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馬鳴風蕭蕭,少年正揚刀 第四百一十三章 有信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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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嶺客棧後面的一個小山坡上,起了一座新墳。

新墳前的墓碑上刻了兩行小字。右側書:渤海黑蝮門總門主李諱七檀之墓;左側寫李七檀正妻李韓氏諱櫻娘之墓。

韓櫻娘便長眠於此。由於無處尋找李七檀的屍身,又不忍櫻娘孤單,在蘇凌的提議下,眾人皆贊同,將李七檀生前那件最珍愛的長衫與櫻娘一起入土為安。

既如此,生不能同衾,這死則算同穴了罷!

紙錢白幔飄蕩之下,所有人神情悽哀,站在墳前久久不願離去。

千里孤墳,西風朔朔,恁地一片淒涼。

這些人中,蕭倉舒和穆顏卿哭得最為傷心。

蕭倉舒自不必說,這些時日與韓櫻娘相處,自然從心中認定了這個姐姐。他一邊哭一邊小聲低泣道:“姐姐,這一生,太苦了,真的太苦了啊......如今終於可以好好安歇了......”

穆顏卿美目紅腫,眼淚一直撲簌簌地流個不停。她本對韓櫻娘不熟,但是韓櫻娘臨死前所說的那句話,一字一句印在她的心中。

“蘇公子和這位姑娘......是心心相印的一對兒吧......希望你們能此生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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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穆顏卿完全將自己的感情代入了進去。自己和蘇凌,一個屬於荊南,一個屬於蕭元徹,荊南和蕭元徹之間,必有一戰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如果有一天,她和他的命運,也如李七檀和韓櫻娘這般,她將如何選擇。

她越是如此想,便越是感同身受,哀痛到不能自已。

蘇凌也一直因為韓櫻娘殉情這件事情而心神震動不已,直到此時,他才終於明白,所謂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是這世間真實存在的東西。

慘烈而又溫柔,不悔而又刻骨。

他看見穆顏卿臉上的悲傷,清眸中的淚珠,心中實在不忍,緩緩地握住她的手,將她扶起來,低聲柔柔道:“穆姐姐......櫻娘和七檀以這樣的方式合葬,也算永生永世不再分開了......那碑上寫的清楚明白櫻娘是七檀的妻子......這也算圓了他們的心願了吧......”

穆顏卿點了點頭,緩緩起身,仍舊小聲地啜泣著。

所有人以此上香,憑弔。極盡哀痛。

做完這些事情之後,眾人這才緩緩的朝著棠嶺客棧去了。

只是,剛走到棠嶺客棧的門前,趙風雨便發現了一絲異樣。

安靜,實在太過於安靜。連一絲聲音都沒有。

趙風雨緩緩的停了下來,不動聲色地輕輕拉了一下蘇凌的衣角,用極低的聲音道:“師弟.......有古怪!”

蘇凌何等警覺,在趙風雨出言提醒的時候,已然感覺到了棠嶺客棧細微的變化。

他也感覺到棠嶺客棧的周遭實在太過安靜了,雖然之前他們來這客棧時,這周遭也十分安靜,但是細微的變化,還是被蘇凌捕捉到了。

之前是單純的安靜,而此時,這安靜中帶著難以言說的死寂——就如沒有活物一般。

蘇凌眉頭微蹙,用眼睛示意大家。

穆顏卿、林不浪、溫芳華、吳率教皆瞬間明白了。穆顏卿一把將秦羽護住,林不浪護住蕭倉舒。

秦羽和蕭倉舒的年歲相差不多,他們雖然還感覺不出這裡的異樣,但見到蘇凌他們的神情,也驀地變得緊張起來。

“穆姐姐......不浪,如果待會兒有事發生,你們先護著秦羽和倉舒撤......我們來殿後!”

蘇凌話音方落,穆顏卿的低語傳來道:“我不會走的......不浪也不會走!要走一起走!”

她的聲音很低,但堅決無比。

蘇凌無奈,只得看向林不浪,可是林不浪更是連半點都不看他。

他沒有辦法,只得暗自嘆息。

“蘇凌......你看周圍,發現什麼了麼?”趙風雨低聲道。

蘇凌裝作不經意地向四周看了幾眼。但見四周綠樹碧草,在微風中緩緩搖曳,如波似浪。

除了風聲和樹草搖曳的聲音,再無其他。

蘇凌只看了幾眼,便已發覺了不同尋常的地方。

“趙師兄,是說,您的白隼衛甲士......不見了蹤跡!”

