拽住了保羅的手。
“為什麼,為什麼……約書亞……你為什麼要救我……”保羅哭了。
“我,我不知道,保羅,我的身體不由我控制。”約書亞淡淡地一笑,輕聲說道,“但是……,我不後悔……畢竟,我們是兄弟……對嗎?”
保羅老淚縱橫,他狠狠地點了點頭:“我們永遠是兄弟……”
“這次,你還會,還會再救我嗎?”約書亞問道。
保羅愣住了,就在不久之前,他還希望自己沒有救他的哥哥,而現在,當約書亞再一次走向死神的時候,他又感到了那種深切的無法阻擋地想要救他的**。
看到保羅沒有回答,約書亞點點頭道:“是的,不要再浪費你的體力了,我,不值得你救……”
保羅的眼淚嘩嘩地淌了下來。
他又緩緩的抬起了手。
“不,不要再這麼做了,你自己也會死的。”約書亞搖頭道。
“你想清楚了。”提洛在他身後說道,“想想上次你救了他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不要救……”另一個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那是甘英,他已經被火球爆炸的強烈衝擊波震醒了,儘管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到保羅想要去救約書亞,他不禁又大叫起來,身上的重傷讓他不能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保羅的手停在空中,不上不下。他閉上了眼睛,咬著牙,好像試圖努力控制自己的手去作什麼,但是,他卻沒有辦法決定去作什麼。
約書亞慈祥地望著他,點點頭。
保羅收回了手,哭道:“約書亞,對不起,對不起……”
約書亞沒有回答,他閉上了眼睛。
“約書亞!約書亞!”保羅一驚,急忙爬到約書亞的身邊,抱住了他的頭,大喊道,“約書亞……”
可是,約書亞卻再次睜開了眼睛,他笑了笑,說道:“你以為我死了,是嗎,保羅?,不,我沒有,我只是看到了我們的父母親,還有彼得,約翰……”
保羅抱著約書亞的頭痛哭起來。
“我看到了米歇爾,保羅。”約書亞突然緊張地抓住了保羅的衣裳,“他會帶我走嗎?他會帶我去主的天國嗎?”
保羅點著頭,沒有辦法回答。
“為什麼,為什麼,我的眼前是一片黑暗!”約書亞驚恐地喊了起來,“這……這不是去天國的路!”
“主啊!寬恕他吧!寬恕這個罪人吧!”保羅流著淚在胸前划著十字。
“不,不,我不去,我不去那裡!那兒是地獄,我不應該去那兒的,不!不……”約書亞大喊道。
“我的主,仁慈的主,救救他吧……”保羅一邊祈禱一邊拼命的吻著約書亞的額頭。
“不,不……救救我……保羅……救救我……我不去那裡……”
“約書亞,主會給你一個滿意的歸宿的。”保羅湊近他的耳邊小聲說道,“平靜地去吧,不要怕,不要怕……”
約書亞慢慢地平靜了下來,他的呼吸越來越慢,雙眼也漸漸地合上。
突然,他又睜大了眼睛,仰望著保羅的面孔,一字一頓地說道:“對不起,保羅,我連累你了。我沒有完成我的使命。”說完,他頭倒向一邊,斷氣了。
保羅把約書亞的頭放在地上,跪著嚎啕大哭起來。
“我們走吧。”提洛說道,我們的任務之一已經完成了。
“那他們呢?”虎指了指甘英和歪歪斜斜躺在樹林裡的佛教徒們,問道。
“他們今天已經不能在鬥了,我們現在殺了他們是乘人之危。況且,他們也不是我們的目標。今天就到這裡吧,待會兒,我還要去會卡西烏斯。”提洛道。
“那個人真的比師父你還要厲害嗎?”虎問道。
“我已經三十年沒有見到他了。他的容貌依然如同年輕的時候。而且他逆轉你的黑色馬茲達之焰的時候,他的氣非同一般地強大。我不知道這三十年他究竟修煉到了什麼程度,要勝過他,說實話,我的確沒有十足的把握。”
“如果你需要幫忙……”
“不!”提洛瞪了他一眼,道,“我和卡西烏斯的之間的事不能有其他人攙和。”他仰頭嘆了口氣:“究竟結局會怎麼樣?”
