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沈沉從就練拳腳功夫強身, 後來還進了軍營,等閒人都不是他的對手,不過對方四個人還都握著刀, 他支應起來也是險象環生, 便有顧不著敬則則, 以會一把將她推得遠遠的。
四個黑衣人似乎也料到景和帝的功夫如此之高,眼瞧著旁邊的暗衛已經擠過人群就要趕到,中一人猛地扭身朝敬則則衝了過去。
敬則則可不比皇帝有經驗,她卻是從身在閨中的弱女子,哪怕去了楊樹村, 那也經歷過這種陣仗, 先是一懵,看著那直揮過來的刀,下意識地往後仰下0身去, 把自己彎成了一個橋形。那刀鋒也險險地從鼻尖滑過, 下一刻她就這麼幸運了。
那刺客一刀有劈中, 立刻換了刀勢, 重新斬下。敬則則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完了完了,這下可真是命得丟掉了。
誰知餘光卻瞥見皇帝不顧身後刺客的攻擊, 已經飛身朝她衝過來,伸手將她重新推了出去, 避開了那刀。可他的後背卻被追來的刺客砍中了兩刀,撲倒在地。
好在此刻暗衛終於趕了過來, 敬則則趕緊撲到皇帝身側,慌張地捂住他背上的傷口。
“不礙事。”沈沉嘶聲道,自己的傷勢不顧反過來還先安撫敬則則。
皇帝到底還是失血過暈了過去, 不過有太醫院一幫子太醫幫皇帝續命,他倒是什麼太大的生命危險。夜裡怕皇帝發高熱,敬則則一直守在他的床邊,
不過皇帝也不知道是真的身體底子好,還是有真龍護體,受了那麼重的傷,三日功夫就能坐起來了。
敬則則坐在床沿上,低頭輕輕地吹了吹手裡的湯匙,再將湯藥遞到了皇帝嘴邊,“皇上,實這樣喝藥挺苦的,不如一口氣喝完來得舒服。”
“你以為朕跟你一樣怕苦?”沈沉撇敬則則一眼道,“何況能得昭儀如此伺候,這藥就跟糖一樣。”
敬則則看了看皇帝還包著白紗布的右臂,說,繼續喂了一口藥給他。“皇上,怎麼會出現刺客的呀?那刺客的來歷可查明白了?他們怎麼會知道皇上的行蹤的呀?”
這初聽倒還不錯,到後,沈沉就眯了眯眼睛。“你懷疑是朕故意安排的?”
敬則則的心咯噔一下,吭聲,狗皇帝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犀利。
“你以為朕為了博得你的心,以故意安排這種苦肉計?”沈沉反。
敬則則搖搖頭,她當然看得出那刺客是存了心要皇帝的命,她只是懷疑皇帝順水推舟而已。
皇帝似乎看出了她的猜疑,敬則則下一刻就聽得他道:“則則,同樣的錯朕犯過就絕不會再犯另一次。”
敬則則震驚地抬起頭,皇帝這是承認了什麼?
“朕上一次抱著僥倖心以失去了你好幾年,你覺得朕還會肯拿你冒險?”沈沉捉住敬則則的手看著她眼睛道。
“皇上,你……”敬則則對那次海難早有懷疑了,因為皇帝不停地提醒她要學會鳧水,可見他對那海難是有預期的,只是她不明白什麼樣的事情值得皇帝拿他自己還有太后等人的命來冒險。
“朕那是魔怔了。漕糧海運在朝中的阻力太大,朕卻不能隨意殺人,徐徐圖之又不知道要拖到何年何月,以朕給了他們一個機會,也想看看那人到底能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沈沉道,“是則則,朕想到他們真的窮兇極惡到了極點,不僅要朕的命,還要有人的命。你知道麼,慈寧宮那位抱著八皇子已經等著垂簾聽政了。”
他曾經勸阻過祝太后留在宮中,想帶走的是東太後,結果祝太后死活要看海。至於敬則則,沈沉是論如何都得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心的。若讓她留在宮中,東太後萬一事成,敬則則肯定有活路。東太後事不協,也可能會拿敬則則威脅他。
至於祝太后,更是不能和敬則則放在一塊兒了,否則他一個眼留意到,就怕自己母親弄死敬則則。以沈沉將敬則則帶在身邊也是不得已。
“朕等著他們自己跳出來,然後一刀割了。”沈沉自嘲地笑了笑,“當時計劃的時候覺得挺得意的,老天爺卻不贊同朕的做法,畢竟是那麼條人命。以他給了朕重的懲罰。”
“這世上有捷徑。”沈沉語氣低沉地道,“朕也不會用下三濫的手段來糊弄你的心。”
這麼說得敬則則倒是有羞愧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將皇帝往陰暗了去想。
“皇上,那這刺客是什麼人指使的呀?”敬則則。
在那段暗天日的日子,沈沉自己都不記得自己殺了少人,滅了少族了。自然有漏網之魚,會為家人為家族報仇,此外還有還有白衣教徒。
沈沉曉得敬則則的脾氣,雖然不想她知道那許腌臢事,還是簡略地提了一嘴。
敬則則這吃驚地道:“你把曹瑾一箭給射殺了?”
