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柳五獻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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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徐煁宴客,頗有些長大成人開衙建府的意思,招待客人的地方共有三處,恭請長輩和一干官員人等在恩慶堂飲宴觀戲,在西側的平山樓款待夏師爺等好友,在搬過來的留青精舍請蕭氏沐凝雪等女眷觀賞雜記戲曲。

給徐灝的感覺是他要證明我比二哥更有出息,徐煜成天在一粟園陪著姐姐妹妹玩耍,徐煁經營正經的人情應酬,對比之下自然高下立判。

問題是徐灝卻不喜兒子的少年世故,也不喜兒子間的暗中較勁,一早就出城去了,不免令幕後的芷晴深感失望。

不過徐灝也沒有反對,徐慶堂就很支援孫兒的想法,這麼小的年紀能如此識大體,無疑比只知道廝混在脂粉堆裡的徐煜懂事多了,故此親自請來自己的一干朋友,有大學士李文竣,吏部侍郎魯道同,戶部侍郎曹定才,刑部主事馮寶,侍讀洪登雲等一干文官,其含義不言而喻。

在京宗室親藩和王公大臣家也來了些人,金陵五大名班悉數到場,集合了最有名的男女九位名角,特意合演了一出“秦淮河選花魁”的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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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上的戲子盛裝打扮,有氣質幽閒的,有模樣妖冶的,有靜婉的,有風流的,總之極盡靡豔之致,引得臺下的觀眾喝彩如雷。

徐燁的朋友柳五也應邀而來,給徐慶堂行了禮,請徐家老太爺點個戲目,看意思是要親自上臺唱戲。

徐慶堂低著頭翻看戲本,徐煁站在一邊小聲講解。坐在一側的徐增福把柳五上上下下看了幾眼。捻鬚笑道:“我久聞其名,今日始見其人,可謂名實相符。不愧外面廣為稱讚。”

又問柳五的年紀出處,低著頭的柳五官紅著臉一一回答,無奈徐增福年紀大了不免囉嗦絮叨,柳五的目光不住的求助於站著的徐燁。

徐燁遂輕聲道:“三叔不知五官是書香子弟出身,因年幼迫於飢寒,賣入梨園,他生平以唱戲為恥。今日實為助興而來。絕非尋常優伶可類。”

徐增福聽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可嘉可敬。我看這孩子將來必有些出息。”

這時候徐慶堂點了一出“包公案“,他特意點了一出“憶偶”,其他人陸續點了“賜封”“加官”等戲。

柳五告辭去後臺換戲服,人們繼續看戲。坐在後面的徐潤瞅了半天。沒看見長慶的戲班子,心說為何不見這些人?難道都在戲房裡串戲麼?

半個時辰後,還是不見人,徐潤求徐注幫著問問,徐注走過來問道:“何以不見琴言?”

徐煁說道:“她脾氣有些古怪,我說你要願意唱戲就出來,現在也不知人在哪裡,或許一會兒就出來了。”

徐注轉身回去。說道:“興許是在園裡給太太們唱呢,要不咱們一會兒進去瞧瞧?”

“也好!”徐潤點頭。

急促的鑼聲響起。臺上唱到了“憶偶”一出,就見柳五扮的是虞生,身穿儒服,頭戴儒巾,走出來唱道:“東浙才人,西南秀士,爭誇蓋世名流;青雲有路,不患步瀛洲。素足紅絲未定,妙年華虛度春秋;紅衾冷,蘭房寂寞,午夜使人愁。”

大抵是獻藝於徐府,今日的柳五刻意賣弄技藝,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唱作俱佳,臺下的人們無不喝彩。

東邊席上,首座是大學士李文竣,陪客是徐燁。李文竣手指敲著桌面,說道:“此人年輕輕輕,唱口又佳,怪不得京城一時傳為美談,甚至以一見一語為榮。不知日後會便宜了誰,做個貼身青衣,倒也不俗。”

徐燁和他向來隨便慣了,笑了笑低聲說道:“已有主顧了。”

李文竣驚訝的道:“此鹿得於誰手?不要玷辱了他。”

今年隨著幾位親王即將啟程就藩,柳五相當於恢復了自由身,本來柳五就是性情高傲之人,他和王爺間算是相互吸引的知己,談不上包養。

徐燁剛要笑著說話,就被一個人聽見了,唯恐說出他來被人取笑,隔席輕輕咳嗽一聲,哪知一下子被李文竣發現了,大笑道:“好呀楊老弟,此子已屈世弟,可謂彼此不屈。妙,妙,妙!”