他們師徒二人很快走出了樹林。
望著跪在約書亞身邊慟哭的保羅,甘英緩緩地站了起來,但是全身數處骨頭的碎裂使他每邁出一步都格外艱難。
“保羅。”他說道。
“約書亞他是我的哥哥。”保羅抬起頭來說道。
“我知道。”甘英點點頭道,“但他是個惡魔。”
“不!”保羅斬釘截鐵地說道,“他不是惡魔。是惡魔害慘了他。”
“他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你這個異教徒不會明白的!”保羅憤怒地朝他吼道。
甘英不禁一愣,他從來沒有見過保羅這樣的表情。原先那個溫和,謙恭的保羅的影子完全沒有了蹤影。
甘英踉蹌著走到他跟前,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保羅狠狠地把他的手甩開,因為用力過大,本來就站立不穩的甘英被推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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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救活他了……保羅。”甘英喘著氣說道。
保羅用頭猛地撞向約書亞的胸膛。
“啊……啊……啊……”他大聲的吼叫著,用拳頭錘打著胸膛。這般的痛苦,恐怕只有面對自己明明可以挽救,卻不得不放棄所愛的人的生命之人才能體會得到。
看到這樣的情形,甘英知道他不會再犯傻救約書亞了。於是,他送了口氣,躺倒在地上。
幾個佛教徒也相互攙扶著走了。
密密的樹林裡,又之剩下保羅一個人是清醒的。
他左右環顧了一下,又望了躺在地上的甘英一眼,最後,他底下頭,撫摸著約書亞的臉龐,輕輕地說了一句:“主啊,以仁慈的你之名,讓我儘快解脫這苦難吧。”
拉結抹了抹眼淚,開啟了門。門外站著一名軍官和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那軍官正是當天她去總督府認阿皮安尼烏斯的屍首時所見到的那個人。
圖拉真打量了她一會兒,問道:“你是拉結,總督阿皮安尼烏斯的密友和夥伴?”他儘量恰當地措辭。
拉結低著頭微微點了點。
“你的祖父是叫保羅?”
她又點了點頭。
“他現在在哪兒?”
她搖搖頭。
“配合羅馬軍官的公務是每一個公民的義務,如果你拒絕這樣做的話……”
“我爺爺已經死了。”拉結抬起頭,怨憤地望著他,說道。
“死了?怎麼死的?”圖拉真一怔,急忙問道。
拉結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他是自殺的。”
“自殺?”圖拉真摸著下巴思忖起來。這個結果並不奇怪,反叛罪行敗露,畏罪自殺,應該是很合理的解釋。看著拉結悲痛的表情,他相信這是真的。他想了想,又問道,“我知道這可能是過分的請求,但是,我們能一起去看看你祖父的墳墓嗎?如果已經建好了的話。”
“他還沒有墳墓。”
“那他的屍首呢?”
“我不知道。”
圖拉真望著拉結那雙倔強地望著自己的大眼睛,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的意思是不是這樣:你的祖父死了,而你這個他唯一的親人卻不知道他的屍身在何處?”
拉結瞪著他狠狠地點了一下頭。
“你真的沒有更多的可以告訴我們了?”