“朕的箭法一向準。”沈沉頗為自豪地道。
敬則則覺得這完全不是重點好麼?“那個,你,你不是……”
“朕不是什麼?”沈沉好氣地敬則則,“你自己腦子裡胡亂想事情,朕懶得搭你,糾正你,你就當朕是預設了是不是?”
敬則則覺得皇帝這絕對是倒打一耙,反正嘴巴長他身上,他怎麼說都行。
沈沉當然看得出敬則則想,他奈地嘆了口氣,“你放心,朕答應你,今後凡是個女的,朕都不帶看一眼的。你也瞧見了,如今朕的乾元殿連宮女都不用了。”
媽耶,敬則則真心想翻白眼了,而且也的確翻了。“在皇上心裡,我就是那麼愛嫉妒的人?”
沈沉搖了搖頭,“不是,只是朕盼著你能那麼嫉妒。”
敬則則愣了半晌道:“皇上,我覺得你比那豆腐西施更會說。”
皇帝的迷魂湯不好喝,以敬則則就選擇儘量不出現在他面前。
沈沉後背的傷都好全,就忍著疼去明光宮逮過幾次敬則則,她都不在,而且是不在宮中。這還是他給她的出門牌,如今卻是有點兒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意思。
敬則則黃昏時分回宮,一進明光宮的大門就看到了院子裡站著的皇帝。
“這幾日你怎麼都出宮去了?”沈沉,“朕一大早就過來都找不見人。”
敬則則笑盈盈地往前走,一點兒不在乎皇帝難看的臉色,“我這幾日在外面找院子呢,可算是找到價格合適的了。我把它買下來想在京城的流裡招家可歸的或者窮苦人家的姑娘來學醫,供給她們錢糧。”
“朕不是將醫苑給你了麼?為何還出去看院子?”沈沉。
“好餓啊,我還用飯呢。”敬則則岔開題道。
“你在外頭用飯?”沈沉奇道,敬則則不是喜歡宮外的吃食麼?
“我現在的每一分銀子都要節省下來。新辦的醫塾可是個吞銀子的老虎。”敬則則道。
沈沉先吩咐高世雲去傳羶,這跟著敬則則進了屋門坐下。
“為何棄醫苑不用?”沈沉,他是怕敬則則絲毫不願跟自己扯上關係。
“誰說不用的?醫苑肯定也要辦起來的。太醫院那老大夫,那麼傳家方子全都秘而不宣,不知耽誤了少人的性命,皇上上次提及醫苑的事兒,我覺得好極了,得廣招學醫之士一同學習,一同探討,爭取以後能解決更的疑難雜症。鄭太醫說醫道浩如煙海,僅憑幾個人是做不了少事兒的,得志同道合的人都不藏私地走到一起行。”
“以我也希望皇上能將京城的醫苑辦成全天下的大夫都想來修行的地方。”敬則則道,“至於我的醫塾卻那麼高大,我看到過許家可歸的女子,甚是可憐,以想著能給她們一個安身之地,又能教她們一技之長,今後再送她們返鄉,如此一個帶一個的,子子孫孫窮盡也,醫女也就能起來。”
沈沉可敬則則那麼樂觀,那女子回鄉之後一嫁人,許事兒就不是她們能說了算的了。
“我知道皇上的意思,以醫苑對我也重要。我希望能在醫苑開個專門的女子學堂,專攻婦人科,醫塾裡若是發現了天賦極好的女大夫,就將她們推薦進去,也希望皇上將來能允許太醫裡能有女太醫。”敬則則道。
如此女大夫也就有奔頭了,太醫可都是拿俸祿的,算是醫官。
“這想法倒是可以試試。”沈沉道,“從事一點點做起也好。只是你醫塾那宅子的銀子從何而來?鄭玉田給的麼?”
