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要求是直哉在慎重考慮了好幾個月後, 最終決定提出來的。

就算如直毗人所說，禪院家能夠給他提供充足的助力，但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禪院家在支援直哉的同時, 必然會從他身上討要同等的回報，以直哉對他們的瞭解, 自己說不定會像被盤星教纏上的條月御子那樣, 最後被禍害成慘不忍睹的樣子。

他必須想辦法儘早脫身。

這次的要求只是一次試探, 如果直毗人能同意, 那麼他就趁此機會和甚爾出去踩點, 為以後的逃離計劃做準備。

可直毗人顯然認為他這個要求並不合理，摸著下巴沉吟了片刻, “這可不好辦吶……”

直哉想離開禪院家，禪院家難道會乖乖任由他走嗎？

按照直毗人的計劃，直哉會在交流會的最終決賽上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術式, 而那之後必定會有源源不斷的人盯上他，試圖在十影法成長起來之前將他抹殺。

五條家的六眼在幼年也經歷過類似的事, 有詛咒師擔心他的存在會威脅到自身的未來，於是前仆後繼地闖入五條家試圖將五條悟扼殺，但由於五條家的保護嚴密，這些人都有去無回。

一旦直哉暴露了自身疑似擁有十影法的情報, 那麼必定會被類似的組織盯上, 甚至不用等詛咒師出手，五條家就會提前做出佈置, 防患於未然。

直哉在這樣的時候提出要離開禪院家，實在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但直毗人並不打算把這些道理都說給他聽，自從直哉甦醒後，就一直在面對禪院家陰暗的一面, 他對這裡充滿了不好的觀感，直毗人是能夠理解的。

這種情況下，直接拒絕直哉並不妥當，甚至會引起他逆反的心理。

要讓他心甘情願地留在禪院家，不能靠強硬手段。

直毗人決定暫且順著小孩的毛來。

他捋捋鬍子，“你這個條件不是不可以答應，我可以考慮看看，但你不能把條件設定得這麼寬泛——一段時間，究竟是多久？”

一個星期叫一段時間，一年也可以叫一段時間。直哉如果獅子大開口直接向直毗人要十年的時間，難道他也要答應？

直哉沒想到直毗人會這麼好說話，他眼睛亮了亮。

“我回去問問甚爾，應該不會出去太長時間。”

甚爾……又是甚爾。

原本只是為了挑撥禪院扇與甚爾父親關係的一個安排，如今竟成了橫在禪院家與直哉之間的一道阻礙。

直毗人不動聲色地記下了這一茬，面上和善地笑著：“那你先和甚爾君商量一下吧，記得別出去太久。”

直哉活力滿滿地應了一聲：“嗯！”

他要趕緊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甚爾——他們又能出去放風啦！

回到自己的小院後，直哉迫不及待地到處亂跑，想找到不知道在哪個角落偷懶的甚爾。

“喂！甚爾——”

在跑過一個拐角後，直哉猛地撞上了甚爾的大手。

他一隻手揣在和服的裡懷中，另一只手抵著直哉的腦門，懶洋洋道：“叫喚什麼。”

直哉來不及抱怨摸頭長不高這回事，抓著甚爾的手腕，眼神亮晶晶地說：“我跟老狐狸說了！如果我贏了那個比賽，我們可以出去放風！”

其實直毗人根本就沒答應，只說先‘考慮一下’，但直哉覺得有戲。

“放風？”甚爾想了想，“多長時間？”

直哉努力仰著頭，“這個要商量，不過不能太久。”

甚爾很清楚那群老家夥的套路，商量著商量著，這事就不了了之了，所以他沒太往心裡去。

但直哉表現得這麼開心，他也不打算潑冷水。

“那你加油。”他敷衍地鼓勵道。

直哉不太滿意，“你難道不想出去嗎？”

相處了這麼久，甚爾一直厭惡禪院家想要離開，難道是他的錯覺？

甚爾愣了一下，他低頭看向直哉，“你是為了我才提出要出去的？”

直哉有點不好意思，“這不也有去看看御子的計劃嘛……”雖然主要是為了和甚爾一起去踩點。

甚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來。

“你啊。”他嘆息似的笑了一聲，然後很快就收斂了笑容。

但直哉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個不帶任何負面情緒的，純粹的，很少在甚爾臉上看到的表情。

他立刻覺得甚爾也是支援自己的，快樂地圍著甚爾轉圈，“你說我們出去多久比較合適？一週？兩週？這次別只去東京啦，也去別的地方看一看吧……”

甚爾的笑容消失得很快，但愉快的心情一直持續著，就連直哉一直在他腳邊礙事，他也沒有發火。

他只是用手抵住直哉的腦袋，把他推得離自己遠一點，故作嫌棄道：“太近了。”

