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哉與希多娜依計劃得很好, 但是他們忽略了一個十分重要的要素，那就是冰呪龍的智慧程度。

作為古龍種，它與普通怪物的區別不單單在於實力，更在於智力。在趕走了好幾個意圖上山的咒術師之後, 冰呪龍總結出了兩條規律：

第一, 這些人類有著特殊的力量。

第二，他們都想上山。

上山的目的想也知道, 是為了解決它帶來的寒災, 也就是驅逐它。冰呪龍雖然不想在陌生的地方惹麻煩，卻也不會因為區區幾個人類就主動退讓。它對那些行為過分的入侵者做出了毫不留情的反擊：裡梅因為主動發起攻擊激怒了它, 於是被冰柱釘了個對穿；被凍成冰雕的那個倒黴蛋則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了它發出的警告，誤入領地太深，所以才被殺雞儆猴。

冰呪龍其實沒想下殺手，它對這些人類使用的力量很好奇, 打算多觀察一會兒來著。可那個傢伙實在是太囂張了，明明聽到了它警告的低吼，卻依舊大搖大擺地向前走, 這已經是□□裸的挑釁行為，是可忍孰不可忍？

冰呪龍以為他是有什麼了不起的倚仗, 所以才直接用上了殺招, 可對方非但沒有像裡梅一樣發起反擊，反而直接被凍了起來。

連冰呪龍都被這個結果給搞懵了。

‘我以為你是個強者，結果卻只是盤小菜？’

但凡這名咒術師能謹小慎微一點，不把冰呪龍當做低智的咒靈來對待, 他都不至於丟了性命。說到底還是在世家的圈子中待太久了, 養出了與自身實力不匹配的傲氣, 結果遇到了完全敵不過的硬茬, 再也沒了改正的機會。

這樣的冰呪龍，其實是能猜到直哉他們的目標的。

雖然一直在繞彎子，但整體的方向依然是往山上進發，他們的目的和之前那些人沒什麼兩樣，都是靠近那個它最初降臨的小聚落。

既然如此，它也沒必要跟著他們一路追趕，直接返回他們的最終目的地，等著他們送上門就好了。

冰呪龍放棄了陪他們兜圈子，轉而直奔阿依努聚居地。疾馳在山林之間的希多娜依也很快停下了腳步，她扶著一顆樹，神色凝重地朝後方眺望，“……消失了。”

直哉瞭然，“被察覺了？”

“嗯，”希多娜依點點頭，“它、不追了。”

一直緊追不捨的那股威壓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白雪皚皚的叢林中縈繞的風聲，和他們自己的呼吸心跳聲。

“不要、放鬆警惕。”希多娜依憑藉自己出色的直覺判斷，“它很可能、跑到前面去了。”

聰明的狩獵者不會一直追在獵物身後，而是提前埋伏在它們的必經之路上，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動襲擊。

“比我想的還要快，居然是個聰明的傢伙麼？”直哉嘀咕道。

不是他說，希多娜依作為一個誘餌真的很出色。她始終與冰呪龍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既不會立刻被追上，又保證了它不會跟丟。為了讓它保持追逐的熱情，他們甚至時不時還要停下來等一會兒，給冰呪龍製造一種‘就要追上了’的錯覺，鼓勵它一直追下去。

可就算這樣，他們也依舊沒能留住冰呪龍。這個狡猾而聰明的傢伙最終還是離開了。

就像獅子和鱷魚守在水源旁邊，等候著食草動物自投羅網一樣。直哉他們也明知道前方有陷阱，可他們卻不得不去，因為那裡有他們最需要的‘水源’。

“沒有辦法，繼續前進吧，本來也做好了正面衝突的準備。”

直哉與希多娜依提前說好了，假如真的碰上冰呪龍，就由他來拖住它，希多娜依趁機去找老祭祀的遺體，並把他帶下山去。

當事情真的開始往預想的方向發展時，希多娜依反而開始擔憂：“你一個人、沒問題？”

直哉哼哼一笑，舉起自己的手臂，拍了拍上面薄薄一層肌肉，“別小看我啊，它是古龍，我這邊也不差。”

雖然不能呼風喚雨，也不能凍結群山，但他這邊可是有被稱作‘古龍殺手’的滅盡龍！論起單挑的破壞力，他們可不會輸。

走到這一步，二人距離阿依努的聚居地已經很近了。這裡的冰柱已經達到了相當密集的程度，一簇簇凝結在一起，遠看上去就像是一從晶瑩剔透的花。

此處的溫度為零下七十攝氏度，就算是在日本最北方的北海道地區，這也是一個極為恐怖的數字。另一個長年保持著這種溫度的地方叫做‘南極’，是地球上最寒冷的區域。

這樣的環境下，普通的咒術師已經無法靠咒力完全隔絕外界溫度，刺骨的冰寒會導致他們像普通人一樣出現失溫症狀，過久地停留會導致死亡。

但希多娜依卻可以憑藉著直哉借給她的熔山龍玉保持溫暖，除了口鼻中不間斷撥出的白霧之外，她的身上看不出半點受寒的跡象，她的臉頰甚至還是紅潤的，像剛從溫暖的室內出來一樣。

