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鐘的時間說長也長, 說短也短。

對普通的咒術師來說，一場祓除咒靈的戰鬥經常能綿延持續數個小時。

在場地有限制，咒靈無法肆意逃脫的情況下, 這個時長或許能縮短點。但在普遍以小時為單位計數的咒力戰鬥中，一場三分鐘的對決屬實是有些吃緊。

但是對於五條悟和直哉這種水平的咒術師來說, 多一秒都意味著發揮失常。也就是在他們認真起來對戰的時候，戰鬥才存在從須臾間結束之外的可能性。

而當直哉掏出七支劍的時候, 五條悟知道，今天算是難得的需要‘認真’起來的機會了。

他半點沒客氣, 當直哉話音落下的一瞬間，自然而然地從指向他的手指尖凝聚起巨量的咒力，透過無下限術式的操控，使其發生了類似於黑洞坍塌的力量爆發！

術式反轉, 赫, 瞬發！

一瞬間，咒力爆發所掀起的氣浪吹飛了五條悟的圓框墨鏡，他露出的湛藍眼眸亮得驚人，裡面滿滿的都是戰意。

他當然不會在戰鬥中做出毫無意義的舉動，尤其是在和直哉這種層次的對手對峙中。

任何一個細微的疏漏都會改變戰果；同樣的，每一次精心的設伏安排也都會帶來優勢。

直哉偷取了石上神社的七支劍, 這事他雖然沒有告訴過五條悟, 但也從來沒想過瞞著他。從很多細節中都能發現端倪：比如直哉早幾個月就開始對石上神社感興趣, 再比如不久前他拜託五條悟從五條家的路子幫他調查七支劍的看守力度。

再加上他一到天理市去, 七支劍不久後就失竊了；種種線索彙總起來, 形成了一個莫名其妙卻異常通順的邏輯鏈，最後將犯人指向了直哉。

在看到直哉拿出七支劍的那一刻，驚訝嗎？或許有一點, 但絕對達不到讓五條悟失態的地步。

他抬手指向直哉，不過是為了這一發術式反轉做鋪墊，為了抓住直哉說完宣戰詞的最後一刻，那個心態略微鬆懈的瞬間，攻其不備。

但直哉了解他，就如他了解直哉一樣。

赫的暗紅色光芒還沒來得及入侵他一米範圍之內，就被他反手一道劍光狠狠抽散，化作漫天咒力星輝。

“漂亮！”五條悟忍不住大笑一聲。

就算偷襲沒有成功，但是抓緊直哉揮劍反擊的這一瞬間，五條悟閃身來到他的側後方，抓住他的視覺死角，緊跟著揮出了咒力滿盈的一拳——

直哉：“！”

五條悟的攻擊來得又快又狠，他僅僅來得及調動咒力護住那一部□□體，就被迫迎上了這堪比全速行駛的高速列車迎頭撞來的一擊。

——嘭！！！

他如同一道流星，被狠狠砸向地表，落地的瞬間就炸起漫天的塵土。

煙塵滔天，震動聲傳遍山野，一時間無論是身在何處的選手，都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打得真厲害啊。”

夏油傑半是擔憂，半是羨慕地感嘆道。

硝子開始頭疼——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不管捱打的是哪一方，身為治療者的她事後都有的忙了。

“唉！”她深深嘆氣，“難道就不能一致對外，從咒靈身上拿分嗎？為什麼非要互相傷害呢……”

夏油傑笑眯眯：“那多沒意思啊。”

他抬手就是一隻二級咒靈的分數進賬，單從得分率來說，東京校是贏了的。

只不過要是把選手淘汰率也一起算進來的話，那東京校的分數就很不好看了……

幾乎是同一時刻，遠在千米之外的泡狐龍和金獅子同時抬頭，順著心中的感應望向直哉的方向。

蒼藍星遇到危險了！

泡狐龍果斷拋下金獅子，恢復成正常的體型大小，火速趕往直哉的身邊。

而金獅子微微一愣，低頭看了一眼被自己摁在掌下瑟瑟發抖的選手，黑黢黢的大臉上露出了人性化的糾結。

是放縱天性，直接活撕了眼前鵪鶉一樣的人類呢；還是按捺本能，放棄這一頓飽，以後跟著直哉繼續頓頓飽呢？

這其實不是一道多麼困難的選擇題。

猶豫的時間只有一秒鐘，金獅子最終還是選擇以直哉為重，發洩一般地朝著到嘴邊卻飛了的獵物大吼一聲，然後緊追著泡狐龍的背影，消失在叢林中了。

“……得，得救了！”

