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胡浩激動的樣子，於東覺得這次帶胡浩出來是帶對了。

作為於東的助理，胡浩早晚會回到公司獨當一面，提前讓他見一見這世界真實的一面是好事情。

隨後於東微微嘆了口，其實常村小學有學生輟學的問題他是能想到的。

常村小學的學生還是挺多的，於東上午在學校的時候特意數了一下，他們一年級有三個班級，每個班級都有八九十人。

二年級三個班，不過一個班只有七十多人的樣子。

到了三年級，就剩下兩個班了，一個班也是八九十人。

也就是說，常村小學一年級到三年級，少了一個班。

當然這少的學生不一定都是輟學的，也可能是學校新建了，新收的學生越來越多了。

如果這些都是輟學的，深空也幫不過來，因為每年輟學的人實在太多。

深空做慈善很盡心，但也會量力而為，絕對不會因為做慈善而影響到公司的正常執行。

所以現在深空資助學生，會考慮三個方面。

第一，學生家庭條件確實很差，已經到了沒有資助就上不了學的地步，越窮越優先。

第二，家長支援學生繼續求學。

第三，學生的學習成績過關，同等條件下，成績越好越優先。

做慈善也要講效率，而這三個條件就是根據效率來的。

等胡浩說完，於東問道，“陳然的父親想讓他讀完五年級就輟學，是不是因為他們之前沒有收到深空的資助？”

胡浩咬著後槽牙說道，“他們甚至都不知道資助的事情。”

於東又嘆了口氣，倒也對，既然是要貪他們的助學金，自然不會讓他們知道這件事情，不然的話他們拿不到錢肯定是要捅出去的，也是一樁麻煩。

至於家長簽字，也好辦，要麼小方給代簽了，要麼就直接找這些家長簽字或者摁手印。

反正這些家長基本上也都不識幾個字，學校把檔案往這些家長們面前一放，叫他們簽名就簽名，叫他們摁手印就摁手印。

老實巴交的農民，哪裡會想到教書育人的學校會坑他們呢？說不定簽名或者摁手印的時候還以為學校是為了他們好，還得感恩戴德。

沉吟了一會兒，於東開口道：“你把這幾個學生的資料還有聊天的內容都整合一下，然後以公司的名義打個電話給當地教育局，讓他們去一趟常村小學。記住了，打完電話之後，立即就帶人去常村小學拍照取證。”

胡浩點頭，他明白老闆的意思，老闆是擔心當地教育局跟袒護常村小學，通風報信。

“那我們要不要給公安打個電話，以防萬一？”

“行，也給公安打個電話。這事你去就行，我就不出面了，下午還有半天時間，我去一趟離潮小學，咱們分頭行動，如果那邊沒問題，明天我們就能回去了。”

“好，交給我就行了。”胡浩把胸脯拍的鼕鼕響。

於東看到胡浩打雞血的樣子，有些不放心，叮囑道，“你穩當點。”

“老闆放心，穩當著呢。”

於東點點頭：“行，現在也到飯點了，我們去鎮上吃個飯，事情下午再辦。”

……

常村所在的板橋鎮就一條不到五十米的街，兩輛汽車都難破開路，整個鎮上就一家“招待所”。

這家招待所兼顧著飯店生意，於東他們到的時候，老闆跟老闆娘正在服務前面來的一桌。

看到於東他們開了兩輛車過來，夫妻倆明顯愣了一下，板橋鎮這屁大點兒的地方一下子來兩輛汽車本來就是稀奇事情，而且這車看起來可比路上跑的老夏利看起來要貴多了。

板橋鎮沒有水泥路，目之所及基本上都是“水、泥路”，再好點也就是石子路，鎮上的主幹道就是石子路，坑坑窪窪的，車子走在上面，遇到個什麼坑，車軲轆能蹦三尺高。

一般人也捨不得把這麼好的汽車往這種路開。

於東他們一行人的來歷，夫妻倆沒時間去探究，這會兒見到大生意來了，都賣力地招呼起來。

“老闆，裡面請，裡面請。”

胡浩走在前頭，問道，“老闆，有包廂麼？”

老闆一臉為難地說道：“幾位老闆，我這個小店，就幾張桌子，沒有包廂。”

於東在後面擺擺手：“無妨，胡浩，咱們進去吧。”

胡浩點點頭，“老闆你們先進去，我來點菜。”