拉結搖搖頭。
“好,我明白了。好的,打攪了。”他彬彬有禮地行了禮,退了出去。
拉結隨即關上了門
“長官,難道就這麼算了?”一名士兵說道。
“你還想怎麼樣?她已經說了那麼明白了。”圖拉真攤攤手道。
“我懷疑她說的是不是實話。”
“對一位陷入深深的悲痛的女士說這樣的話,實在是大不敬。”圖拉真瞪了這名士兵一眼,接著又說道,“我們自己去找。相信要找這樣一個老頭,不會有太多的麻煩。”
他們離開了拉結的家,在走到道路的拐角處,圖拉真停了下來。他從一個賣花的小販那兒挑了最美麗的一束,遞給了一名士兵:“去,給那位姑娘,告訴他不要傷心,我會找到她祖父的。”
那士兵儘管莫名其妙,但還是結果了花,朝拉結家一路跑去。
跟在圖拉真後邊的人都聽到了他們的長官在哼著小曲,這在這樣混亂的時刻是相當不合時宜的。
他們碰到了迎面走來的狄昂和塔西佗。
“有什麼新情況嗎,塔西佗?”圖拉真問道。
“卡西烏斯他們回來了,帶回來了幾個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
“幾個裝扮奇異,不像本地人,而且各個都身負不同程度的傷。看樣子剛經過一場惡鬥。”狄昂道。
“我們去看看。”圖拉真一甩披風,大步朝總督府走去。
幾名佛教徒都躺在地上,或呻吟著,或乾脆不省人事,唯一一個還能說話的,講的卻都是羅馬人聽不懂的異鄉方言。
“他說什麼?”圖拉真問道。
“他們從貴霜來,認為自己是來除去一個藏在耶路撒冷的惡魔的。”卡西烏斯是巴克特裡亞人,因此能夠懂得吐火羅語。
“貴霜人?是印度人?”圖拉真納悶道,“他們怎麼知道這兒有他們要找的,嗯,惡魔?這兒離貴霜可不是一天兩天的路程啊。”
卡西烏斯又問了那個貴霜人幾句,然後告訴圖拉真道:“是他們的神和他們的國王派遣他們來的。他們得到的訊息是在耶路撒冷有一個可能會危害他們的神的事業的惡魔,只有除掉他,他們的神才能繼續施道護法。”
“胡說八道什麼?”圖拉真皺眉道,“問問他們,他們怎麼受傷的?他們的出現到底和這次叛亂有沒有關?”
又一陣盤問後,卡西烏斯道:“他們說他們遇到了要找的惡魔,被他打傷了。看樣子,這次純屬私人的尋仇,與叛亂之事的確無關。”
圖拉真來回踱了兩步,又說道:“問他那個惡魔究竟是什麼人?現在怎麼樣了?死了嗎?”
卡西烏斯問了之後,說道:“惡魔的名字可能是叫約書亞,他已經被打死了。大師他們擔心他的一個叫保羅的弟弟會救活他。”
“保羅?”圖拉真的耳朵豎了起來,“他是在說保羅嗎?”
“是的,是保羅沒錯,一個典型的以色列的人名字。”
“不會是……”圖拉真的目光移向了塔西佗和狄昂。
“猶太人叫保羅的的確很多,但是就怕事有湊巧。我們不妨去看看。”塔西佗道。
“問他們那兩個人現在在何處?”圖拉真道。
由於貴霜人對耶路撒冷的地形不太瞭解,況且在他們的走動通常都是在天黑的時候,因此描述起來分外費勁,好不容易,卡西烏斯才搞清楚了一些:“在城郊南面的一個樹林裡。”
“我們走。”圖拉真拔腿就往門外邁去。
“那個保羅真的有這麼重要嗎?”卡西烏斯道。
“他是唯一可以告訴我們這次叛亂的幕後指使是誰的人。”塔西佗道。
“這樣的話,加圖和西多,你們也和塔西佗他們走一趟吧,說不定,可以用讀心術幫他們讀出叛亂者心裡所藏著的秘密。”卡西烏斯道。
“那麼你呢?”塔西佗道。
“我?難道你望了,我今天有一個重要的會面要赴。”卡西烏斯道。
“哦。”塔西佗想起了前番卡西烏斯與提洛所定之約,他點點頭,道,“多保重。”
卡西烏斯也回應地點了點頭,他左右望了一下道:“我們的塞里斯人朋友呢,他不是和我說好要一起去的嗎?”
