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暴風初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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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五年元月二十五日天黑之後,就在闖天虎袁可儀對金城寨、土門場和新政壩展開全部襲擊的當口,蛋痛的蜀世子朱平槿躺在廖大亨的車子中,秘密地向保寧府的首縣閬中城轉移。

閬中城城高牆固,地勢險要,三面環江,易守難攻,安全性有保證。更兼交通方便,資訊暢通,歷來是川北中心,便於指揮控制。城西有壽王就藩保寧府時赦建的壽王府,府內有鳳凰山,遙接北面的蟠龍山,可以作為朱平槿的行在。

壽王弘治十一年就藩保寧府,六年後即移藩德安。目前保寧府衙和川北道署雖在壽王府內,還有部分偏殿院落已經請旨出售給民家(注一),但礙於禮制森嚴,壽王府承運殿及大多數中軸線上的宮殿都處於空閒狀態,無人敢住。

因為閒置已經一百三十八年,這些巍峨壯麗的宮殿都在歲月的流失中變得破敗不堪。不經過大規模修繕,是絕對不可能入住的。壽王府的城牆也拆了,可府的內院高牆仍在,可以為某位貪生怕死的傢伙提供心理上的安全感。

既然保寧府有這麼多的好處,於是朱平槿決定,將川北軍事指揮中心和後勤基地由新政壩逐漸轉移至閬中城,在壽王府內開設重慶軍區前進指揮所,就近指揮和供應川北官軍。這個前進指揮所暫由廖大亨親自坐鎮,在保寧府的護國軍賀仇寇部及川軍、楚軍各部都歸該指揮所指揮。

……

夜半時分,朱平槿、廖大亨一行在賀氏族人和莊丁的接應下,渡過了嘉陵江南津關浮橋,進駐了閬中城。

劫後餘生的川北巡道葛奇祚提前得知訊息,率保寧同知項國瓚、閬中知縣張昌等文武官員在閬中城外南津關浮橋橋頭處跪迎。朱平槿身體有癢,便令張維上前宣旨,暫不接受外官拜見,只是請骨瘦如柴、淚光盈面的葛奇祚上車說話。

一行人經閬中城的南門——錦屏門入城,入駐了壽王府內川北道署旁一座深邃幽靜的大院。然而朱平槿並未得到多少修身養息的閒暇時間,因為第二日天未見亮,從新政壩和蒼溪縣就陸續傳來緊急塘報。

重返新政壩的許守財奏報:俘虜供稱,土暴子闖山虎袁可儀部已於昨晚向新政壩至金城寨一線大舉出擊,目前新政壩、長平山和土門場都確認遭到襲擊。

新政壩外圍的東山據點被土暴子圍攻,點燃了篝火三堆,表明他們正在進行苦戰。

新政壩外圍之金魚山、小東山和燕窩山據點亦有篝火點燃,說明新政壩外圍已經全線接敵。

長平寨派快馬到新政壩報告,長平山以北的土門場被夜襲。從長平山頂可見土門場火光衝天,估計防守土門場的朱老爹所率一個新編中隊凶多吉少。

新政壩的城牆亦有零星土暴子趁夜爬城,正好被剛剛渡江增援回來的許守財一個半連裡外合擊。許守財震怒之下,已傳令將俘獲的十幾名土寇全部斬殺。他正在組織兵力,打算天亮後先解新政壩外圍之困,然後沿官道進入長平山,增援土門場。

趕到蒼溪縣的程翔鳳、王大牛和王省吾也聯名奏報:

王朝陽叛軍急攻蒼溪不下,不得已丟下兩百餘傷兵,於昨日午後倉促向劍門關方向撤退。其部後衛守住山間隘道,阻擋追兵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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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天錫部偏將侯應起率百餘騎兵加入了嘉措的第三騎兵營。晚間,侯應起持侯天錫和程翔鳳二人手書,親入王朝陽叛軍,爭取招安王朝陽。目前侯應起尚未迴歸,亦無訊息傳來。他們擔心王朝陽藉機拖延時間,請示天亮後立即攻擊。

……

燭火跳躍,朱平槿半臥病榻,被子上放著兩份塘報。廖大亨端坐於榻前,一臉嚴肅,而隨行的錢維翰、劉名升、洪其信、劉文鬱等幕僚、參謀,則靜靜侍立一旁。

廖大亨率先打破沉默:“世子,土暴子突然大舉反攻,必是得了張繼孟這逆臣之告密。老臣所憂者,非獨金城寨至新政壩一線。中路漁溪、恩陽一線之馬乾、張奏凱部和右路賈登聯部亦有危險!如今有戰、守、撤三策,老臣之意,他們戰不足,撤不能,最好是守,一直堅守到援軍到來。如護國軍能迅速抽調勁兵一團北援,則以護國軍為錘,以王祥之巴州為砧(ZHEN),東西對攻、南北夾擊……”

錢維翰也道:“世子、東翁,如今王朝陽打不得了。只要王朝陽甘願受撫,立可轉用千餘兵力於中路或右路……”

朱平槿沒有開口,他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緘默不言的劉名升。劉名升昨日曾密報,他派出與張光陪死信箱聯絡的探子沒能及時回來,估計路上出了問題。沒有情報支援,那麼只能再次盲目決策了。

劉名升不說話,他身旁的洪其信倒開了口。

“世子,臣之意,是晚上不動,白天動!”