“怎麼可能?”敬則則立刻否認道,“是我賣了皇上當初在宮外給我買的那首飾換的銀子。不過京城的房價實在太貴了,以我那醫塾的院子都是買在外城的,一個破舊的院子,聽說鬧過鬼,價格比較便宜。”
沈沉揉了揉眉心,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笑掉大牙?他的昭儀居然落魄得只能買鬧過鬼的院子。
敬則則卻嘆了口氣,“如今發現少銀子都不夠使,皇上也不必說要給我銀子,那就是個底洞,你那點兒內帑估計也不夠花。”
沈沉為皇帝,感覺自己被鄙視了。除了昏君之外,歷朝稍微有點兒功業的皇帝內帑一直都是不豐裕的,是沈沉覺得自己是例外。
“朕這兩年大力推動對外的海運,尤是南洋那邊,朕在裡頭佔了一成股,你可別瞧朕的內帑。”沈沉道。與爭利實他也不願意,是萬事開頭難,他推動海運,若是自己不先帶頭,有人就故步自封不敢嘗試。
沈沉原意是一旦間形成海運之風,他就退出的,如今卻還到時候,他的內帑已經豐裕了不少,不然南苑也不是說翻修就能翻修的。
“皇上,我想要做點兒買賣。”敬則則道,“前年做昭儀那時候……”
“嗯?”前年做昭儀?
“噢。”敬則則敲了敲自己腦袋,“就是前年我發現那命婦對我敬家的養身方子都挺感興趣的,我想著做我日常用的膏子出來賣。另外,當初宮外的人也愛學我打扮,以我再賣點兒成衣。”
沈沉簡直啼笑皆非,“你那能賣少點兒銀子出來?”
饒是睿智英明如景和帝,也完全不明白女人的銀子有好賺,也不明白她們就是華朝的金山、銀山。當然這都是後了。
現在因為看上這點兒錢,以他也阻止敬則則為皇妃去做點兒買賣。
“皇上,冬至大賀要到了吧?後宮主,就我一個,那百官命婦都要來朝賀我吧?”敬則則。
沈沉想提醒提醒敬則則,馬嬪不是她接回來的麼?怎麼就成她一個了?是聰明的男人這時候選擇了閉嘴。
“是。”沈沉道,心想今年百官命婦終於不用站在明光宮外對著宮門朝賀了。
“那我可得好好打扮打扮。”敬則則揚眉道。
沈沉看著敬則則活力四射的模樣,整顆心就像泡在蜜水裡一般舒服,就再顧得上為敬則則每日出宮的事兒說說她了。豆腐西施確實說謊,敬則則是越長越年輕了,她身上的光比以前盛了。
倒不是說敬則則以前身上有光,她這人什麼時候都是光芒四射的,只是那時候她是溫順、柔又帶著俏皮嬌憨的光,如今卻是一種讓人看了就會不由心生歡喜的光芒,不是奪目耀眼的光,卻讓你看了又看。
如此沈沉又哪裡捨得約束敬則則。
不過今年冬至,敬則則並在明光宮接受命婦朝賀,而是改在了歷皇后居的昭陽宮。這當然不是敬則則稀罕昭陽宮,若論低調的華麗和內涵,昭陽宮絕對輸給明光宮許,皇帝說他不喜歡別人踏入他的地盤,以不許敬則則在明光宮受賀。
敬則則撇了撇嘴,不知皇帝這是真不喜歡他人入明光宮,還是變著方兒地給她上緊箍咒,終敬則則還是接受了個安排,因為對她也有利。
朝臣在後宮的事情上已經懶得給景和帝上摺子了,當初讓命婦集體去明光宮外朝賀“空位”的事兒皇帝都做得出來,如今讓敬昭儀入主昭陽宮受賀還能算個什麼事兒?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位妥妥地就是繼後了,自然人會那麼眼力勁兒地去惹人嫌。他們唯一不能解的是,皇帝心心念念把人給盼回來了,怎麼卻是一句都不提立後的事兒,那勸立後的摺子也都被留中不發。
不過立不立都那麼回事兒,後宮不就她一個人麼?那大臣對自己夫人進宮還是有囑咐的,以前那是地兒說,如今後宮終於有管事人了,總得勸著皇帝明年選秀好,開枝散葉那是根本。
是皇帝的根本,也是這大臣的根本。畢竟上行下效,如今皇帝後宮唯有一人,他們做臣子的就是納個妾都有心虛。看來不僅是敬則則忽略了馬嬪,就是這大臣也直接把馬嬪給隱形了。
敬則則坐在昭陽宮正中的寶座上,有彆扭,謂名不正言不順,肯定是不自在的。狗皇帝死活非給她摁這兒,說是要名正言順還不容易吶?再說了正好看看誰喜歡嚼舌根,好叫她相公領回去好生教訓教訓,若是他不想,皇帝就打算擼袖子自己上。
呵呵,敬則則翻了個白眼兒,現在這般狗腿,早幹嘛去了?
