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民為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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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這溼潤的田埂路上的確不是一件很舒適的事情,除去泥濘的土地還有青草觸及皮膚又癢又疼。

他們為了更加貼合農人,都是捲起了褲腿和無法完全包裹腳背的草鞋,章曇一眾官員臉上卻沒有任何不適,涎著臉走到了跟前不好行禮但是姿態卻甚為恭敬。

一旁的張七微微抬頭,目光也是看向了鄰田的楊大。

好似在說這些人也太客氣了,楊秉也是笑著說:“各位我這新稻種也是剛剛下地沒多久,具體如何我也無法保證收成,你們來此處求教我,恐怕得落得顆粒無收!”

一眾人自然不會覺得經略說的就是稻種,他們擦拭著汗水,也不知道是冷汗還是曝曬之下流的汗水。

不過總之看起來此刻的模樣卻是十分狼狽,張七暗道這些人定然也是外鄉人,否則怎麼會不知道去年這朝廷新種的收成呢?

不過這楊大也是一個實誠人這樣的話也是直接說出來,這些外鄉人定然是有所求,做生意將自己的底子都顯露了出來,那別人又怎麼會去買呢?

如今新稻種市面上卻是寥寥了,張七顯然以為這些人是為了這楊大手裡的新稻種而來的。

自從去年新稻種收成的緣故,官府便沒有向下面繼續發放了,也以至於如今這以前人人嫌棄的稻種如今也成了稀罕物。

不過這稀罕物在這些百姓眼裡同樣是討嫌的東西,即使送於他們也不會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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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曇知道這樣保持沉默不是辦法,左顧右盼見身側三人都是避開他的眼神。

他知道還是得自己去面對,他想要躬身作揖也知道這不是合適場合,於是壯著膽子勉強笑道:“勞煩閣下,能夠換一處陰涼地說話可否?”

楊秉停下了手裡動作,看著他笑而不語沒有回話,那章曇還有身邊的三位左官此刻都是心臟懸到了嗓子眼上了。

這摸不清這位的心思不知道對方會說什麼,心理滿是焦慮和不安。

不過楊秉也知道若是將幾位高麗使臣安排在此處見面,太過張揚於是微微頷首道:“那便依你的意思吧!”

章曇連忙道:“不敢!”

楊秉從那溼漉漉的田中走出來,腳上的汙泥就順勢用汙水滌盪了下。

他上岸之時章曇因為在旁邊的緣故,所以連忙靠上前攙扶了下,絲毫不在乎對方衣袖上的汙泥。

楊秉走在田堤上,看向身後的張七道:“張大哥,勞煩幫我看顧一下田地!”

張七道:“省得了!”

等到一眾人離開,張七才和身邊的人議論道:“我瞧著這楊大身份不一般,一定不是普通的農人,瞧見那些人沒有,如果普通人能夠表現的這麼恭敬嗎?”

旁邊忙活的莊稼漢,說著:“怎麼?你是說這楊大莫非是我泌陽縣的知縣不成?那樣的大官能夠整日在這泥田裡和我們同伍?”

張大連忙擺擺首,笑著道:“你說朝廷的那些大官會下農田幹活,我還不如相信我那臥床不起的老父幹活比我們還有勁!”

“不過那些人說話文縐縐的,即使不是官員想來這楊大也是官府的吏員特意奉命在這裡耕種的!”

這樣的理由方才有些信服力一些,在普通百姓的眼裡官員都是油光滿面,在光亮的大宅子裡享受的。

章曇等人亦步亦趨的跟在楊秉的身後,章曇低聲說道:“你們就等著我開口,唯恐得罪了經略將我推到臺前是吧!”

幾人也是立馬叫著委屈,說著:“縣令我等也是沒有辦法,人微言輕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相公,後果實在承受不起啊!”

“縣令心思機敏,遠非我們這些人能比的,所以這等大任也只有您能夠堪堪擔任!”

這時候就將他高高抬起可真的面對要事的時候這些人跑的比兔子還快,這一點他還是心知肚明的,可也無法懲治他們只能逞口頭之快而已!