見朱平槿將目光掃過來,洪其信連忙補充道:“世子,土暴子地熟人熟,護國軍以客攻主,地形和軍情上首先吃了虧,因此進攻要猛,但更要慎!目前我們兵力嚴重不足,從新政壩到金城寨只有五六個連不到一千人,還要擔負守備任務。如盲目出擊,遭遇失敗,則大局壞矣!

臣以為,應迅速結束廣安諸軍修整,抽調有力一部前來。賀將軍所部已經出發三日,按腳程推算,他們已經到了順慶府,今日天明便要渡江。臣建議他們不必渡江,立即北進蓬州,再從蓬州直接進至金城寨。金城寨糧食充足……”

洪其信的話被朱平槿打斷了:“其信之意,是原計劃之三月總攻必須提前?”

“正是!”

洪其信身軀一抖,做了個標準的立正姿勢。

看來還是要提前大打呀。

朱平槿心裡嘆口氣。

現在護國軍在川北的兵力是充沛的。在廣安城南的羅渡有正在改編訓練的第四、五、十四、十五、十六共五個步兵營。嶽池與營山之間的金城山有正在清剿黑虎混天星的第九、第十、十二、十三營。在渠縣和三匯鎮的第八、十七營。

以上十一個營近萬人的兵力可以作為機動部隊逐漸抽調出來,加入到巴山之戰中。但這些部隊大多新編,無論是軍事訓練還是思想改造都沒有徹底完成。倉促將其調往前線,會不會出現第十營在廣門鋪的潰敗局面?

朱平槿心裡沒底。

這時,朱平槿突然瞥見劉文鬱的嘴角在微微顫動,於是他便點了劉文鬱的名:“文鬱有話要說?不妨,可也好,否也罷,只管說來聽聽。參謀有話不說,如何盡到參謀職責?”

“臣以為土暴子之刀槍並不可怕……”世子當眾點名,劉文鬱有點緊張,但他很快便放鬆下來。

“我們兵甲糧餉人口都比土暴子要多。只需耗上一兩個月,土暴子必敗無疑。只是土暴子依靠刀槍控制百姓,甚至混在百姓之中,這讓將士們防不勝防。臣妄言,應該把川北百姓盡數遷出山區,把村寨都燒掉炸掉,在井裡放入死貓死耗子,讓土暴子在大山裡無糧可吃、無水可喝、無房可住、無衣可穿、無堡可守!如此,土暴子只能出山打劫,正好撞上我們的刀槍。若是他們死守大山,早晚死守要變成守死!”

難怪說書生毒辣。劉文鬱一個文弱的讀書種子,沒想到一獻策便是如此毒計!朱平槿對劉家父子頓時有種刮目相看的感覺。

“唔!文鬱之策,可行!可行!”朱平槿還在思考,廖大亨已經頻頻點頭稱是,看來劉文鬱之策正對了他的胃口。

朱平槿總結道:“此乃清鄉絕戶之策!是要在巴山製造無人區!正如金城寨一地,城外無一村一人,能跑的都逃到了蓬州、營山和南部。土暴子無處劫掠,無衣無糧,只好出山鋌而走險。只是……此計不可濫用,以免誤傷百姓。本世子以為,此策要與王省吾之移鄉並村、武裝村落一併實施,以取相得益彰之效果……”

部署甫定,所有人都出去了,去做他們該做的事情。

春光弄人,又是新的一天。

朱平槿終於閒了下來,想補一覺但又睡不著。於是他令太監張維將房間的窗門全部開啟,讓窗外的春光透漏進來。窗欞兩開,天井正中一株高大的玉蘭樹呈現在眼前。大樹有枝無葉,枝頭玉蘭朵朵綻放,正是似玉如蘭的好時節。只是一位小太監,搭了架短梯正在爬樹,伸長手臂將枝頭上的一朵朵玉蘭花摘下來放入背上的花囊。

“好好的花長在樹上不好,為什麼要摘了?”朱平槿隨口問道。

“世子爺,左通他要為世子爺燻一盞玉蘭花茶。左通說這幾日世子口幹鼻塞舌苔重,那是著急國事心中上火。這玉蘭花性溫辛,主通氣,正好這裡有賀家老夫人獻上的閬山香茗一盒,於是奴婢擅自做主……”

張維正忙著將漱口茶和熱毛巾端上來,聽世子發問,連忙回話。這幾日他格外小心,因為另一名隨侍太監楊薛濤被世子以送信為名打發回了成都,而且一去不返,弄得他心裡有些打鼓。

“你們有心了。”朱平槿輕輕點頭。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世,太監的形象一直與猥瑣、貪婪、弄權等負面名詞聯絡在一起,甚至傳說太監下身有股洗不掉揮不去的尿騷 味。身處其中,才知道太監身上並沒有尿騷 味,而太監中的忠臣比大臣中的更多。

“你別忙了,先把近期軍情塘報念來聽聽。連日奔忙,漏下急事可不得了。以後除羅姑娘書信外,各地軍報你先拆看,急事要事也好隨時奏報!”朱平槿吩咐張維道。

朱平槿的意思,就是讓張維這個隨侍小太監正式進入朱辦,而且成了領導身邊的隨身秘書。張維是個眼眨眉毛動的機靈鬼,主子之意他豈能不懂?

注一:響木在四川省圖書館查到了保寧府官員請旨出售壽王府的奏摺及桂王府的工料銀價款等重要歷史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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