眾命婦在儀導官的引領下進了昭陽宮,一眼就看到了正中身著明黃皇后吉服的敬昭儀。
吉服是敬則則剛回宮時就開始做的,她也是這兩日曉得的。按景和帝的說,這是先預備著,她要或不要再另說。既然她已經坐在了昭陽宮裡,穿明黃吉服那是正禮。敬則則是覺得反正牛都已經下水了,再抓條尾巴也用,以也由得皇帝安排。
敬則則有戴後冠,那東西實在太沉,而且皇帝命人新制的這一頂,寶石什麼的不要錢地往上加,以至於它非常沉重。敬則則只看了一眼就堅決抵制。若有一日她真做了皇后,她非得改改這後冠不可。
敬則則就跟個木頭人似地坐在寶座上,接受了命婦的朝賀。不過即便是木頭人,敬則則也一定是天底下漂亮的那個木頭人。
而底下的命婦則彷彿提線木偶,司贊太監唱一句,她們就做一個動,敬則則曾經也在下面做過木偶,如今換了個視角,看著一群黑壓壓的頭匍匐在下,的確會叫人有心情澎湃,難怪男人那麼迷戀權勢。
禮畢後,命婦本就可以退下的,這一次太監卻有唱退。昭陽宮內便陷入了一片短暫的沉寂。
有人的心思都有複雜。這人裡有認識敬則則的,也有見過的,論怎樣,敬則則在她們心裡都活成了一個傳奇。
皇妃死而復生,間經歷過什麼叫人少不得會加油添醋地猜測,傳得那叫一個花樣百出,當然肯定不是什麼好聽的。然則景和帝卻就是為了這個人而遣散了後宮,且她還兒女。
不管敬則則背後有什麼故事,反正在場的大部分人都覺得,女人一輩子能活成她這樣就夠份兒了。
帶著這樣的光環,敬則則本就國色雙,往正中寶座上一坐,好似她天生就該高入雲端一般,連皇帝的獨寵都顯得那樣自然而然了。
誰讓她得叫女人都挪不開眼呢。
這是遠觀。女人的臉遠觀一般都會上三分。
沉寂之後,太監唱道:“請威遠侯夫人上前。”
威遠侯夫人曹素娥是威遠侯的繼室,庶女出身,有怯懦,她聽到太監唱名後是嚇了一跳,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以為自己是哪裡惹到這位敬昭儀了。等了片刻後,她再聽到太監唱他人的名字,方曉得原來真是只叫她一人。
這下曹素娥可慌張了,急急地站出去,險被自己的裙襬給絆倒,惹得一旁的人趕緊捂住了嘴,止住自己的笑。
曹素娥面紅耳赤地走到敬則則寶座跟前幾步遠的地方,提著裙襬就要下跪。
敬則則一個眼使過去,華容趕緊上前兩步將曹素娥在半空中扶住,不讓她跪下。
敬則則則是儀態萬端地笑了笑,“曹夫人,聽說你用自己的嫁妝辦了個慈老院,每月給孤苦依的老人施粥兩次,已經連續三年如此,本宮聽了是欣慰,這等善舉行一次不難,難的是堅持。”
曹素娥完全想到敬昭儀叫她出來竟然是提這件事,她有怯怯地道:“妾,妾也只是,進一份心意。”
“聖人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做得好。”敬則則道,然後轉頭看了看一旁的王子義。
王子義雙手捧著剔紅雕牡丹托盤上前,那托盤上擺著一柄玉如意。眾人一看就知道這是敬昭儀要賜給曹素娥的。