所以也只是冷哼一聲隨上了腳步,其他人也知道自己理虧在前也是悻悻的跟在後面,不再多言。

楊秉揹負著手從背影看上去還真的就像是在田地耕種的老農一般,不過身後跟著一眾人這幅場面也實在有些古怪。

莫要說張七身為一個農人都能看出端倪來,任誰都看得出不對。

這田堤走道狹窄也能夠供一人前行,可莫要說田堤的寬窄即使寬敞如大道,這些人也不敢與之同行。

金魏英見到眾人從水田的那一邊走過來,為首之人頭戴斗笠,看不清面容可是看著眾人與之相隨身後他也猜測的出對方身份。

定然就是此行拜訪的目標,而其他的高麗士子也不敢面對這個看起來和農人一般無二的宋人大儒抱有輕視之心。

在他們的心底雖然並不將高麗當作附屬國,可是卻不敢不將遼宋當作大國。

而大國的重臣也不是他們這等貴族子弟能夠輕視的,甚至身為高麗皇子的王質此刻也是懷著肅穆之心。

有時候當你對一個人產生了好奇心後,你就會想方設法的去瞭解與之相關的事情,他當初是從金大夫的口中得知在宋國有一個大儒名為楊秉。

他的德行與古之重臣比干,魏徵堪比,而這樣的大臣需得有名君才能展現他的才華。

甚至有時候他在想若是他為高麗主君身邊若是有這等剛直之臣,定然能夠讓高麗逐漸興盛。

所以在他的印象裡那個身影應該是身形挺拔,且面色嚴肅不苟言笑的人。

可如今向他走來的身形,卻是如那些農人一般無二,不過雖然手裡拿著農具,可身形的確十分挺拔板正。

金魏英率先迎了上去,作揖說道:“在下高麗使臣金魏英,見過文瑜公!”

他之所以沒有以官職相稱,那是因為在他的心裡還是不想折了本國的體面,畢竟他在高麗國的職位與楊秉相當,而且此番出使代表著的乃是國主,所以若是以官職相稱自然不妥當。

若是敬仰對方的才華,一方大儒表現的尊重也是理所應當。

一方國向有才德的人作揖並不是損失威嚴,而是求賢若渴這是很好的德行,是值得誇讚的事情。

楊秉也不是一個清高自傲的人,反而表現的十分平易近人,同樣作揖回道:“楊秉,見過金大使!”

既然對方沒有以自己官職相稱,他也不會以本官自稱。

其餘的高麗士子還有身為高麗皇子的王質都立刻作揖行禮,無論是對方的官身還是從對方的身份影響力。

王質畢竟是隱瞞了身份所以自然也是需同其他的高麗士子一樣,走到了跟前方才注意到眼前之人的樣貌。

並不是印象中的剛直嚴肅的面龐,反而笑起來十分有親和力,儒雅隨和不過那過於挺直的眉宇增添了幾分凌厲氣勢。

幾人一邊走著一邊說著一些閒話向著那乘涼的草棚走去,此處有臨時的桌椅還有茶水。

離開了曝曬的太陽走在這涼棚下,絲毫不覺得眼前的草棚太過粗陋不堪,反而覺得這是一處難得的休閒之地。

眾人都是一幅短褐麻衣和草鞋打扮,看起來反倒是像農人休閒時在涼棚下乘涼。

不過誰又會想到面前這些人都是平日裡即使在城裡都難得一見的人物,此刻卻聚集在金山鄉的一處山下涼棚裡歇腳。

金魏英在一番客套話後,也是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楊先生乃是大宋的重臣,西南路的安撫使為一地的牧民官,何苦以尊貴之身份與小民一起下田耕種?”

“此舉對於他們而言也不會理解,施政無益而且還損失了威儀!”