那名選手如釋重負地癱軟在地，涕淚橫流的同時，果斷撕碎了代表棄權的符咒。

這什麼要命的比賽！他不參加了！！想過會被淘汰，可沒想到會被怪物當成食物一樣看待啊！這也太恐怖了吧嗚嗚。

東京校，短短半小時不到，參賽者只剩一手之數。

專門負責打怪掙分數的硝子和夏油傑：壓力好大！

……

另一邊，沒有觀眾卻硝煙四起的戰場上。

五條悟沒有因為一擊得手而鬆懈，直哉被煙塵遮住了身影看不清動向，他就毫不吝惜咒力地用術式狂轟亂炸。整個人化作一個浮空炮臺，向直哉落地的區域降下地毯式打擊。

他的想法很簡單——既然佔據了先手，那麼就乾脆利落地一直佔到最後，直到三分鐘結束前都死死壓著直哉打，不給對方一絲還擊的餘地！

對於五條悟來說，這種小心到堪稱慎重的打法是很罕見的，只有極少數對手值得他如此對待，而直哉絕對算其中一個。

可既然是特別的那一個，直哉又怎麼可能任由他的計劃順利進行下去？

只見一道寒光閃過，七支劍如同劃破塵囂的驚雷，直衝五條悟的門面而去。

面對此前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咒具，在不知底細的情況下，五條悟壓根沒打算讓它靠近自己。

直哉投劍的速度雖快，可依舊快不過無下限給予五條悟的極限速度，他瞬間判斷出七支劍的移動軌跡，然後以肉眼無法看清的速度閃避開來，乍一看就像是瞬移了一樣。

他的六眼泛起讓人觸目驚心的幽藍色光芒，聚精會神地盯著地面上塵霧的流動軌跡，試圖尋找直哉的咒力，判斷他接下來的動向。

雖然不知道直哉為什麼會讓武器離手，但既然已經脫手了，五條悟就不準備讓他有親手拿回來的機會。

失去了七支劍這個意外性十足的干擾項，以兩人現有的實力水平來說，想在剩下的數十秒中決出勝負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五條悟志得意滿地笑了：“看來你暫時還贏不了我啊！”

直哉的聲音離得太遠，有些模糊，只有那氣定神閒的勁兒聽上去特別清楚。

“你可別放鬆警惕了……”

他之所以敢叫七支劍離手，自然是有原因的。

早在上手的那一瞬間，直哉就發現了存在於劍中的意識。說它是付喪神也好，是咒靈也好，總之就是什麼都沾點邊，又什麼都不像。

想象力豐富點，把它和直哉先前遇到的拉麵店老板放在一起作比較的話，就會發現這兩者還挺相似的。都是物品長期接受信仰和供奉，產生了自己的意識，而且比起自我認知模糊的咒靈，這種存在形式要更加穩定，對人類來說也更加安全可靠。

塵霧逐漸散去，直哉的身影穩穩地矗立在坑洞中央。雖然五條悟的那一擊實打實地落在了他身上，不過作為滅盡龍的半身，這種程度的自愈還是不在話下的。

身上的衣衫都破損了，可他的神情卻熠熠生輝。

直哉咧開嘴，那個笑容瞬間讓五條悟心生不妙。

他抬起兩根手指，井在一起招了招：“來！”

五條悟莫名其妙了一瞬，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話不是對他講的。可這裡除了他們倆還有什麼人呢？直哉影子裡那些龍嗎？可他明明什麼都沒有放出來……

想到這裡，他忽然一僵。

不對，直哉的確有把什麼東西放出來的，而且那東西現在就在他背後，視覺盲區的位置！

五條悟倏然回身，轉眼就看見七支劍收斂了所有咒力，悄無聲息地靠近了自己後身的模樣。

五條悟：“！！！”