嘰嘰喳喳聲中，他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也不是很糟糕。

就算是被所有人看不起的人，也會有人像這樣關心啊……

趁著直哉低著頭掰手指數日子，甚爾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喂，”他揉了揉直哉滑溜溜的頭髮，手感非常好，“想得那麼遠，你先把比賽贏下來再說吧！”

“啊啊啊都說了會長不高！”直哉趕緊拼命扒拉他的手。

“……噗。”

“啊！你又笑我是吧？！”

“我沒有。”

“你分明就有！！！”

甚爾繼續按著直哉的腦袋，不讓他抬頭。

在直哉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眼神很柔和。

……

御三家交流會，是由五條、禪院和加茂家輪流提供場地，十年一屆的咒術界盛會。

一九九五年的這一屆，正是由加茂家負責的。

禪院家雖然只有三個參賽者，但陪同的隊伍人數卻很多，除了負責照顧參賽者日常需求的侍從，還有隨隊一起觀賽，打算從選手中挑選幾個好苗子，籠絡到禪院家的評測員。

就算強如御三家，也是需要大量外界的新鮮血液的。世家間的互相聯姻已經屢見不鮮，禪院家很歡迎有才能的小家族咒術師加入他們的分家。

直哉雖然早就被預訂了名額，但這也是第一次在眾人跟前露面。

每個看到他的人都會掩飾不住眼中的驚訝：這個年齡的孩子，居然也能參賽麼？

要知道他的對手可基本都是十五歲以上的各路強手啊，就算天賦高強，五歲也有點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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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再等上十年，他也才十五，還能再參加一次交流會，何必這麼早就來經受一次挫折？

沒人相信直哉是認真地來拿名次的，所有人都覺得他是來玩票，憑著自己爺爺是家主，白佔了一個寶貴的名額。

這也就導致了某些人對直哉戴上了有色眼鏡，看他做什麼都不順眼。

直哉懶得理他們，獨自和甚爾待在角落裡。

與他們這邊冷清的景象不同，甚一那邊人來人往，格外熱鬧。

甚一早在數年前就開始在禪院家顯露名頭，在五條悟退賽之前，他是禪院家最有希望拿到第二名的人。現在不可能戰勝的對手自己選擇退出了，所有人就都以為他能衝擊一下第一名。

唯有甚一自己，離得遠遠地警惕著直哉和甚爾，心情萬分沉重。

……在那日見面結束後，他被扇大人派來的人通知了一個極為隱秘的訊息：代表著直毗人派系參賽的直哉，有可能是傳說中的‘十影法’擁有者！

數個月前，直哉的院落裡爆發了一場大規模的咒力暴動，當時直毗人的解釋是直哉覺醒了術式，但由於沒有後續的證明，所以基本沒有人相信。

甚一也無法相信，一個原本沒有咒力的廢物，居然能突然覺醒禪院家至高的咒術，“訊息可靠嗎？”

來傳話的人頗為輕蔑地看了他一眼，“這是長老會那邊透露出來的訊息，你說呢？”

甚一不敢置信地喃喃：“這怎麼可能……”

恍惚間，他腦海裡劃過的想法是：如果那小鬼真的是十影法繼承人，那麼已經得罪了他的自己，會得到怎樣的報復？

還有、如果直毗人的兒子是十影法，那麼他和扇大人關於家主位置的爭奪，還有懸念嗎？

甚一越想越後怕，臉色也越白。

傳話之人見他這幅樣子，就知道不用自己再多勸說了。

他用極為嚴肅的聲音對甚一說：“直毗人打算透過交流會，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兒子擁有十影法。一旦叫他們成功，我們就都完了……”

到那時，就算他們再想阻止，禪院家的長老們都會拼命保住十影法。

畢竟家主繼承人比比皆是，可十影法卻五百年才出一個。

孰輕孰重，已然明顯了。長老們會選擇哪一方，就算是偏心眼偏到地心的甚一，也無法自欺欺人。

他心神不定，焦急地問傳話人：“那我們該怎麼辦？”

傳話人微微一笑：“別慌，還有機會。”

一個，不會落下任何話柄的，絕佳的機會。

直毗人想瞞著所有人，等到最盛大的時候讓他的兒子出場。只要讓全咒術界都認可直哉是十影法，那禪院家就算有異議，礙於名聲和五條家六眼的壓力，也只能將錯就錯地繼續支援他。

但他忘了，御三家交流會本身，就是一場生死不論，極為兇險的試煉！

傳話人陰狠地說：“他不是想趁著我們還沒反應過來前，將一切都敲定嗎？”

那他們就趁十影法面世之前，在擂臺上要了禪院直哉的命！

作者有話要說：　　還完了，但是……又要滿了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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