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你的請柬。”

直哉把請柬放在歌姬的床頭，態度之平常，就好像放下的是一片普通的餐巾紙一樣。

歌姬隨手拿過，低頭一掃：“什麼請柬啊……”

她話說到一半, 忽然噎在嗓子眼裡。

“哈？！”她猛地把請柬拉遠了, 扭頭看向直哉, 彷彿他是個什麼匪夷所思的生物一樣, “繼承人宣告儀式？？？”

直哉氣定神閒地扒橘子，“嗯。”

歌姬很驚訝, 但她驚訝的點不是直哉忽然當上了禪院家的繼承人, 而是：“我以為你早就是了！”

直哉往嘴裡塞了半個橘子，嘟嘟囔囔地說：“不算正式的啦……”

這麼多年下來, 幾乎所有人都被他騙過去了, 以為他是堂堂正正的十影法, 預設他就是禪院家下一任繼承人。但原則上來說，他還沒有得到正式的承認, 算不上合法, 頂多算合理的繼承人。

這也就意味著, 一旦現任家主直毗人因為某些意外不能再繼續擔任家主了，任何禪院家的族人都有資格競爭家主之位。

當然這只是一種誇張的說法，想當上競選者也是需要長老們的認可的。但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說法沒有錯, 直哉的確還不是真正的禪院家繼承人。

即便他是所有人的眾望所歸，但是在正經文書下來之前, 他也只是一個備受看好的小少爺。

直哉手中另外半個橘子遞給了歌姬，她慢吞吞吃了一瓣的功夫，直哉已經扒好下一個橘子了。

冬天的橘子汁水充足，味道清甜, 他很喜歡。

歌姬猶豫道：“但是像這麼重要的儀式，肯定是身份十分貴重的人才能參加吧……”

她一沒實力，二沒背景，憑什麼參與到意義如此重大的場合中去？

直哉‘啊嗚’一口吞下一整顆橘子，聞言，用十分不解的目光看向歌姬：“唔咕咕？”

歌姬死魚眼看著他，說：“把東西咽下去再說話。”

他乖乖地做出吞嚥的動作，然後問：“學姐，你覺得自己身份不貴重嗎？”

歌姬古怪地瞟了他一眼，“我怎麼可能有什麼貴重的身份啊……”她就是出生在普普通通的家庭，人生前半段過著普普通通的生活，從今往後做個普普通通的咒術師，然後努力活到自然死亡的普通人罷了。

這小子怎麼會覺得她有哪裡貴重？

直哉又去扒拉橘子，一邊伸手一邊嘀咕：“哇，你這個觀念真的需要好好糾正。”

他扒開一條橘子皮，頭也不抬地問歌姬：“學姐，你覺得整個咒術界，身份稱得上貴重的有多少人？”

歌姬被他問得一愣，‘呃’了一聲，“應該有個上百人吧……”

御三家的高層、咒術協會的高層，以及一些其他咒術世家的家主，加起來怎麼也有三位數的人數了。

直哉繼續低頭扒橘子皮，“差不多吧……這些人，禪院家統統都會請過來，足足上百個人呢。”

歌姬不解，“所以呢？”

“所以啊，”直哉皺著眉，去掉橘子表面的橘絡，理直氣壯道：“上百人的賓客中，只有幾個人算是我的朋友，難道不是我的朋友更珍貴？”

世家高層又怎麼了，都不配做他的朋友呢！

直哉覺得自己說得很好，很霸氣，美滋滋的。可等他終於搞定了手中的橘子，再抬起頭的時候，就看見歌姬一臉複雜地看著自己。

“你還有朋友？”

“……？”

直哉平靜的表情一點點裂開了。

“不是？”他把橘子放在一邊，“我怎麼就沒有朋友了？我看著像沒朋友的人嗎？？”

雖然人數很少，但那是他貴精不貴多，交友很謹慎好吧！

“……”歌姬欲言又止。

別說朋友了，自從直哉入學以來，她就沒見過有任何能總是出現在他身邊的人，真希真依除外。

他總是忙碌地奔波著，不是在出任務，就是在出任務的路上。可能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能力越強責任越大吧……身為京都咒術圈實力最強的人，總是有許多艱難的問題等著他去解決，歌姬以為他根本沒時間交朋友。

就算是雙胞胎，歌姬也覺得她們更像是直哉的妹妹，是小輩，而非朋友。

她坦白地說：“感覺你不像是會有朋友的人。”

直哉倒吸一口涼氣：“嘶，學姐居然是這麼看待我的嗎？”

歌姬目光複雜，“不想我這麼看待你的話，那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麼朋友啊？”

“學姐就是我的朋友！”

歌姬立刻說：“我不算。”

直哉：“？”

歌姬：“？”

一時間，雙方都覺得對方真是一條不開竅的木頭。

歌姬無奈道：“除了我之外的……你還有什麼朋友？”

直哉梗著脖子說：“除了學姐，我當然還有別的朋友，比如……”

比如五條悟，再比如宮崎由紀子。

甚爾不算，那個男人應該算是半個兄長加半個老師；至於其他人，大多是被直哉劃分在需要保護的範圍裡，比如真奈和她的雙胞胎女兒，再比如條月御子。

……如此說來，他好像真的沒什麼立刻就拿得出手的朋友。由紀子遠在東京，五條悟那家夥不僅在東京還是個狗東西。

直哉：“……”忽然感覺，無法回答學姐犀利的問題。

他低下了頭，倔強道：“我還有我的龍崽子們。”

