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援兵在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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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反王劉維明的招安,是朱平槿的廣安最大的收穫之一。除了眼睛看得見的,還有眼睛看不見的。

土暴子在巴山的活動情況透過劉維明的嘴,第一次清晰展示在朱平槿的面前。有了劉維明描繪的全景圖作指引,軍情局以前收集的許多支離破碎的情報,就可以一塊塊拼湊起來,構成具有實用價值的資訊。

四川土暴子在巴山的主要基地,在三處。

一是太平以東的川陝楚豫四省交界處。此處地廣人稀,活動範圍幾乎不受限制,但是糧少人少,容易餓肚子,所以是土暴子迫不得已才會選擇的棲身之地;

二是太平以西、巴河以北至漢中的米倉山南北地區。這裡毗鄰漢中盆地和四川保寧、順慶兩府,糧多人多,既可以前出搶劫,又可以隨時退回深山打游擊。因此成為土暴子的主要活動區域;

三是廣元、百丈關以北,南江以西的米倉山西翼地區。因為地處川陝通道,朝廷於此地集結重兵,控扼關隘,對土暴子的流動形成了很大的阻礙。尤其是廣元到百丈關一線,是一個東西貫通的走廊地帶,又稱“米倉走廊”,成為土暴子南下的一道天然防線,因此土暴子輕易不越過此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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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擠”的戰略,已經在朱平槿、廖大亨等大明朝蜀地藩撫決策階層中形成共識。可往哪兒擠,是個大方向的戰略問題。

從消滅土暴子和安靖四川的角度,應該往川陝楚豫四省交界處擠。但是這與朱平槿的政治目標和軍事目標相悖。因為朱平槿想控制漢中,就得找一個政治上和軍事上的理由。向廣元以北擠,土暴子恐怕又不配合。

最理想的方案,還是向巴州以北擠。把土暴子擠過米倉山,讓他們去找漢中瑞王的麻煩。等到瑞王和陝西官府大叫大喊,川軍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進入陝南,控制漢中盆地這塊兵家必爭之地。

佔領漢中盆地,自然便要佔領漢中城和周邊各縣城和關隘,而這個計劃的理想執行者,便是川北鎮。

川北鎮是四川最大的軍事集團,加上松茂和龍安兩地的駐軍,總兵力超過三萬,控制著川陝、川隴、川藏邊境的眾多城池和要隘,是四川進入陝西、甘肅的主要通道。川北鎮的許多將領參加了平定奢安之亂,在殘酷的戰爭中積累了豐富的山地作戰經驗;衛所軍士墾荒戍邊,娶妻生子,早已與當地融為一體。

朱平槿要和平掌控四川全境,川北鎮是他繞不過去的一道坎。

欲掌控川北鎮,有兩文一武三個人很重要,其一自然是四川巡撫廖大亨;其二其三則是川北道龍文光與川北總兵。現在廖大亨是自己人;龍文光是個書生,既未見面,也未表態。但他與廖大亨有同年之誼,對廖大亨的軍事部署和民生施政也是支援的。目前關鍵的是川北總兵人選。

川北總兵雖然只是正兵營首領,但他職位最高,在戰時可以指揮所有編制內的官軍。而且他是軍籍,代表著軍方的利益,對川北大小將門有極大的影響力,因此這個職位絕對不容小覷。

王朝陽是正兵營的將領,老將甘良臣自然要為王朝陽兵變一事負責,成為四川向朝廷交待的替罪羊。甘良臣的川北總兵一職保不住了,那麼朱平槿必須考慮甘良臣的繼任者。

然而,這個人選的出爐卻非常困難,因為現有的護國軍將領或者職位太低、資歷太淺,或者蜀王府痕跡過重,容易引發川北將門的反彈,都不是川北總兵的合適人選。與其坐等朝廷派出川北總兵,還不如從川北鎮的現有將領中遴選,先佔了坑再說。

在廣安,錢維翰曾給朱平槿推薦了副將劉鎮藩。但程翔鳳反對,可他也不能拿出合適的人選。藩撫明確合流後,朱平槿徵求廖大亨的意見。

廖大亨的意見很明確:副將劉鎮藩、丁顯爵、張奏凱、朱化龍、凃龍;都指揮羅大爵、都指揮僉事魯印昌,參將遊擊曾英、王祥,遊擊楊展等人,都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將領。但是,川北總兵一職非劉鎮藩莫屬。他的的理由很充分:

劉鎮藩不是川北將門,甚至不是四川人,在四川根基不深。但他與川北將門有多年的交道,私交人緣也不錯。他有資歷、有戰功、有屯田養兵的經驗,還守規矩、敬上官、沒有野心。在川軍各部的將官中,劉鎮藩是蜀王府二臺三司控制川北官軍最理想的代理人,而且只有他才能擔起整合川北營兵、衛所這副重擔。

除了以上可以公開的理由,廖大亨還有一個不能公開的理由。那就是川北總兵必須足夠效忠朱平槿,必須支援他廖大亨,將來能夠執行朱平槿和他佔領漢中的秘密計劃。

廖大亨的理由似乎已經很充分,但是朱平槿依然沒有急於表態。因為朱平槿覺得,比起政治上的需要,劉鎮藩本人的指揮能力和指揮風格才是更重要的。

遏制土暴子、擋住李自成,是川北守軍的主要作戰任務,劉鎮藩是否能夠完成?

劉鎮藩的作戰風格,是否能夠為四川的北大門,構築一條堅不可摧的鋼鐵防線,讓朱平槿能夠騰出主力,東出夔門,與他心目中最大的敵人——張獻忠決一死戰?