頓時那人滿臉通紅,此人名叫楊青,乃內閣楊榮的第二子,一時間坐立難安,又不好阻攔李文竣住嘴。

周圍的文官大多聽見了,大家夥不約而同的齊聲誇獎臺上的柳五,也有嘆息的,也有垂涎嫉妒的,誰讓自古以來,最好男風的就屬文化圈呢。

但畢竟南風永遠難登大雅之堂,稍微正常的人都曉得丟人,楊青聽著眾人故意打趣,十分難以為情,偏偏臺上的柳五還不停對他含情脈脈的笑。

眾人看看臺上,又看看楊青,紛紛撫掌大笑起來,鬧得楊青坐不住了,丟下一句方便,快步躲入書房裡了。

李文竣笑眯眯的道:“都怪你們不好,把人家給嘲走了。這不,臺上唱戲的人都沒了神采。”扭頭對家丁大聲說道:“你快去請楊大人來,說我們在等著他吃酒呢。”

“你呀,翰林院的促狹鬼!”徐慶堂為之失笑,指著他點了點。

書房裡的楊青聽了,只好走出來入了席,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低著腦袋無言中。

李文竣笑道:“老弟你真欠老成了,世間少年大多皆有之事,何必害臊?並且此等人物,誰不欣賞?我輩正羨世弟眼力甚高,不同凡俗,我不及世弟遠矣!猶記得初到金陵時,少年心性,孜孜四處尋戀而不得,何況世弟如此才貌,五官又如此美質,正是上天造物待世弟賞鑑耳。”說完,他又哈哈大笑的道:“非是我說句放肆的話。不怕在座諸公惱怒,除卻世弟,他人都不配去結識五官!”

其他人嘻嘻哈哈的湊趣應和。沒人往心裡去,惟有當事人的楊青越發感到羞愧難當。想他乃堂堂內閣大臣之子,尋歡作樂已屬不當之舉,如今公然和一個男戲子相戀,即使圈裡人人公認是樁美談,但圈外呢?

同性戀的風氣在越是經濟發達、文明發達的地區就越被社會所寬容,中國自漢唐以來。戰亂年間不論,和平年代從未大加抨擊過,因天然有儒家倫理道德的強力約束。永遠是上不得檯面的小眾,中國人又是大國心胸,即所謂我不認同可也不詆譭,道不同不恥為伍。

反觀同時期的世界一樣避免不了。但不管是中亞還是歐洲皆是教會的天下。即同性戀乃是異端,必須被燒死,即使此乃宗教人士最喜歡的勾當。

有趣的是,直至今日的儒家文明圈還是秉承古代,對同性戀採取不提倡也不嚴格禁止的寬容態度,依然上不得檯面,還是受到整個社會風氣的約束,而西方世界的現狀?呵呵!

面對大家夥的調侃。楊青勉強笑道:“世兄不可信他的話,徐大少是有意糟蹋小弟的。五官身價貴重。性情高傲,任你王公貴族他都不屑去結識,而小弟不過一窮翰林,怎敢妄作此想?一旦被五官所聞,要笑小弟太不自量了。”

“沒有的話。”李文竣搖頭道:“五官是不可以富貴壓之,我久聞他與人接洽,無不在人品高下上分別。徐兄弟與你至交,他斷不會平白糟蹋你,你無論怎麼辯解,反正我也不信。”

徐燁後悔孟浪了,給楊青丟了個抱歉的眼神,楊青對他還以苦笑。

這邊說說笑笑,不料西邊首席的吏部侍郎魯道同聽著不舒服了,原來魯道同生平最是嗜好南風,曾慕名去親近,結果柳五嫌他是個山西佬,稟性粗魯,愛答不理的,沒坐一會兒就走人了。

魯道同大感沒趣,後來得知柳五一概如此,出道以來幾乎沒委身過誰,除了傳聞中的某位王爺,所以魯道同也就罷了。

今日見柳五來獻藝,徐增福和他說話的時候,魯道同觀察到他看向楊青的目光與眾不同,當時他心裡百般疑惑。

現在又聽到了李文竣的嘲笑,又見楊青這個樣子,顯而易見確實是柳五看上了他,頓時心裡忿忿不平起來,淡淡笑道:“楊賢侄的話也未嘗沒有道理,五官生性頗傲,連王爺對他那麼好,他都不過於奉承。難道放著一位親王不去巴結,倒願結交楊賢侄麼?李大人不可冤屈了人,此乃徐公子和他開個玩笑而已。”

楊青明知魯大人這是在諷刺他,心裡反而很歡喜,想藉此塞住眾人之口,忙說道:“魯大人真乃洞見下官肺腑,可見我即使有意五官,他也無意於我。”

李文竣身為清貴的大學士,嬉笑怒罵慣了,對著魯道同笑道:“你不要代他說話,難不成你亦有心五官?想和楊老弟爭風吃醋麼?”

周圍的人頓時鬨然大笑,魯道同身為侍郎,見李文竣出言取笑,不好再開口了,面上付之一笑。

官員私下裡和平民百姓喝酒吃飯時沒什麼不同,李文竣向來喜歡調侃嘲笑同僚取樂,所以魯道同沒往心裡去,也不願與他一般見識,倒是暗暗恨起了柳五,心想:“可惡柳五你個小畜生,日前冷落我,我沒有怪你,以為你就是如此,原來你竟喜歡上了楊青?論才華,他一介翰林遠遜於我,若論官職,他一樣遠遜,就算他有個好老子,能比得上我天官侍郎嘛?真令人理解不能。行!你既然如此可惡,別怪我從中阻撓,你縱有心楊姓,亦是枉然。”

這時徐慶堂見他們越說越下道,楊青又算是自己的門生,遂接著別的話題,替楊青解了圍。

臺上的柳五獻完藝,下來挨個敬酒。

魯道同因內心不悅,敬到他面前的酒,身子動都不動,直接此身告辭。而大多數官員來了小半天,人人也早就想走了,是以無人猜測魯大人為何如此,都以為他只是不想在徐府應酬太久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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