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一場盛宴在宮廷召開。
而真神降臨的訊息,也開始在城中發酵。
——均衡,才是世間唯一的真神。
城中子民躁動沸騰,又不明其意。
但對於那從天而降的神蹟顯現,卻深入人心,令子民生出敬畏。
宮廷方面暫時沒有作多餘解釋。
一方面,他們要接待“均衡神使”;
另一方面,否定曾經的信仰,崇立真神,需要一個合適的契機。
而這契機為何,還需乞求吾主均衡的旨意。
喬蘭先帶眾人去往宮廷最好的庭院下榻。
就算語言不通,但各處粉飾金漆,鋪設波斯地毯,足以顯現馬林迪王室對神使的重視。
安頓好住處。
再回返宮廷,宴席已經佈置就位。
炙烤金黃的羊羔,傳出奇異香料的味道。
當肉食被分割至托盤,就第一個被送到跳魚等人面前。
幾人面面相覷,又同一時間看向周望山——
“他們的食物我們能吃嗎?”
抵達非洲舊土,吾主就讓周望山頒佈了舊土衛生條例。
避免食用舊土食物。
可當下,吾主與巫離去,只留他們在場,溫飽問題總要解決。
周望山猶疑片刻,道:“不是生食,細菌邪毒被高溫儘可能的滅除。”
“而吾主賜下醫術法則造物的寶藥、針劑,可極大避免疫病。”
聽他說完,周若愚早就安耐不住了:“那就是可以吃?”
“……少吃!”周望山也只能硬著頭皮道。
得了答桉,周若愚抱起羊肉一口啃下,複雜香料的氣味令他皺眉,但還能勉強接受。
可等咀嚼一陣後,“卡察、卡察”的牙磣聲就隱約響起。
“啊,呸呸呸。”
他勐地大口吐出。
讓還未來得及動作的幾人大驚。
而席間權貴侍者,也都嚇了一跳,有人立即跪伏,七嘴八舌高呼著什麼。
“有毒?”周望山緊張不已。
真要吃出問題,他首當其責。
“屁的毒,這苦鹽裡全是碎渣。”周若愚捏起一顆渾濁的白色片狀物,呈現給眾人看。
跳魚接過後就苦笑:“他們應不懂食鹽造物,只能與我等從前一樣,從鹽湖、鹽礦蒐集天然半成品。”
“或許經過粗淺加工,但不得提純。”
他起身,來到大殿中央。
吾主賜福造物的食鹽,已被他們用陶罐裝容,卻還立於原地,不敢隨意取用。
包括那些黃金也是一樣。
所有目光聚焦下,跳魚從鹽罐裡抓出一把食鹽,然後走到殿外炙烤羔羊處灑下。
又指著他們那大塊的苦鹽,擺了擺手。
眾人因這一系列的情形生出慌張,而不能很好理解其意。
不過有了早前周若男的教化示例,跳魚有樣學樣,切割下一塊羔羊肉,送到老國主魯巴恩的面前。
“吃!”
“不吃。”
摻雜苦鹽的羊羔與食鹽的羊羔放在一起,待他擠眉弄眼一番,老國主總算明白了。
他嘗試一口,細細品嚐,臉上神采大放——
“這鹽不具苦澀,也沒有砂石混入!”
“神賜之鹽,是世上最純潔的事物!”
見他們驚喜的模樣。
跳魚就知他們是懂了。
又抱起一罐鹽,放到炙烤處,示意他們用這個烹製食物。
到此,宴席才算真正開始。
因語言不通,大家只以尬笑暖場,氣氛極其古怪。
同時,彼此間也相互低語,說著彼此聽不懂的語言。
周若男道:“我們接下來做什麼?等待吾主與巫降臨?可吾主離去後,往往降臨時日不定啊。”
跳魚道:“吾主曾說,大明船隊就在這三個月之內抵達,至少可以確定,三個月內,吾主定會歸來。”
“趁此機會,我們可教授那王子語文法則,同時也周遊城中,增長見聞。”
“我等為神國極少數得追隨吾主的榮耀之人,自然不能放任這種領略舊土見聞的寶貴機會。”
很少說話的周魚繩道:“我等四人,是否可去海岸邊,見識他們的船舶?”
另一位船舶研究小組組員道:“對,今日入城時,我們在天空的領域,見得那海岸線的繁榮。”
跳魚沉默了半秒,還是點頭:“可!”
“雖然我等語言不通,但我們要踏出宮廷,他們應會派人跟隨,但每次出宮,我等要約定匯合時間,所有人不得延誤!”
“再校對一下時間。”
聽得這話。
所有人伸出胳膊,顯露機械手錶。
昨天傍晚,他們就校對了最新的東非時間,迎合日月漲落。
“14:35。”
“我也一樣!”
“每天夜晚不要忘記上發條。”
“好!”
另一邊。
魯巴恩也喚來兒子喬蘭,“你派出的人,可有回訊?”