於東帶著其他人先進了裡面。

這個板橋招待所就是住房改的，樓下吃飯，樓上住宿。

樓下是兩間房打通的一個大廳，總共放了四張方桌，這會兒已經有一桌人在吃飯了。

已經到的這一桌人不多，也就三個，都是男人，年齡在三十五到五十五之間，這會兒菜還沒上來，三個人圍著一盤花生米碰著酒杯。

其中一人端起酒杯嘖了一口，拿眼瞧了瞧於東他們，眼神中帶著點疑惑。

別說是在板橋鎮這樣的窮鄉僻壤，於東他們這一行人放在哪兒都很引人注目，圍著於東的這幾個人個個身材魁梧，一看就不好招惹。

三人邊喝邊聊天，說的都是方言，於東他們只能勉強聽出其中一些詞語。

房吃到一半的時候，於東隱約聽到“深空”兩個字，他眯了眯眼睛，低頭對胡浩說，“你去找老闆跟老闆娘打聽打聽，這桌人什麼來頭。記住，別問的太直接，也不要太刻意。”

胡浩點點頭，跑去找老闆他們了。

過了沒一會兒，胡浩氣勢洶洶地跑了回來，他也沒過來跟於東匯報情況，直接衝到旁邊那桌邊上，一臉憤怒地叫道：“你們誰是鮑遠辰？”

三人中年紀最大的那個瘦高個子一臉詫異地看著胡浩，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道：“我就是鮑遠辰，小夥子你是？”

“我是你大爺！”

胡浩直接衝到鮑遠辰面前，抬手就是一拳，正中鮑遠辰的眼窩子：“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鮑遠辰雖然年紀大，但是反應不慢，被錘了一拳後，捂著眼睛往後退了一步，另一只手已經順勢拎起一把椅子。

跟他坐一起的另外兩個人也不遑多讓，緊跟著也各自拎起一把椅子。

於東看到鮑遠辰他們三人的氣勢，便知道他們不是什麼善茬，如果不是自己這邊人多，他們三個人手裡的椅子恐怕已經砸在胡浩頭上了。

“胡浩！”

於東喊了一聲，他旁邊兩個保鏢就過去把胡浩給攔住了。

兩個保鏢往胡浩面前一擋，鮑遠辰三人都有些發憷。

鮑遠辰知道要動手他們肯定吃虧，就把椅子放下，問道：“小夥子，你們這是什麼情況，我們應該不認識吧？是不是喝多了？”

於東也看向胡浩，“胡浩，什麼情況？”

胡浩指著鮑遠辰說道，“老闆，這個就是鮑遠辰，常村小學的校長。我剛才問清楚了，這幾個人三天兩頭地就跑來這裡下館子。”

說著，胡浩又上前一步，指著桌上的酒菜，不忿道：“他們這吃的不是菜，而是馮凱他們幾個的未來啊，老闆。平均一個禮拜要在這裡吃一兩百塊錢，一個月五六百，一個學生的助學金還不夠他們一個月吃喝的……”

胡浩正在控訴，老闆慌里慌張地跑了進來，“沒有，沒有，小兄弟你不要亂說啊，我可沒說鮑校長他們經常在我這吃飯。”

老闆本來以為胡浩他們就是過客，閒聊天跟胡浩說了這事，誰想到這小子上去給了鮑遠辰一拳，而且把他剛才說的事情全都給抖了出來，這可把他嚇壞了。

得罪了鮑遠辰，以後少了個固定的老客戶事小，得罪了他們鮑家才是他最害怕的。

他們姓鮑的在板橋鎮很有勢力，鎮長都姓鮑，不然就憑鮑遠辰自己怎麼可能當得上常村小學校長，他可是一天書都沒教過。

這要是鮑遠辰遷怒到他頭上，以後他這個小飯館就開不下去了。鮑家人可不是什麼善茬，之前常村就有個人得罪了鮑遠辰，鮑遠辰愣是不給那家孩子在常村小學上學。

沒辦法，人家只能把孩子送到隔壁村。

隔壁村距離遠不說，教學環境也差，常村小學是新蓋的，條件要好很多，周圍挨的近的村都把孩子往常村小學送。

於東自然能看出老闆的畏懼，他衝著老闆笑道：“老闆，你不要急，我們跟鮑校長有點事情要談。”

