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九十三章 宗教武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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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離開盤龍池館,讓朱平槿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否則他將不得不向老婆反覆解釋自己昏厥的動機。

朱平槿騰出手來,便把剛剛趕回的舒國平、孫洪和程翔鳳三人召到池邊,斥責他們擅作威福,不經羅姑娘的首肯,擅自動用自己的世子金印向軍隊下命令。尤其是命令劉名升在必要時兵諫羅姑娘,簡直是膽大包天,不處置不足以正法紀。

朱平槿宣佈,自即日起,三人一併撤職,並處罰俸半年。不過,考慮到事起倉促,他們這般行事也有萬不得已的苦衷,兼之羅姑娘諒解了他們,並為他們求情,所以經他慎重考慮,將撤職改為撤職留用,以觀後效;罰俸半年減為一個月,同時處分也不用旨意公開宣佈了,只做記檔存案。

處理完三人,朱平槿開始收拾張維。

他宣佈,張維作為自己的隨侍太監,負責掌管金印,竟然擅自將金印交出去,簡直是嚴重的失職瀆職行為,完全辜負了他對張維的信任和重託。但念及張維在栓子山大戰中忠心護主,著廷杖十下,以茲懲戒,仍在左右行走。

張維對朱平槿奇蹟般的康復已經激動得熱淚盈眶,聽說這件天大的禍事只打十下屁股便結了,高興地捻起曳撒裙角就出去受刑了。他完全沒料到,朱平槿早就吩咐了蔣魯,要“著實打,打出記性!”

要打出什麼樣的記性?恐怕只有朱平槿和張維這兩個當事人才清楚,張維偷聽世子與羅姑娘說話,才是他招禍的根源。

處理完所有事,趕走了所有人,朱平槿終於有了空閒,可以獨坐於旖旎的風景區修身養性。可這種修養是假象,朱平槿可以休息身體,卻無暇休息大腦。

朱平槿親手建立的護國軍,已經在戰爭中成長為一支不容忽視的強大武力。但這支武力,徒有茁壯成長的軀體,大腦卻沒有同步發育。朱平槿在,這支軍隊就有信仰,因為朱平槿本人就是軍隊的信仰;一旦朱平槿因故缺位,這支軍隊就散了神、褪了光,喪失了進取的動力。就像沒有了拿破崙的法國大軍,頓時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戰。

當然,個別的將領也是有信念的。比如陳有福,一心一意為窮人打天下。

但是單純依靠個別人樸素的階級感情,沒有一個精密的思想體系為支撐,護國軍不可能團結社會各階級,調動一切力量來打垮李瞎子、張屠夫和四阿哥;沒有一個完善的思想體系為依靠,朱平槿放手發動群眾進行抗戰的總體戰略,就會培養出無數的野心家、造反派,為自己倔下墳墓!

所以,當朱平槿醒來,首個決定,便是召回三人委員會,順道將羈押的張維帶回來。參監後三總部,只能是自己的軍事幕僚,不能直接帶兵。

經過短暫的局勢評估後,朱平槿開始實施蓄謀已久的在意識形態領域的大動作,即藉助孔尚學和他的四川護國安民儒學研究會,以“正本清源”為口號,發動一場新儒學 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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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這個新儒學,塑立自己儒學聖人的形象,統一護國軍及四川各階層人士的思想;利用“溫飽”這個亂世百姓渴求的夢想,來收服人心,來瓦解敵人,來為每一位護國軍將士確立戰鬥的目標。

只是除了儒學之外,是否進一步藉助其他的思想體系,如釋道兩教,朱平槿暫時還在猶豫中。

一則他還有許多問題沒想透,還有很多擔憂沒落地;

二則這次宗教界的表現比他預料的更好。

如閬中城的大佛寺和觀音院,一個在嘉陵江的這頭,一個在嘉陵江的那頭;一個是和尚,一個是尼姑。這頭對那頭,和尚配尼姑,聯起手來共同為朱平槿的康復舉行了一場規模盛大的祈福法會。

在法會上,在數千護國軍的傷兵面前,和尚尼姑們公然宣稱,世子是散財童子轉世,羅姑娘是捧珠龍女轉世,都是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派到世間來拯救蒼生的。蒼生一日未脫苦難,此二位一日不會脫離凡塵。

說來也奇怪,和尚尼姑們真的發揮了穩定人心的作用。篤信菩薩的普通百姓對朱平槿的健康信心十足,頂多也就是在壽王府行在外磕個頭念個佛。保寧府人心穩定,市面繁榮。

相反那些大臣儒生們倒是惶惶不安,問安的摺子陸續不斷地從四川各地發往保寧府。看著那些紙面文字,朱平槿隔著千里也能感受到他們末日來臨時的絕望。

如一位就職於潼川王莊的成都儒生,在摺子中痛哭流涕道:“世子若去,國將不國!家為丘塋,人為鬼魅!”