喬蘭搖頭:“暫無,但城中商賈驛站很近,想必宴席後就有所得。”
“至於那‘圓點之災’的倖存者,還需派人前往遠方部族找尋!”
“父親,我已向各大奴隸商,開出重賞,若能尋得一人,賞賜10金!”
魯巴恩苦笑:“誰又能想到,原本卻是連奴隸都做不到的災厄之源,如今卻能價值10金呢?”
若見體表有圓點的奴役,北邊來的商人是看都不會看一眼的,因其代表著厄難。
喬蘭聽到這話,勐地道:“父親,不可輕議真神旨意!”
“真神既降下考驗,我等就應無條件的遵從!”
“更何況,您也知曉,災厄之源的倖存者,並非絕對的厄難之人……”
“古時,偉大的尼羅河之主,也曾沾染‘圓點之災’,卻於災厄中倖存,為天選之人!”
“如今,均衡真神降臨,卻要找尋‘圓點之災’的倖存者,不正與那古時的傳說一樣?”
魯巴恩搖頭:“你不會想說,我馬林迪將出一位堪比古時法老一樣的尊貴存在吧?況且,我只是感慨,又怎會真得妄議神旨呢?”
喬蘭又道:“就算那人未來真的有所成就,但別忘了,我等為見證真神降臨的第一人,只要經歷真神考驗,真神定會予以恩典。”
“馬林迪始終弱與北方的摩加迪沙,早些年又被南方的基爾瓦之主欺壓,憑什麼他能號稱海岸之主?”
“若得真神恩賜,我們便有可能取而代之!”
說到這裡,他望向大殿中央那堆積如小山的黃金與鹽。
他們如今雖然不敢輕易取用,但這造物神蹟,卻已顯現真神的至高偉力。
就算真神不再賜下恩典。
僅憑這麼多黃金,可買下大量戰馬,培養出數百名騎士,極大提升戰鬥力。
魯巴恩露出欣慰的笑容:“喬蘭,我的兒子,你從不令我失望!”
喬蘭並不傲嬌,又道:“另外,父親…均衡真神要找曾踏足過東方的商賈旅人,必是因那第三道旨意!”
“倘若那東方大國真能踏過重洋駛來,若不通秦的語言怎麼能行?”
“我們完成考驗,既贏得真神喜悅,說不定也可促成與秦的商貿往來……”
“那東方的瓷器與絲綢,都無比珍貴啊。”
父子二人暢談,似已見得馬林迪未來的昌盛之景。
然而。
還不等宴席結束。
殿外就有人踏入傳信。
同時引起了跳魚等人的關注。
不多時,一個5、60歲的乾瘦男人被領了進來,跪伏在殿內。
喬蘭道:“你就是沙加?曾去過那遙遠的秦?”
名為加沙的男子道:“不,我不曾去過秦,秦早已覆滅,而‘元的鐵騎’征伐四方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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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無敵的鐵騎,踏足我的故鄉,我父便成為一位將軍的僕人,後來因替將軍行商貿之路,遷徙至此,卻不得歸去的路。”
“元?什麼元!”喬蘭拗口的唸叨,“既然你不曾去過秦,那你為何被領入宮廷之中?”
加沙道:“我會秦的語言,因那元人也會說秦的語言!他們對秦的文化有很高的評價。”
宴席間頓作躁動。
引得跳魚等人好奇無比,卻無法溝通問詢。
喬蘭沉吟,不敢輕作論斷,卻聽魯巴恩忽然道:“你可知,今日真神降臨之事?”
“我知!”
魯巴恩再道:“那你就要明白,要找通會秦語言的,不是我等,而是至高無上的真神!”
“你可知欺騙真神的代價?”
那乾瘦老者嚇得顫抖起來,但聲音卻是堅定的:“我絕不敢欺騙真神,欺騙馬林迪之主!”
聽到這話。
父子倆相視一眼,心有安定。
可他們無法與神使解釋此間情形,只能對那加沙道:“好,那你就先拜見真神的使者、僕從!”
“待得真神再一次降臨,你便得覲見真神的榮耀!”
加沙狂喜,熱淚盈眶。
正如他所說,他本不是馬林迪人,少年時隨父親走商路而來,卻在行至中途,遭遇盜匪。
所謂不知歸路,實則是他父親不敢歸去。
那元人的兇殘令人懼怕,損失了大量財貨,又怎能歸返呢?
最終才漂泊至此。
至今,他父親早已離世。
他卻憑藉少年時的見聞與各地語言,為遠方到來的商團、船隊作通事之誼。
若得覲見真神的榮耀,他很可能鹹魚翻身,成為一方貴族。
此時。
加沙才敢抬頭,他先得見得宮廷權貴,又一眼認出馬林迪之主魯巴恩與王子喬蘭。
可卻發現,兩位王國之主,卻坐於次席。
真正的主位,另有他人。
他思維活躍,第一時間就想到,那主位的人,便是真神的使者、僕從。
加沙趴伏向前,才作正式的跪姿叩首:“敬拜偉大真神的使者,加沙願向真神奉獻一切。”
此情此景。
宮殿內眾人都對這加沙高看一眼。
真神降臨之事,雖已傳遍城中,但對“均衡”之名,在子民心中還不確實,不知其意。
可這加沙呢?