老闆本來還想再跟鮑遠辰解釋幾句，不過見於東舉手投足不像是普通人，就沒再說話退到了旁邊。

等老闆退了之後，於東又對氣得臉色漲紅的胡浩說道：“胡浩，現在就給當地教育局打電話，公安那邊的電話也一併打了。”

“好的，老闆。”

胡浩惡狠狠地看了眼鮑遠辰，然後掏出手機打電話，不過訊號不好，電話一個都沒打通。

“老闆，你家有電話麼？”胡浩回頭問了飯店老闆一句。

“有有有。”老闆連連點頭，“我帶你去用。”

板橋鎮裝了電話的不多，不過他們是飯館旅店的，電話肯定要裝一個，平時進貨什麼的都要用到。

胡浩跟著招待所老闆去打電話，於東又看向滿頭問號的鮑遠辰三人，笑著做了個自我介紹：“鮑校長你好，我叫於東，幹勾於，東方的東，不知道你聽沒聽過我的名字？”

於東？！

聽到於東二字的時候，鮑遠辰感覺一道天雷從天而降噼在他的腦門上，把他的腦子給噼得嗡嗡作響。

雖然沒見過於東，但是這個名字一直在他耳邊上轉。

他其實有很多次機會看到於東的長相，但是他沒有多關注，甚至之前他明明看到了《東方時空》上的於東，也沒有仔細去看長相，因為他覺得於東跟他就是兩個世界的人，這輩子都不可能碰面。

於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鮑遠辰大腦飛速運轉，但是越想他就越心驚。

板橋鎮這個地方天高皇帝遠，道路又閉塞，於東能出現在這裡的唯一原因就是常村小學。

而且那個給了他一拳的小夥子還提到了馮凱。

十月下旬的板橋村，天氣已經有些涼了，但是此時鮑遠辰的額頭上佈滿了豆大的汗珠，剛才喝的酒也一下子醒了。

好半晌，鮑遠辰才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於，於老闆，不知你大駕光臨，有失，有失……”

於東笑了笑，又看向鮑遠辰旁邊的兩人，“這兩位是？”

“他們是……”

鮑遠辰支支吾吾半天，最後還是介紹道：“他們是教導主任和副校長。”

於東的眉角跳了跳，露出一副很特別的笑容，如果胡浩在這的話，肯定能夠認出來於東這幅表情代表他已經生氣了，而且是很生氣的程度。

之前畢飛雨調侃過於東，說他有點兒反社會，很生氣的時候反而會笑，而且是那種兩邊臉對稱的笑。

有心理學家說，不真誠的笑通常面部表情都是不對稱的，發自內心的笑容都是對稱的，但於東生氣時候的笑卻是對稱的。

“挺好，你們都在，倒也省得我們一個一個去找。等胡浩打完電話，勞煩三位引路，帶我們去一趟常村小學，去學習一下你們常村小學的教學成果。”

原本於東是準備讓胡浩去解決這事，他就不出面了，現在既然碰上了，他就沒有不出面的道理。

而且這事不是貪墨助學金那麼簡單。

聽剛才老闆的描述，鮑遠辰他們幾個經常過來吃飯，一個月都要吃掉五六百塊錢，一年算下來就有六七千。

這還只是吃飯的錢，他們平時肯定還有其他花銷，所以除了貪墨馮凱他們助學金的錢之外，他們肯定還幹了什麼事情賺到錢了。

於東第一個想到的是學校的圖書館，大白天的拉著厚厚的窗簾，總有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深空給每個捐建的學校都弄了個圖書館，規格有大有小，不過不會給他們錢，而是直接將書給運到學校來。

鮑遠辰他們如果想要從這上面摳錢，那就要把這些書給賣掉。

但即便把書都給賣掉，恐怕也禁不起鮑遠辰他們這樣揮霍，所以他們肯定還有其他營收。

其實他們這些人圈錢的手段也不是很難猜，無非就是從學生那兒摳，比如定個校服，進價五塊，賣學生三十，剩下二十五就到了他們的口袋裡。

常村小學學生不少，五個年級加起來大概有九百個學生，每個學生頭上賺個二十五就有兩萬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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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假期作業，寒暑假兩次，每次的假期作業收個十幾塊錢，先賺了一波，等到假期結束把學生們的假期作業收上來也不往回發了，回頭用車子拉著送去長期合作的廢品站，還能再賺一波。

反正只要手裡攥著九百個學生，想賺點錢實在是太容易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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