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雷霆一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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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仇寇的堅持,讓劉三根被迫接過了指揮權。

獨立指揮作戰,這還是劉三根的第一次。他知道,這是一個考驗,是他作為一名軍官必須跨過去的門檻。跨過去,他就會像他的同鄉好友陳有福一樣,成為護商隊第一流的大將;跨不過去,他就丟了自己的臉,丟了陳有福和東門人市裡那批戰友的臉,丟了世子和王府的臉,還丟了他所有失去親人的臉,從此抬不起頭來!

一股豪情填充胸膛,脹得他說話冒氣。劉三根把持不住之際,想起了田先生在松林山講過的韜略。

“兵者,國之大事,存亡之道,命在於將!鎮靜!鎮靜!我是眾兵之將,切不可自亂陣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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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三根穩住心神,看看周圍。四周是他部下的班排長們和營炮排長何承峻。他們都默默注視著他,耐心等待他的決定。

劉三根咬咬牙,將他的心中所想道了出來。

攔住潘一鴻的部隊,不讓他們衝破防線當然是第一位的。然而雙方僵持過久,必然給二連帶來重大傷亡。所以劉三根的想法是以雷霆一擊,儘快擊潰官軍,然後沿著崖邊小道像趕鴨子一樣驅趕潰兵,最後將敵人趕到林言的陣地上消滅。

以雷霆一擊迅速擊潰敵人,符合所有軍官軍士的理想,他們都開口贊同。於是劉三根進行了具體部署:

二連繼續隱蔽在左側的小山丘後,讓敵人看不見他們。等到敵人前鋒接近預定陣位三百步後,立即整隊出現,以便給敵人心理以最大的震撼。列陣的具體位置,在小山丘的前部。這是小路較寬的部分,連同路兩邊的平地,可以密集展開兩個排。左側小山丘斜坡上,由上往下斜著展開一個排。這個排的左側,便是火銃班的戰線和虎蹲炮的炮位。

劉三根並沒有選擇小路最窄的地方防守,而是選擇了向左拉長戰線,這樣不僅顯得人多,而且顯得居高臨下,對戰心不堅的官軍心理威懾更大。他堅信,不善於近身肉搏的官軍不可能衝破他在大路上的防線。

同時,他的防線正好選在左側山丘斜坡與小道匯合的地方。如官軍沿小道直衝過來,狹窄的隊形會撞上橫列的密集短矛陣,遭到三面刺殺;如官軍離開小路爬山,就只好仰攻山丘防線,同時被虎蹲炮和火銃齊射。敵人衝不破防線,要麼迴轉土地埡口,撞上一連的銃口;要麼從東西兩座山丘間的鞍部逃散,那就意味著潘一鴻丟棄了老巢大乘寺。

“大家注意,聽見鼓聲,成三路縱隊快步前進!到達指定地點,從右向左展開佔領道路!一排最右,二排中間,三排在左翼!各排以班為單位列成三排橫隊。四排少一個班,在一、二排之後充當預備隊。虎蹲炮在最左翼安放,一連火銃班掩護虎蹲炮!我沒練過火銃和虎蹲炮,打放時機由你們自己來定!賀副營長會親自帶騎兵在山丘頂上隱蔽列陣,只要敵人動搖,他就率人衝下來砍殺。各班排明白了嗎?”

“明白!”

“報告劉連長!”

“何排長有話請講!”

“虎蹲炮安放耗時,需要立即構築預設陣地!請劉連長將戰線位置現地講明,我們炮組好提前動手!”

“好!諸位還有什麼問題?”

自從賀仇寇准許他跟隨上陣,馮如虎便一直笑得合不攏嘴。聽見劉三根問還有啥問題,於是笑道:

“劉連長,你可知王府的衣甲為啥朱漆描金?”

劉三根跟許多東門人市裡出來的草標一樣,並不太喜歡王府左護衛出來的世襲軍官。這些世襲的千總、百總大都有自己的戰馬,有自己的鎧甲和兵器,甚至還有世代相傳的護兵。只是這個馮千總今天沒穿他那件明晃晃銀燦燦的山紋甲,而是與自己一樣的裝扮——紅皮甲黑皮盔。這身裝扮提醒著劉三根,不管你喜歡不喜歡他,他都是你的戰友,很快還會和你同生共死!

劉三根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客氣些:“大戰在即,馮千總有問題請馬上說來,現在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

發現自己的賣弄不合時宜,馮如虎不好意思地笑笑,算是略表歉意。他解釋道,朱漆描金,在大明朝的官軍中有嚴格規定。除了天家親兵才可穿著,否則就是僭越大罪。

“老虎的意思,是讓你在陣前宣示我們的身份和來意。潘一鴻掠民之惡,罪及一人,其餘寬宥,動搖敵人軍心!”賀仇寇道。

“末將多謝馮千總指點!”這回劉三根的感謝是真心實意的。

下營之法,一人一步(一米五),這是多年的老規矩。但護商隊的短矛兵列陣,排面更加緊密。橫排間距的確定,以一名士兵向一側平舉手臂,指尖正好接觸戰友肩臂為準。這樣一來,每個人佔據的寬度大約是三尺一(一米)。一排以一班十二人的排面展開,正面寬度約為八步。三個排並列展開,寬度不到三十步。虎蹲炮部署在左翼,可以利用它三十到一百步的有效射程輕易覆蓋攻擊正面防線的所有敵人。劉三根在現地部署時,特意還將左翼第三排的防線向右前方傾斜,使虎蹲炮與小道距離更近。