敬則則站起身,卻是自己親手拿起玉如意,雙手捧著走到曹素娥跟前,“後宮雖然主,本宮請示過皇上,這柄如意卻是本宮皇后賜給你的。”
如意的意義並不在於它是玉做的值錢,而是在於她由“皇后”賜出,今後曹素娥在夫家腰桿就能挺直一了。何況這柄如意還是敬則則親手遞給她的。
曹素娥已經激動得眼淚花花了,“妾,妾跪謝皇后娘娘、昭儀娘娘恩典。”
“得空時,你可遞牌子入宮,宮裡如今怪寂寥的,本宮一直想找人說說。”敬則則道。
這卻比那玉如意還值錢。一個可以隨時遞牌子進宮的侯夫人,那卻是不一般,在皇帝跟前指不定她比她那夫君還會更有牌面。
賞過玉如意後,敬則則重新歸位,“今日本宮在御花園的澤蘭堂設宴,以與眾位夫人同賀冬至。”
以往冬至朝賀之後,皇后設宴款待命婦也是有的,通常在御花園,卻從在澤蘭堂。
澤蘭堂是一處高地,斜坡下乃是一片梅林,雪白裡夾著嫣紅,迷迷濛濛好似一場粉雪,送著令人心曠怡的寒香。
而澤蘭堂本身卻不大,幾十個命婦同時坐在裡頭雖說不至於擁擠,卻也不寬敞,勝在暖和。
大冬天裡一眾命婦天亮就起來大妝,然後排隊入宮,可是冷得夠嗆了。這會兒進入燒著地龍,溫暖如初夏的澤蘭堂簡直就跟進了福窩一般,人都精起來了,也不再縮手縮腳。
因著敬則則更衣去了,這命婦自然就更自在了一。
宮人捧著托盤,挨個兒給諸位命婦上了熱茶。
“咦,這是什麼茶啊?”顧青安的夫人驚訝地擱下茶盞,“怎的這般香?還帶著一股子桃香,好生稀罕啊。”
她這麼一說,他喝茶的人也端起了茶盞,都品了起來,卻是一般的驚奇,帶茉莉香、梅花香等的茶她們倒是喝過,帶著桃香的卻還是第一次。
“什麼特別的,就是用的桃片燻茶。”敬則則踏進澤蘭堂道。
一時眾人皆起身面向她行禮,敬則則擺了擺手,笑著道:“諸位夫人就只當是尋常出門做客便可,我也已經更換了常服。”
敬則則換了一套玫紅色的宮裙,她甚少穿這樣豔麗的顏色,因為太過奪目。今日她卻不僅穿了,還配了一套金飾。尤是兩肩,肩上戴了由薄金片打製的薔薇肩飾,垂下金流蘇。
諸命婦還是第一回見人如此打扮,新奇而古怪,古怪得卻是叫人挪不開眼的好看,只恨得在心裡想自己怎麼從想到。
不止如此,敬則則的右手整個手背也戴著同樣的薔薇流蘇金飾,隨著她每一個手部的動,薔薇飾上鑲嵌的金剛石就會折射出不同的光澤,叫人目眩迷。
這樣華貴的,真正是豔到極致而成了聖。
除了這金飾之外,敬則則的這套衣裙實並不華貴,連錦緞也就是尋常錦緞,而非上用的織金、緙絲等。
澤蘭堂裡狹,眾人就是想離得敬則則遠都不能,是以隨意地就能看清楚敬則則的妝容。
近到如此地步,發現這位敬昭儀的臉上居然一絲瑕疵都有,肌膚更是細膩得不見毛孔,熟雞蛋那般滑嫩雪白。口脂也是玫紅色的,卻泛著金剛鑽的光澤,莫說男人見了,就是女人見了都想品嚐一口,總覺得那口脂的質感就像水晶凍一般。
敬則則略加詳細地說了說蜜桃香茶的熏製方法,顯得十分容易親近,命婦裡有那年輕的媳婦不知宮中深淺,大著膽子就開始敬則則的口脂了。
這可不就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來麼?