在他的心裡注重民生提升高麗百姓的生活,並不是代表著自己就要與那些百姓平等了,這樣只會讓普通小民失去了敬畏心,國家施行政令的時候也會有所影響。

這個問題可謂是道盡了其他的高麗士子心裡的好奇心,暗道不愧是金師果然總是能夠直接道出其中關鍵。

王質在宮中之時與皇兄一起接受諸多儒學大成的官員講課,他們都是高麗的知名大儒。

他們教導和傳授的學問和金大夫說的相差無一,但是卻並不接受孟子的理論,雖然孟子乃是亞聖,可有些言論並不得當權者之心。

如若一人得位卻破壞仁義,暴虐無道,導致天怒人怨,則人人可誅之。此非是弒君,乃誅一夫而已。

這就是言明了暴君是可以殺的,若是損害了仁義那就不是弒君而是殺一個普通人而已,那如此皇權的威嚴何在?

他們奉行的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且若是君主不仁身為臣子當勸諫。

並不是所有的儒家經典都是被高麗所接受的,在他們的眼裡需要去蕪存菁。

如天之生民,非為君也,天之立君,以為民也。這種話更加是大逆不道的話了,人民乃天下的主人,君主僅為依附於人民以及以民意為歸屬,以踐行民意為行為實踐的存在。

這儼然是將君主視作人民的公僕,這種話即使在大宋同樣不受人認同的,皇權的至高性還是無人存疑的。

可以說現代的許多思想與古人存在相共同點,古人所謂的理想主義者現代也將變成了現實。

不過楊秉不會去說這些話回應,也不會刻意迴避。

而是十分坦然的說道:“為政之失,方才讓我明白了何為民為邦本,本固邦寧這句話的深意,百姓乃是國家之根本不可不察!”

“所以在下沒有時間去面見諸位,國事當前實在抽不開身!”

而金魏英這個時候沒有說話,反倒是身邊的一位高麗士子站了出來,緩緩開口道:“晚輩自然明白民為邦本乃是治國安民的至理,竭力為民眾謀利,使民眾勞有所得,且所得甚豐,可儒家先聖同樣說起過人皆以履行本分職責後服從規則,服從君主、政府管理的方式,來換取他人不敢越雷池一步,實現個人意志和做人本分的和諧統一。”

“除去盡力為百姓謀福祉的同時,也需得盡責和服從的關係,這樣百姓才能溫順和安分!”

說話的人正是高麗的皇子王質,他認為楊秉的這番舉措太過懷柔,身為臣子盡職盡責即可,不逾越了身份之外關係框架,那樣同樣讓百姓不逾越雷池一步。

而這種理論乃是以增強君主集權,承認君主特權的方式,來促使君主履行職責,換取君主對自己的仁愛。

相當於從民治過度到了治民,你溫順的前提下才能換來君主的仁政。

這就如同科舉的解題,你所站的角度不同自然看到的也不同。

這個時候去說上雖然位格不同但是人格平等這種話,不僅僅無法得到理解甚至會覺得你瘋了!

儒家的許多思想不僅未將人引向個性解放與人格平等,反之將其引向了個性的泯滅,使得大多數人不成為人。

從其基礎上一代代的完善,身為當權者自然要對於一些文化進行去蕪存菁。

留下來的都是符合統治者治民的一些條件,楊秉聽了他的話然後看了一眼外面正在耕種的百姓。

對於這種聖人之言的辯論對於他而言實在不是一件難事,他本就是科舉狀元出身,論解題恐怕天下能夠勝過他的寥寥無幾。

不過略微沉吟道:“服從和盡責?那君主順天應民,服從民意,民眾積極對君主負責,在我看來這方才是服從和盡責,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這是出自荀子《天論》同樣是儒生老生常談的話了,見對方不服氣繼續要辯駁的時候。

楊秉笑著說:“莫要急著辯駁,一部分人恪守本分,對應者卻以權謀私,社會必將紛亂四起民不聊生,這可是至理?”

“當初高句麗無道,不方才有了如今的高麗嗎?”

若真是君王有錯也不能替天行道,那麼如今的高麗的太祖就當初應該繼續屈膝忍受著對方的剝削,也不會高舉義旗。

這樣的話乃是當權者愚弄百姓的話,怎麼自己還當了真呢?

高麗太祖王建本就是推翻了弓裔,方才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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