他為什麼沒有絲毫察覺？！

可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晚了，他匆匆做出防禦的架勢，可剛剛才動用了大量的咒力對直哉進行了慘無人道的轟炸，現在無下限的回防稍微出現了一絲漏洞。

要放在平常，這種程度的漏洞根本就不會有人抓得到，五條悟大可以無視這種程度的術式延遲，繼續用無下限來抵擋外來的攻擊。

但現在不行，直哉可不是他以往的那些對手。他不僅和他實力對等，更加有著對他十足的了解。毫不誇張地說，五條悟從對戰開始到現在的每一個舉措，都在直哉的預料之中，也包括他現在眼中那一絲不易察覺的震驚。

和初見七支劍時偽裝出來的假情緒不同，現在的五條悟瞳孔微縮，肌肉不自然繃緊——他是真的亂了陣腳。

以前從來沒有能夠逃脫他六眼視野的東西；人也好，咒靈也好，咒具也罷；只要是實體或有咒力的東西，他全部都看得一清二楚。

其實七支劍也不會是一個意外，就算它有自我意識，懂得收斂自身咒力，也絕不該這樣輕易就靠近五條悟。

之所以能叫它得逞，主要是因為五條悟剛剛全身心都在戒備直哉，不自覺地忽略了背後受襲的可能性。

結果就導致了，當七支劍凌厲地抽過來的時候，五條悟的無下限剛好有一塊薄弱的區域，被它準確捕捉，二話不說甩了上去。

這下，五條悟就和之前的直哉一樣，措手不及地被拍進了同一個坑裡，和直哉作伴去了。

七支劍圓滿完成任務，再次化作肉眼難以察覺的流光，‘嗖’地返回了直哉影中。

至此，三分鐘結束，外界的監控式神降臨。

在眾人亟不可待的視線中，只見滿地塵囂緩緩散去，露出戰後的模樣。

光是看地面上那些五條悟轟炸出來的大坑，就能知道戰況有多麼激烈了。可就算如此，作為對手的兩個人依舊毫無嫌隙地倒在一塊，直哉仰面朝天，五條悟橫著趴在他的身上，一頭白毛透露著頹敗的氣息。

橫七豎八，兩個人都十分狼狽。

直哉此時笑得格外開朗：“哈哈，是我贏了！”

五條悟蔫頭耷腦沒反駁，四捨五入就是承認了自己失敗的結局。

監控那邊，實時觀看的高層們都驚了。

雖然大家一直在傳六眼和十影是對手，可出於種種原因，他們一直覺得五條悟要比直哉稍勝一籌。就連一直和五條悟有對戰記錄的夏油傑，他們都比直哉更看好。

可誰知二人第一次公開的碰撞，最後竟是以十影的勝出為結局。

這下好長一段時間裡，禪院家都要揚眉吐氣了。

在御三家中更為傾向五條家的人此時已經黑了臉，一副肯定有鬼的表情，懷疑著先前沒看到的三分鐘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不過他們的懷疑對直哉和五條悟沒有影響，結果他們自己心裡清楚，不需要外人的評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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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或許是吃了大意的虧，但輸了就是輸了。直哉取巧的勝利也算勝利，最起碼這不是一次偶然。

見他還在鬱悶，直哉推了一把，“喂，起來了，你很重。”

最後在他被七支劍從空中抽下來的時候，直哉好心地在下面接了一把，沒讓他真的摔到地上。結果現在就變成他壓在自己肚皮上，磨磨蹭蹭不起來的局面了。

五條悟嘀咕：“可惡，平時我是格外注意背後的！”

直哉心情很好，所以不介意追問：“那今天怎麼沒有啊？”

“那不是因為你在我對面麼？！”

直哉啞然。

他們都是對手了，還在互相面對的時候把背後託付過來，五條悟是不是傻？

直哉這麼想，也就這麼說了，他還說：“這回你長教訓了，不要相信我，自己的背後還是要自己去注意。”

五條悟：“……”

作者有話要說：　　又來了，5t5：我恨你是頭木豬。

咕了三天，想一想還是別賣慘了，躺平任罵吧……明天開始努力還欠的更新，我們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