“昨晚在追那個潛入總督府的歹徒之後,我就沒有再見過他的人影。”圖拉真道。
“他一定有自己的線索吧。”塔西佗道。
“那我只有自己去了。祝你們好運!”說完,卡西烏斯便從容地走出總督府。
“他看上去很隨意,但是,我總感覺到他的心裡有著一些緊張。”塔西佗望著他的背影道。
“是我搞錯了嗎?”狄昂擊掌道,“會讀心術的是塔西佗而不是卡西烏斯嘍。”
“我也從來沒有見過師父這個樣子。”加圖道,“他身邊的確有一些氣的紊亂。”
“畢竟,這是他終身的朋友和敵人。”西多望了加圖一眼,說道。
加圖感到他的目光裡蘊涵著比這句話更多的含義,但是他卻暫時沒有辦法領會到更多。
“好了,我們走吧。”在一邊望著他們羅嗦等地不耐煩的圖拉真說道,“沒有更多的時間可以供我們消遣了。”
於是,一行人連同一對羅馬重灌步兵,朝城外奔去。
提洛望了望頭頂的太陽,說道:“很準時,卡西烏斯。”
“很高興再見到你,提洛。”卡西烏斯面無表情地說道。
雙方都感到了對方的氣有些不由自主地流動起來。
“你看上去起色不太好啊,卡西烏斯。”
“託你的福,我現在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雙方對視了一會兒,提洛又說道:“你真的執意要我的命?”
“你有理由讓我不取你的命嗎?”卡西烏斯眯著眼睛盯著他說道。
提洛低下頭想了想,道:“如果有,你會相信嗎?”
卡西烏斯望了他一會兒,說道:“不,我決不會相信。”
“那又何必問我理由呢?”提洛道,“恐怕是你念及我倆的情誼,想要放我一條生路吧。”
“我們兩個的情誼?”卡西烏斯笑道,“這是我三十年來等來的最好笑的一句話,提洛。你知道的,在你把這把匕首插入我的腹中的時候,你已經斬斷了我們兩個的所有情誼了。”他掏出了一把匕首,在提洛面前晃了晃。
“你還珍藏著它?”提洛笑道,“我的小小的見面禮。”
“是的,我不會忘記這個見面禮的。”卡西烏斯道,“世界上有幾件見面禮能差一點奪走我的性命呢?”
“如果性命對你那麼重要的話,你又為什麼把一個救過你命的人拱手送給了你的敵人呢?”提洛道。
卡西烏斯沉默了很長一陣子,然後用沙啞地嗓音說道:“這已經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了。”
“你是王子,你當然可以調軍前來救我。”
“我被人拉住了,提洛,這不能怪我。”卡西烏斯的語氣突然急促了起來。
“當然,誰叫你是王子呢。當然會有人拉著你。而在我衝入敵陣救你時,如果也有人拉著——該有多好啊……”
“這不公平,提洛,這不公平。”
“公平?一個勤奮刻苦的人,時時在與他悲慘的命運做著鬥爭,卻不得不常年地做王子的書童,整天跟在他的屁股後面跑來跑去,當他的小丑,供他取笑和差遣,當王子遇到危急時刻,還必須冒死來救他。而另一個生來就養尊處優的王室子弟,儘管不學無術,無能透頂,卻能擔當三軍統帥,玩弄士兵的性命,用手下的生命換取的自己的安全。你認為,這算什麼公平?”
“這是你一直來的想法嗎,提洛?”
“是的。”
“不,你在撒謊,提洛。”
“不,我沒有,卡西烏斯,我說的是真的。這正是我一直以來的想法。”
“你……撒謊。”卡西烏斯的喉結顫抖著。
“卡西烏斯,我們不是朋友,現在不是,以後不是——從來都不是。”
“你撒謊……”卡西烏斯突然大叫道。但他話音未落,就感到腹中一涼。
他低頭望去,只見提洛拿著一把匕首插入了他的腹部。
“這是又一個見面禮,卡西烏斯。”提洛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