劉三根指示完畢,何承峻立即用腳尖向他的部下展示了炮位。

“把我們的寶貝扛來!”何承峻對著他的兵吼道。

這個所謂的寶貝,實際就是個厚松木墩製成的座鈑。座鈑有二十餘斤重。從上面俯視,座鈑是個前窄後寬的圓角正三角形;從側面平視,則是一個前低後高的楔形。座鈑中間有個凹陷,正好可把虎蹲炮豐滿的屁股填放進去。凹陷處之後有半圈隆起,可以牢牢抵住虎蹲炮。松木墩在三個角各有一個圓孔。用三根大鐵釘穿進去,可以將座鈑牢牢釘死在地面上。

……

七月初朱平槿和羅雨虹視察松林山,從火器局給護商隊帶來了五門虎蹲炮,其中四門裝備了三營,一門留在松林山用做訓練。這批虎蹲炮都是從官軍手裡買來的,經過了火器局的檢驗和重新熱處理。據說以後還會有幾門,但將全部送去裝備新建的水軍。

虎蹲炮人人喜歡,是因為其近距離施放時威力極大,一打一大片;又因其長僅二尺半,重僅四十六斤,非常適合在多山地區攜行使用。

虎蹲炮雖有這些好處,打放卻很麻煩。在松林山試驗時發現,如不把炮身前後兩個虎爪深深捶入地裡,僅靠前後虎爪平放支撐,打放時的虎蹲炮會猛烈後蹦二十多步,對炮組和附近的士兵造成巨大危險。

但虎爪固定在地下後,虎蹲炮的射向和射高就無法調整。戰場形勢瞬息萬變,一旦敵人從射擊死角接近虎蹲炮,炮組只能放棄火炮,迅速撤退到安全的戰線之後。

有了這個座鈑之後,情況便大不一樣。虎蹲炮的後爪被取消,前爪被移到炮口處。打放時靠前爪支撐炮身,炮尾抵住座鈑,開火後大部後坐能量被座鈑吸收,炮身雖有跳動,但是跳動並不劇烈,安全性大為提高。同時由於虎蹲炮射向和射高都沒有固定,可稍作調整變化,所以戰場火力覆蓋面積大增,應對複雜戰場環境的能力更強。

此外,這批虎蹲炮的耐熱性也好得多。原來的虎蹲炮只能連續打放兩炮,炮身發燙再強行打放便有炸膛危險。等待炮身緩慢地自然冷卻,這在戰場上約等於提前報廢。炮身經過火器局燜燒熱處理以後,只需用蘸水炮刷清除膛內火藥殘渣,便可以連續打放五炮以上,即便炮身滾燙也無妨。

何承峻作為朱平槿的衛士來到了松林山,親眼目睹了虎蹲炮的試驗。他以前在寧川衛中打放過一次虎蹲炮,有點親身體驗,這便是護商隊中難得的炮兵人才了。面對他的一再申請,朱平槿同意他下到部隊,並任命他為三營虎蹲炮排長,但前提是要在出征前,按照朱平槿的要求完成虎蹲炮的改進。

改進不僅包括裝備,還有相應的編制和訓練。為此朱平槿專門從收租院給他調來了兩名技工:一名木匠、一名鐵匠。何承峻按時完成了這個命令,卻因世子提前返回成都,未能迎來校閱。如今實戰檢驗的機會在手,把建功立業作為人生目標的他豈能白白錯過?

座鈑牢牢釘在斜坡上,何承峻親自扛著灰黑色的炮身走來,提住拴在炮身上的麻繩將炮尾塞進座鈑凹陷,架起虎爪,又趴在荒草地上瞄了瞄炮口指向,感覺非常滿意。

“把彈藥都搬來!”何承峻吼道。

一個小兵司職彈藥手。他喊道,“排長,整整有三十發呢!那是我們半年的用量!”

“甭廢話,我知道!”何承峻吼道:“半年不半年我不管,先把仗打贏再說。打光了讓火器局再送來,留著又不會下崽!”

“萬一我們還要打大乘寺呢?現在就打光了,到時怎麼辦?”

小兵說的有道理。何承峻摸摸後腦勺,“好!準備十五發!用一半,留一半!”

“我們最多連續打放五發,打多了會不會炸……”

炮兵最忌諱的詞語就是炸膛。

“就你他媽 的廢話多!老子能不知道?”氣急敗壞的何承峻一條粗腿飛出,那彈藥手早有準備。他屁股一扭,躲開這一腳,笑嘻嘻轉身跑開。

三個兵都跑去搬彈藥,把彈藥整齊堆放在虎蹲炮附近一個挖好的小坑裡。

每發彈藥的運輸狀態都是個大小相近的毛竹筒。毛竹筒下面是竹子的自然節理,筒口切開,再用數層油紙和火漆封口。竹筒裡面除了彈藥,還有一小包生石灰防潮。

戳開油紙,扯出墊在彈藥周圍的棉花破布,一發完整的彈藥露出崢嶸。圓柱形的彈藥用薄如蟬翼的絲綢包緊紮實。前部是三斤重的一百枚鐵子,每枚鐵子重約五錢;中間是一寸厚的一塊圓形松木墊片,起閉氣的作用;後部則是八兩重的火藥,顆粒火藥已經提前夯實。

何承峻將彈藥小心塞進炮口,用兩根手指戳緊,然後摸出鐵籤,從炮尾火門處扎進去,刺穿絲綢包裹,再用腰間葫蘆倒入火藥,使火炮進入待發狀態。

“火把呢?”何承峻檢查完所有的細節後問。

“這裡!”一個兵從腰後鞓(TING)帶抽出松明火把舉在面前。

“記住我們四人的分工!”何承峻雙手叉腰,眼睛裡露出壓抑不住的興奮,“一人清膛,一人裝彈,我倒引藥,最後一人聽我口令點炮!一旦開始,就要用最快速度打放!老子要給叛軍下陣鐵子雨!”

“明白!”三個兵笑得很開心。

“好!隱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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