龍崽子們：你冷靜點，我們之間是非常單純的餵養關係，不要搞錯了。

他這番表現，完全就是一個沒朋友的小可憐在嘴硬，看得歌姬心中憐愛感爆棚，她反而無心再思考以二人之間的身份差距，到底能不能做朋友了。

她嘆口氣：“沒辦法，後輩笨成這個樣子，我總不能看著你在人生的重要場合都沒有朋友參加！”

沒錯，比起被直哉當作朋友邀請，看著他因為沒朋友所以只能可憐巴巴地一個人出席繼承儀式，更能令歌姬動搖。

直哉還是低著頭，繼續‘可憐巴巴’地道：“那學姐是同意出席了？”

歌姬點點頭，“嗯。”

她滿臉慈愛地拍了拍直哉的頭頂，心想：後輩真好哄。

而直哉垂著腦袋，乖乖叫她拍，但就是不讓她看到自己的臉，撇了撇嘴：學姐真好騙。

二人各懷心思，和樂融融。

……不看前後因果的話，這完全就是一對塑膠前後輩。

就這樣，歌姬滿懷著要給自家學弟撐場子的心理，等到了禪院家繼承人宣告儀式開始的那一天。

整個京都高專，被直哉親自邀請來的同學也只有她一個，其他人，比如校長和高層，都是受到了很官方的邀請，代表高專而來的。

在禪院家門口看見她的時候，京都校長還吃了一驚：“歌姬？你怎麼在這裡？”

歌姬拿出直哉給的請柬，解釋道：“學弟邀請我來的。”

她的學弟有不少，但能在這種場合稱得上‘邀請’的，除了那位不做他想。

京都校長有些複雜地看著她，“原來如此……”

看請柬的精緻程度，歌姬手上拿著的這張，甚至比校長手中的那一份還要高階。對於只看請柬的禪院族人來說，她的待遇理所當然地要比京都校長更好。

“這位……”門口負責接待的侍從看到歌姬的請柬，以及她的外表，忽然想起不久前直哉少爺特別囑咐要禮貌對待的客人，“……歌姬小姐。”

見歌姬沒有否認，他微微一笑：“請跟我來，直哉少爺為您專門預留了座位。”

歌姬有些無措，她看了看校長，又看了看彎腰等候自己的侍從，“這、不必了吧……”

明明校長還站在這裡，侍從卻專門來接引自己一個學生，這豈不是有些亂了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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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從見她這幅樣子，笑得越發溫和：“歌姬小姐不必如此，您是我們直哉少爺的朋友，自然是要有最尊貴的待遇的。”

歌姬：“……”

她現在才明白，直哉之前所說的那句“我的朋友更珍貴”是什麼意思。

……完全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不是在哄她，更不是笨蛋後輩自我吹噓。對於禪院家來說，真的就是十影繼承人大於一切，連帶著他的朋友都比外面隨便哪個世家的家主地位要高。

除了御三家的人之外，竟然就屬直哉的朋友這桌位次靠前。

歌姬忐忑不安地被人帶著走到這桌就座，都坐下來了，才注意到身邊已經坐了另一個女孩子。

她實在是太緊張了，直到坐下才發現對方，嚇得繃緊了身體，小聲驚呼：“啊，你好……”

那名女孩子長著一雙霧濛濛的黑眼睛，眼角下有一顆精緻的淚痣。見歌姬終於看過來，她溫和地微笑道：“你好。”

這時候，歌姬才又注意到，這個女孩子身邊另外坐了兩個身材高大的少年。

一個扎著黑漆漆的丸子頭，留著單邊劉海；另一個則一頭白髮，正透過小圓框墨鏡眼神不善地盯著她。

三人都是青春年少的模樣，身上穿著制服，應該也是學生。

歌姬被那個白髮少年用犀利的眼神注視著，連坐著都覺得坐不安穩。

她冷汗直流，眼神亂飄：啊啊啊，為什麼要這麼盯著我啊？

是她做錯了什麼嗎？

這時，那個白髮少年忽然開口了。

他毫不客氣地叫道：“喂，你是誰？”

歌姬愣了一會兒，才注意到他在叫自己，不敢置信地側過頭去：“你說我嗎？”

白髮少年冷哼一聲：“不然還有誰突然跑到這邊坐下！”

他身旁的丸子頭少年在桌子底下拽了他一下，“喂，別挑事啊。”

白髮少年不耐煩地反手懟他一柺子，“傑你別插嘴。”

被稱為‘傑’的少年臉立刻就黑了，只是礙於場合，沒有立刻動怒。

他壓低聲音說：“你想打架？”

白髮少年挑眉，“打就打，我怕你？”

說著說著，居然真有要動手上演全武行的意思！

歌姬都傻了：這倆人怎麼回事？不是一開始是在說她的事嗎？怎麼突然就變成打架了……

緊挨著她的少女無奈一笑，安撫她說：“沒事的，他們就這樣，我們不是什麼壞人。”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謝謝小天使們昨天的留言！我今天感覺好多啦……作為作者，注意好自己的健康狀況，保證更新也是很重要的！我懂噠！謝謝大家的善意和包容，我會注意好加更和休息的平衡，不會斷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