見得神使,卻只言真神,而不提“安拉”,可謂是滴水不漏了。
跳魚等人當然聽不懂他的話語。
不過,這跪拜之禮顯而易見是為敬拜真神……
周若男稚嫩的聲音,又裝作威嚴:“起來吧!”
加沙聽後,狂喜之意更濃,佇立而起。
可就在他剛剛站定……
他勐地愣住了。
“起……來……吧!
”
“????”
他因那話語而下意識的起身,而到了兩秒後,才勐地覺察問題所在。
對方說得不是斯瓦希里人的語言,也不是阿拉伯語與任何非洲的閃族語系。
唰。
加沙驟然抬頭,在他面前的席間,十幾個少年、青年的模樣,呈現眼前。
“啊——”
加沙驚呼,身軀更是不穩,腳步趔趄向後倒去,最終摔在了地上。
即便倒在地上,他還恐懼的蹬腿,不斷後退,下意識的抬手,指著眾人——
“元!
”
“你們,你們是元人!
”
加沙篤定的呼喊,因他不可能認錯。
少年時,他隨父親服侍元主,而元人軍帳之中,也偶有真正的秦人存在。
秦人與元主的模樣是不同的。
秦人的面容稜角更平滑,而元人卻有三分貼近西方的長相,又有三分不同於秦人的粗獷,而後才與秦人近似,有別與西方。
與此同時。
跳魚等人也勐地起立。
因他們聽懂了這乾瘦老頭的呼喊——
“元人?我們是元人……”
“等會兒!”
“他竟然會語文法則?”
“我沒聽錯?”
幾人正要求證。
那加沙又變作晦澀難懂的土著語:“不不不,這不可能!”
“我曾聽遠方到來的商賈說,元已覆滅!”
“元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遙遠之地!
”
加沙似作瘋魔,一個人自說自話。
而殿內,已是在此躁動。
喬蘭幾乎一步跳出,拔出他才得恩賜的神兵匕首,大聲呵斥——
“你這低賤的奴隸!”
“竟敢冒犯神使?”
“給我去死!”
喬蘭將要將匕首刺下。
加沙這才回過神來,可那匕首已到眼前,恐懼令他閉住了雙眼。
卻聽一聲如救世主的呼喚響起——
“住手!”
跳魚呼喝,竟也一步跨了出來。
正因這呼喊聲,令喬蘭的動作滯緩了一秒;
曾隨軍遠征的跳魚,可不是庸手,他只一擊砸腕,就打掉了喬蘭手中的匕首。
又是以鐵騎軍中,吾主曾言傳下的戰技,施展一記背摔。
砰!
喬蘭的身體勐地被掀翻,砸在了地上。
突兀的情形,讓所有人始料未及。
有宮廷侍衛已下意識的拔出刀刃。
可就在這時。
周魚繩等人也都動了。
紛紛起身,放聲呵斥——
“你等是要與均衡為敵?!”
“悖逆均衡者,必遭神罰的湮滅……令你王國化作飛灰!
”
殿內眾人不通語文法則,但能見得諸位神使的震怒。
被摔在地上的喬蘭即便疼痛難忍,無法發聲,也神情焦急的連忙擺手。
到此,老國主魯巴恩終於回過神來,怒喝道:“把你的長刀丟在地上!”
“犯禁神使威嚴者,吾要他全家斷絕,以血肉之身在烈日下行暴曬之罰,直至化作人幹,被那海鳥禿鷲啄食而亡!”
哐啷哐啷。
一地兵器落地,侍衛俱皆跪伏。
而那喬蘭也終於緩過一口氣,轉身也作跪拜,不斷祈求饒恕。
但此時,跳魚等人來不及理會他。
卻是將加沙圍聚。
跳魚凝視著他道:“你聽得懂我們的話?你也會說均衡神語?”
加沙也被方才一幕震懾,神魂不在。
“回答我!你是否聽得懂我們的話語?”
加沙這才勐地驚醒,連連點頭——
“我,我聽得懂!我聽得懂!”
“你為什麼聽得懂?”
“我為什……我,我父曾是‘大元國’將軍的奴僕;我等奉元人為主!”
“大元國?”眾人愕然相視。
除周若愚、周若男與周魚繩外,其餘的皆為聖殿山修士。
既要突破法則大圓滿的桎梏,除五大法則外,歷史法則自然也須通達——
跳魚旋即倒抽一口涼氣,望向眾人道:“大明之前……是為大元!”
“為北方遊牧氏族的大統一,所建立的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