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揚飛速消化著少年的話。

塗當寨，寨民，這部分人常年生活在夜狂焦土裡的村寨中，雙眸粉紅色，有自己的意識。

茫茫郊外，那比城市廣袤數萬倍的夜狂焦土裡，也許藏著無數這樣的村寨。

或者說，這樣的村寨，可能才是當前文明的大多數。

倖存的城市，才是紅月時代下的偶然。

少年忽然抱著手裡粗壯的樹枝啃了起來，牙齒就像鋒利的刀刃，很快就把一整根樹枝都吃完了。

可口腔內部畢竟柔軟，不一會兒，他的嘴角流下鮮血。

陸揚就這麼看著他：“你真的認為，這樣吃樹枝正常嗎？”

少年冷冷地看著陸揚：“那我問你，喜歡吃樹枝，是一種罪嗎？是一種病嗎？我們不該存在嗎？”

這個少年似乎對自己的怪癖非常敏感。

陸揚笑著搖搖頭：“我沒有那麼傲慢，不至於看到自己不理解的行為就認為它不該存在。我只是覺得你那樣吃樹枝，可能會傷害到自己的身體。如果這就是你們的不同的話，我尊重你們的不同，你們當然有生存的權利。”

陸揚帶著歉意向少年鞠了一躬：“你們塗當村寨的守護神獸的確是我帶人獵殺的，我向你們道歉，並且願意承擔你們的損失。以後我也會告訴我的朋友，脖子上掛著鈴鐺的夜狂生物，我們不會獵殺，因為它可能是某個村寨的守護獸。”

少年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你算是個還不錯的上城人，東東和西西也是你埋的，你保全了他們的屍體，承擔損失什麼的漂亮話就免了吧，生命無可挽回。”

陸揚眼神愧疚：“失去了這兩隻守護神獸，你們塗當寨的安全會受影響嗎？”

少年略有些闇然：“那倒不至於，村子裡還有一隻疾風之狼，它比東東和西西更厲害一些。我爹……族長大人很快也會馴化出新的守護神獸的。只是，我一直拿他們當很好的朋友，有些難過罷了。”

他囁嚅著說：“你可以幫我把這兩隻獨角虎的屍體扛回村寨嗎？就說我和兩隻守護神獸遭到了上城夜巡衛的襲擊，你路過救下了我的命。”

陸揚心念飛轉，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今晚由你負責帶兩隻守護神獸出去覓食，你卻出於貪玩來到了離江陽城太近的地方，自己可能還偷偷熘進了城裡一趟。你怕回去照實說會受到責罰，所以想讓我幫你圓這個謊，對嗎？”

少年明顯有些吃驚：“你，你好聰明，如果我一開始就在附近的話，至少帶兩隻獨角虎撤走，不至於讓它們和你們死磕。所，所以，你會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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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揚做了個拉鉤的手勢。

少年猶豫了一會兒，也遞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我叫洪成亮，你叫我阿亮就可以。”

“我叫陸揚。”

陸揚扛起兩隻獨角虎的屍體，跟著阿亮向塗當村寨走去。

阿亮的腳力不俗，至少相當於啟力境的夜遊者。

兩人穿過一片茂密的樹林，很快就到了一片濃霧的外圍。

“你們塗當寨就在這迷霧中嗎？”

阿亮點點頭：“外人即便誤入了這片迷霧，也找不到進村寨的路。”

陸揚站在迷霧之外卻有些猶豫，他並不清楚塗當寨人的行事風格，萬一對方發難，他很難脫身。

原本他的計劃裡，時間剛好過了午夜，他可以再次使用斗轉星移，大不了跳到高處觸發時停，配合斗轉星移選定遠處的物體為目標，從容脫身。

可塗當寨在這一片迷霧的包裹中，這就意味著視線會嚴重受阻，使用斗轉星移也逃不了太遠，很容易落入危險的局面之中。

阿亮見陸揚停下了腳步，回頭問道：“你是害怕進了我們塗當寨有危險嗎？這個你放心，我和你拉過鉤，就算是朋友，我不會讓我爹傷害你的。我們塗當寨，不是什麼原始部落，也是要讀書講道理的。”

陸揚心中升騰起一股豪情，灑然一笑：“天地寬闊，來去隨心，有什麼地方不敢去的，走吧。”

陸揚跟著阿亮走進了迷霧，一路七拐八扭之下，終於撥開迷霧見村寨。

這村寨的規模遠比陸揚想象得更大，視線範圍內一排排的房屋可能就有上千個。

一畝畝整齊的田地裡種植著某種不知名的變異作物，看起來果實還是挺飽滿的，倒不至於像陸揚之前見過的變異毒蘑孤那麼可怕。

這村寨應該不是完全自給自足的型別，掛在院外的衣服有些甚至還是現下流行的款式，可能村寨裡有專門的採買人員。

但不知道他們是如何獲取城市裡的貨幣，僅憑這些作物，恐怕是很難賣上價錢的。

城市裡的作物果蔬都是特殊大棚下種植的，這種變異作物沒有市場。

陸揚想到了某種可能，心中一喜，也許這趟塗當寨之行會有一些意外收穫。

阿亮推開洪家大院的門。

族長洪傳武似乎正在練習某種拳法，衣衫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拳路很詭異，看似往左，實則攻右，虛虛實實難以判斷。

洪傳武的眼睛和阿亮一樣，是粉紅色的。

阿亮按照和陸揚商量好的說辭，說了一下兩隻獨角虎遇害的經過，是陸揚路過順手救下了他的性命。

洪傳武面沉如水，冷冷逼視著陸揚：“阿亮說那一小隊夜巡衛戰力很高，連東東和西西都不是他們的對手，你一個啟元境，憑什麼能從他們手裡救下阿亮？”

“阿亮一個小孩子，本來就不在夜巡衛的捕殺範圍內，我在江陽城中有自己的醫藥公司，也算有些名望，他們更不至於對我下手。”

洪傳武面色一變，似乎起了一些興趣：“你在江陽城中有自己的醫藥公司，難道你就是那宋康寧？”

“你媽的，老子早就想宰了你了，上次你們坑了老子一車的元核！你還敢送上門來找死！”

一言不合，洪傳武自說自話地一拳直直衝著陸揚面門打去。

陸揚不閃不避。

“你不害怕？”

“洪族長外表粗放，實際是個粗中有細的人，不至於不知道宋康寧的年齡。”

洪傳武哈哈一笑，忽然開始吮吸自己的手指。

他吮吸地異常專注，連指甲縫裡的泥垢都不放過，在紅月之下，顯得異常荒誕，

陸揚不敢有任何表情，一旦自己對他們怪異的行為流露出嘲笑的意思，很有可能會激怒對方。

洪傳武吮吸過癮了，才心滿意足地開口：“你這上城的小子倒還不錯，那你告訴我你是誰？”

“他叫陸揚，就是那位謝天集團的陸院長。”

一道柔柔的女聲從屋內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