如今,劉鎮藩提出對土暴子“勒兵緩進”的主張,讓提倡“慎戰”的朱平槿看到了兩人思想上的共性。

小部隊的指揮官可以大膽夜襲、百里穿插,但是決定國運的大將必須持重。

小部隊敗了,不過是一隅之失。大兵團敗了,就會產生骨牌效應,使局勢向災難的方向無可挽回地滑去。

多次戰術性的失敗都可以用一次戰役或戰略性的勝利來挽回,但一次戰役和戰略的失敗卻不可能用幾場戰術勝利來挽回!

這就如同戰列艦與巡洋艦在使用上的差別。

用年輕持重的劉鎮藩來取代老邁的不思進取的甘良臣,朱平槿已經在心裡決定了。可是,朱平槿還需要劉鎮藩的確認。

“清掃周遭、勒兵緩進,當然乃萬全之策。”朱平槿臉色不變,一雙眸子緊盯住劉鎮藩,“只是目前情報顯示,馬大人和張將軍當面對陣之敵,有震天王白蛟龍、行十萬呼九思、奪食王王友進、整齊王張顯等四家土暴子共數萬人!敵眾我寡,本世子與廖撫判斷,如不迅速施以援手,馬大人和張將軍那裡恐遭不測!”

“世子和撫臺大人心系將士安危,末將感懷於心!”劉鎮藩離座,恭敬地向朱平槿和廖大亨兩拜,“只是末將愚見,以土暴子之力,短時間內吃不下張營!”

“這是為何?”

“據末將所知,張營有兵四千餘,其中衛所之兵千五,新募之兵兩千。此外,張營還有楚地老兵八百,其中張奏凱及李祥春之家丁三百。張奏凱是老將,其排兵佈陣,定是以衛所兵與新兵守外圍,以老兵家丁守核心。如此一來,土暴子合攻張營,先打的是新兵輔兵,然後是衛所兵,最後才是老兵和家丁,因此土暴子必然越打越難。即便萬不得已,馬大人和張將軍也可以突圍,那些家丁大都是有馬的……”

“哼,劉副將言之有理!”廖大亨幫朱平槿表了態。

“此外,末將還以為,土暴子之所欲者,並非馬大人與張將軍之首級。他們惦記的,只是漁溪場的糧食和軍資!”

劉鎮藩得了巡撫大人的肯定,明顯放鬆了許多,說話也不再乾癟癟的:“世子和廖大人請想,那土暴子死了這麼多的人,得一對無用的首級來幹啥?他們打仗,或者搶東西,或者爭地盤。那漁溪場乃是平壩,爭來也守不住,那還爭來幹啥?故而末將估計,土暴子他們猛攻馬大人和張將軍,既想打破官府對他們的圍剿,重創官軍士氣;又想撈點實惠的,把漁溪場裡囤積的糧食和軍械搶光。”

“廖公,張部囤積的糧食有多少?”朱平槿問道。

“這可說不準。”廖大亨連忙搖頭,“以前錢先生幫著臣估算了一下,如果只算省裡發的軍糧,大概只剩三千石。但如果把他們自己囤積的糧食和馬糧一起計算,大約有八千石穀子和一千石豆子。”

這也難怪,朱平槿借廖大亨之手把張奏凱趕出保寧府,張奏凱當然要將自己的小金庫遷往他的新基地漁溪場和千佛場。近萬石糧食,不少了。夠張奏凱部吃半年,也夠兩萬土暴子敞開肚皮吃上一個月,讓他們渡過難熬的春荒!

“劉將軍所言有理!”朱平槿道。可他就此沒有放過劉鎮藩,繼續問道:“既如此,劉將軍準備如何破敵?”

“嶽爺爺道,用兵之道,存乎一心。末將不知如何奏明……”

面對朱平槿的步步緊逼,劉鎮藩有些心底惴惴。他琢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末將以為,援軍此去,若帶著大量軍資……末將想以草包沙袋冒充軍糧誘敵……”

“草包太輕,車轍不顯;沙袋倒不錯,只是土賊先以小隊奇襲,便可知真假。這種事情要做,就要真做。”朱平槿大手大腳的富N代脾氣上來了。他向廖大亨示意,廖大亨連忙點頭拱手。意思鄙人既沒意見,也沒糧食。

“程先生,立即擬旨,傳令王省吾第十八營與侯應起部以急行軍速度,向千佛場開進!到達千佛場之後,聽從劉將軍指揮;令董卜第三騎兵營,先向銅城寨方向出擊掃蕩,迷惑土賊,然後突然轉兵漁溪場,加入戰場,並聽從劉將軍指揮!劉將軍所需軍械火藥及其他物資,令後勤部如數撥給,經河溪關向千佛場輸送。至於糧食,撥五百,不!一千石給劉將軍……”

這是豁出護國軍的家底與土暴子決戰了,而且世子將指揮權交給了僅有一面之緣的劉鎮藩。

劉鎮藩終於露出了真感情。他向朱平槿長跪叩拜,表示他絕不辜負組織和領導對他的信任和重託。

“劉將軍不知何時返回前線?”

“既然漁溪場急若星火,末將今日便返回千佛場!”

“午時已過,山路難行,不如將軍明日……”

“多謝世子掛懷!末將來時,已令小的們在沿途留馬換乘。此去千佛場百四十裡,只要在河溪關渡過江去,末將便能在兩個時辰內返回千佛。末將估計,到了地方,這太陽還在西邊的天上掛著!”

劉鎮藩安排如此周密,讓朱平槿心裡的最後一個石頭落了地。他頓時大喜道:“好!拿本世子寶刀來!”

朱平槿在保寧府,藏式寶刀不是掛在寢室,就是由太監捧著侍奉左右。

“此刀乃本世子隨身所配,參加過雅州平亂與岷江大戰!軍中諸將不聽劉將軍號令者,無論何人,當以此刀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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