至於直哉本人，他甚至不需要把熔山龍玉帶在身上。因為滅盡龍已經吸收過熔山龍的力量，作為半身的他同樣擁有禦寒的能力。漫山的冰雪看似凍人，實則對他沒有半分影響，到了這個地步，大概只有冰呪龍親自釋放的凍氣才能對他造成傷害了吧。

越是靠近目的地，他們便越是謹慎。在視野中出現一行巨大的腳印之後，希多娜依立刻半跪下來，仔細觀察。

“是新鮮的，”她神情凝重，“剛剛走，還不久。”

冰呪龍已經在附近了，它果然跑到他們前頭守株待兔，真是個聰明到可怕的傢伙。

直哉取出七支劍，斜提在手中，劍尖在雪地裡拖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他說：“我們上吧。”

面對古龍這樣的強敵，他願意從一開始就全力以赴。

避開一叢叢冰花，繞過一棵棵古樹，二人眼前的空間逐漸變得空曠，前方不遠處便是阿依努族標誌性的木屋。

入侵者毀了好幾處建築，巨大的冰牆頂破了屋頂，沖天而起。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當希多娜依親眼看到族地現在的慘狀時，她還是忍不住咬緊了牙關。

直哉見狀不得不提醒她：“記得你的任務，你要優先找到你父親。”

希多娜依深呼吸，一言不發，強迫著自己將視線從遍地的狼藉上挪開。

直哉掃視一圈，發覺了不一樣的地方：雖說都是冰，但毀壞房屋的冰與他們一路上來時看到的冰花顯然不同，前者是典型的咒力產物，而後者卻毫無咒力痕跡。

冰呪龍並沒有破壞阿依努族地，一切都是那個詛咒師幹的。它甚至用自己的冰扶住了幾棟搖搖欲墜的房屋，以免它們徹底倒塌。

單從這一點來看，和那個把入侵者凍成冰雕的初印象不同，這傢伙似乎還挺……友善？

表面上不動聲色，可內心裡，直哉已經在思考和談的可能性了。

繼續經過幾棟房屋之後，他們終於見到了希多娜依在夢中看到過的場景。那裡是位於村子邊緣的一塊小空地，不遠處就是直哉和五條悟當初借宿過的客房，再遠一點是老祭祀種下樹枝的位置。

現在那裡已經只剩一個淺坑了，坑中的幼苗被連根拔起，四周還能看到明顯的打鬥痕跡。

最關鍵的是，他們能看到老祭祀靜靜坐在不遠處的樹下，身前還有著用鮮血繪製的陣法。由於在冰天雪地中待了太久，他的眉毛鬍鬚上已經掛上了厚重的霜。

他再也不能打理它們了。

“父親！”希多娜依尖叫一聲，差點就要衝出去。

直哉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把人強行拉回來，“別去！可能有陷阱！”

以冰呪龍展現出來的智商，很難說它是不是故意把老祭祀留在如此顯眼的位置，引誘他們上鉤的。

又是這樣，光明正大的陽謀，如果不是提前確定了對手的身份，直哉險些以為自己是在和一個狡猾的人類對峙。

“不要貿然靠近他，先讓我試試。”

說完，直哉便伸出手，手下的影子如臂指使，向前方延伸過去。

他打算隔著距離，用影子把老祭祀‘偷’過來。這個想法的確很聰明，但是假如這的確是冰呪龍佈下的誘餌，那它豈會袖手旁觀？

果不其然，就在直哉的影子快要接觸到老祭祀的身體時，一道冰牆倏然拔地而起，頑固地阻擋在二者之間，讓黑影不得再前進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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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這樣！’直哉心中暗道，‘在古龍種中……不、就算是和人類比，這傢伙也很聰明。’

仔細觀察的話，這道冰牆並不是憑空而來，它是從老祭祀身側的叢林深處中一路延伸出來的。冰牆的另一端，想必就是暗中觀察的冰呪龍了。

直哉原以為冰呪龍會仗著自己的強大，直接出現在他們眼前與二人正面戰鬥。然而它卻一直隱藏在暗處，直到直哉快把老祭祀救走，才出手阻攔。看來不光是實力強大，這傢伙還非常謹慎，謹慎得簡直不像一頭古龍。

它的謹慎是正確的，假如把直哉當作之前它遇到的人類來對待的話，現在的它已經可能已經被按在地上爆錘了。

直哉敢於上山的另外一個倚仗，自然就是他和滅盡龍共同擁有的特別能力——龍封力。這個能力在咒術的世界中幾乎毫無用處，因為它是為了針對和滅盡龍一樣的古龍，專門特化出來的手段。

古龍大多有引起天災的力量，這靠的都是它們體內特殊的天災之力。有些是冰霜火焰，有些是風暴閃電。滅盡龍本身並沒有這之中的任何一種，但是作為古龍殺手，它的龍封力可以封死這些千奇百怪的特殊能力，將所有古龍拉到同一個水平線上，大家公平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