這種上下階層逆動的反常現象引起了朱平槿的重視。他一方面用利益驅動來解讀,另一方面再次感受了古代社會宗教信仰對人尤其是對底層人士的強大影響。

在他的前世,他親眼見到FL功分子拋家棄子,走上了對抗政府的不歸路;在他的今世,他想收服一名在嶽池水被俘的白蓮邪教將領,故特意將其從砍頭名單中去除。可那人寧願在建築工地上扛石頭挖地球,也不願做明王後裔的走狗!

世間萬物,自有其執行的規律。

朱平槿的猶豫,並不能阻止別人的孤注一擲。

說曹操,曹操到。

朱平槿在盤龍池館的清波綠水邊醞釀掀起一場意識形態領域的偉大鬥爭,盤點可以利用的思想武器。有人就巴巴地自投羅網,為他呈上一柄殺傷力頗大的利劍。

……

“小道王洪,閬中人氏。少年時投入教門,先入鶴鳴山(注一)學道,又入青城山上清宮學道……”

吃了一碗糙米飯,王道人體內的小宇宙再次熊熊燃燒起來。當王道人知道那名鄙棄他的小太監竟然要領他參見世子,他激動得如同騰雲飛昇一般,差點連走路都同手同腳了。

見著這個藍粗布破爛道袍,形容佝僂猥瑣如同叫花子一般的道士,朱平槿心裡連連感嘆:

你與你娘的的同門同派,咋差異那麼大哩!

朱平槿用一張手絹墊在手心,輪流把玩著王道士獻上的兩件法器。隔著絹布,朱平槿也能清晰地感覺到法器上積澱多年的汙垢和油膩。

等王道士獻寶一般將天樞星暗而又明的事情講完,朱平槿只是微微一笑:這可能只是巧合。

王道士看來對這個問題已有準備,張口便反駁回來: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ZE),辰宿列張(注二)!

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JIE)亡。應之以治,則吉;應之以亂,則兇(注三)!

天道昭顯,萬眾仰望,豈少小道一雙濁眼乎?

況紫微闇弱,天樞璀璨,必非一朝一夕之相。小道請世子今夜親登高臺觀星,便可窺之一二!”

讓老子半夜起來看星星?

朱平槿神思飛揚,想到了自己荷爾蒙充盈,老婆智商為零的浪漫時代。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把滿懷希望的王道士鬧了個大紅臉。

“世子與那李諒德一樣,以為小道滿口誑語?”王道士羞憤難當,噌地站了起來。

瞥見不遠處池邊層層堆砌的嶙峋的太湖石,他便橫下一條心高聲叫道:“世子今日不信,必至於身遭禍、國至亂!也罷,小道今日便以身殉道。世子,小道去也!”

這老道還頗有些表演才能呢!朱平槿微笑著觀看王道士被他的徒兒死死抱住大腿,無力自拔仰天長嘆。

“好了,再鬧下去,褲子扯破了便要露腚!”朱平槿揮手戲謔(XUE)道。

等王道士師徒老實下來,朱平槿便正肅臉色,恢復了一國之君的模樣:

“既有天變之相,本世子不可不察也!”

不待王道士臉上那絲喜色顯出,朱平槿的語氣已經變得陰森森的:

“妄言天變之相牽連本世子,居心叵測,其心可誅也!來人吶,拿下!”

事情急轉直下。

王道士頓時傻在原地,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五花大綁起來。他這時才反應過來,大叫有話要說。

還說個屁!

朱平槿重新回到了修身養性的狀態,好整以暇地吩咐左通道:“以後他有話,你去聽,回來奏報,本世子不見。還有,你把他的天變論放出風聲去,看看外面的動靜!”

……

第二天早晨,在朱平槿兩口子簡單地吃雞蛋喝牛奶時,左通及時把老道王洪熬了一宿寫出來的供狀呈送上來。王洪知道,這或許是他最後的求生機會,於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將他的所學所見所思所想招了個底朝天。

王洪道,北斗七星,分別是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

七星即七座宮殿,每座宮殿住著一位星君。天樞宮貪狼星君、天璇宮巨門星君、天璣宮祿存星君、天權宮文曲星君、玉衡宮廉貞星君、開陽宮武曲星君、搖光宮破軍星君。

這七位星君據說都是英雄母親鬥姆元君的兒子。鬥姆元君一共生了九個兒子,老大是天上的皇帝玉皇大帝,老二是是管星君的紫微大帝,至於其餘七個兒子,分別是北斗七星君。

“看來天樞星就是天上的藩王!與你的頭銜差不多。”

羅雨虹聽了神話,便笑著提醒朱平槿道。然後她叫過左通,問供狀中還有哪些內容與世子對得上號。

“回稟羅姑娘,能對上號的一大堆呢!”左通笑答道:“奴婢在路上讀了,越讀越像世子!”

注一:鶴鳴山,傳說是張道陵(張天師)修道得道之地。此地現全是仿古的現代建築,幾乎無旅遊價值。

注二:節自《千字文》

注三:節自《荀子天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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