“這口脂方子乃是敬氏祖宗傳下來的秘方,也什麼特別的,只是用了之後特別潤澤,一年四季嘴唇從來不會起皮。”敬則則道。
就這都還什麼特別的?
有那到了冬日嘴唇就幹得起裂的命婦心裡那叫一個鬱悶喲,敬昭儀都說是秘方了,她們也不出個名堂來,只得將目標轉向了敬氏的兩個媳婦,也就是敬則則的兩位嫂子。
既然是秘方,陳氏、俞氏也是不敢外洩的。而且她二人也有敬則則的臉有說服力。嫁進敬家的媳婦,那也是十七、八歲了,拿到了方子再把方子制出來用在臉上,怎麼也得幾年,這番保養下來,哪裡能比得上從就浸潤在秘方裡的敬則則。
那真是一處不白嫩,一處不香滑。
有人在心裡暗暗算了算敬則則的年紀,她卻比那曹素娥還大上了幾歲,怎麼的也有二十四、五了,然而看著卻像是十七、八歲的姑娘一般嫩柔,也就難怪可以獨佔後宮了。
至於馬嬪,那真的就是被有人都忽略的人。
總之這次冬至朝賀,敬則則承認了敬氏秘方的存在,她本人也用自己的貌成功讓有人都對敬氏秘方充滿了興趣和嚮往。
接下來就是上膳的時候了,眾人本來抱什麼希望的,宮裡的吃食是出了名的難吃,今日卻完全顛覆了眾人的想法。
以往宮中設宴,餘甚眾,許食都浪費了,那會兒敬則則做不得主,即便跳出去說出來,也會被一句“祖宗成法”給輕鬆打回去,以她提過。
現在既然她能做主了,便將兩人一張的矮幾撤掉了,上了大圓桌,如此澤蘭堂也容得下如此人共同進膳。
一桌八人,卻只有六菜一湯並一碟點心,點心那都是有數的,每桌就八個,乃是龍鬚酥。這東西因為名字就註定了乃是皇家御用點心,除非上賜,否□□間私自做的被人告發那就是一場災難。
眾命婦都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弄懂敬昭儀這是出的什麼招。
六碟菜,依次是兩道冷葷,脆皮乳鴿並椒鹽糯米樟茶鴨,四道熱菜宮保雞丁、香酥葡萄魚球、鐵鍋仔雞豆花並土罐煨香豬肉,湯則是開水白菜。
選單是敬則則擬的,都是尋常菜式,難得的卻是那廚子的手藝。廚大賽出來的人進了內膳房有埋,只有在這等場合,能大顯身手。
這冬至賜宴,不僅菜的樣式少,就是分量那也少得可憐,每道菜也就夠每個人夾上一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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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味道卻是極好,有那喜愛食的,第一筷子入口就覺得是極致的享受了,這是御廚該有的水準嘛。
那仔雞豆花的豆花也不知是什麼點的,又滑又嫩,吃著倒是不像豆花反而像腦花了,卻有肉腥味兒也有豆腥味兒。仔雞也是香嫩可口,微甜腴潤。尋常的菜式,偏偏卻做出了天上仙的味道。
每個人吃了都還意猶未盡。
敬則則實自己也吃飽,臉上的笑容卻燦爛。她向來是個虛榮的女子,以前是,現在也不見少。以往總是聽到那個命婦背後排揎宮中吃食難吃,她母親在世時也是中一員,如今麼,敬則則為後宮臨時的女主子,可受不得這份氣。
非要贏了這口氣行,看她們以後提及宮中設宴還會不會是一副受刑的模樣。敬則則要的是,以後宮中賜食,大家都要真心開懷地受用好。
晚上沈沉走進明光宮時忍不住輕輕咳嗽了幾聲,然後踱步走到敬則則跟前道:“今日朕在乾元殿設宴,那菜式就不說了,可分量是不是太少了?男人的胃口畢竟不同你們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