蘇凌一針見血地說出了問題的所在。

趙風雨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道:“不錯,我曾駐紮在這五十員當年的白隼衛甲士,可是現在皆蹤跡不見。我料想他們定然是遇到了緊急的情況,可是這四周,還有這客棧院內都是靜悄悄的,也沒有任何的打鬥痕跡啊......”

蘇凌低聲道:“的確,這真的很怪異......”

瞬間,蘇凌已然做出了決定,低聲道:“大家都先守在客棧門前,我先進院中查探一番,以免有危險了,大家被堵在裡面出不來。”

他剛想行動,趙風雨二話不說,已然踏進了院中。

他走得十分隨意,從表面看去,似乎向根本沒有發覺異常一般。

表面雖如此,趙風雨在暗中已然加了十二分的小心。

蘇凌手已經按在腰間的江山笑上,雙眼注目的觀察著,一旦有什麼變化,可以確保他第一時間衝進去。

不僅如此,他身後的所有人,也皆暗暗警覺起來。

趙風雨朝著院中走了一陣,並未發覺異常,他正自疑惑之時,忽地感覺耳邊傳來一聲極其細微的聲響。

“呼——”

似乎是衣襟飄動的聲響,趙風雨可以斷定,這聲響不是出自自己的衣襟。

便在這時,趙風雨忽然覺得眼前一道呼嘯的白芒從半空之中呼嘯而下。

“刷——”半空之中,這道白芒劃出一道圓弧疾風,傾天而落。

蘇凌大驚,出言喊道:“趙師兄小心!”

趙風雨其實在這白芒出現的那一刻已然感覺到了。他並不抬頭,自己的龍槍在客棧中,並未帶出來,若此時龍槍在手,一切都好辦了。

可是,他依舊不慌不忙,就在白芒出現的那一瞬間,他的手已經探向自己的腰間了。

“鏘——”一聲昂然的清鳴之音,鏗然響起。

趙風雨右手極速上揚,一道更為清冽的白色劍芒從他的手中轟然而現。

那白色劍芒,鋒利而奪目,奪取了傾天落下的那道白芒所有的光彩。

“砰——”

一聲脆響,兩道白芒在半空中,轟然撞在一處。

然後,劍氣四溢,光芒盡消。

劍氣激盪之中,趙風雨持劍昂然挺立,巋然不動。

而那突襲而來的人,卻在趙風雨的反震之下,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向後暴退十數丈,方才堪堪站穩。

卻是一個一身黑袍的持劍人。

那黑袍持劍人,站穩身形之後,剛想揮劍再攻。

卻覺得眼前白影一閃,人影劍芒疾追而來。

下一刻,他的哽嗓之上已然被一柄冷冰冰的劍抵住了。

趙風雨的聲音沉沉響起道:“別動,這劍可快!”

那黑袍持劍人滿臉驚愕。不敢再動。

便在這時,蘇凌的聲音急急飄來道:“趙師兄,劍下留情,自己人!是自己人!”

趙風雨聞言,也是一陣錯愕。

卻見那黑袍持劍人,這才淡淡道:“龍槍傲劍趙風雨,白隼衛大都督果真槍劍雙絕啊!”說著,他竟隨意地在抵在自己哽嗓前的劍尖上,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趙風雨見他如此,不由得眼眉一立,眼中殺意頓起,剎那間一閃而過。

但見蘇凌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來,哈哈笑道:“老哥,怎麼會在這裡?”

趙風雨見蘇凌的神情,不似作假,這才撤劍撤步,站在一旁。

但見那黑袍人,收了手中的細劍,朝著蘇凌一拱手,表情雖然帶著淡笑,但仍給人一種說不出的陰鷙之感,朝著蘇凌拱手道:“暗影司伯寧,見過蘇長史!”

他這一句話,讓趙風雨和門前的穆顏卿皆是一驚,抬頭朝著這黑袍人灼灼看去。

原來眼前這個不顯山不漏水,功夫平常(相較於趙風雨來說)的黑袍人,便是令大晉天下人聞風喪膽的,心狠手辣,以殺人不眨眼著稱的,天下第一情報暗司暗影司總司正督領——伯寧!按說,伯寧乃是暗影司正督領,蘇凌是副督領,本該是伯寧的下級,可是,這暗影司畢竟不入大晉朝廷建制,屬於丞相府私設。伯寧只是掛了一個衛尉的空職,而蘇凌卻不同了,丞相府將兵長史,若是丞相再進一步,這便是當朝集文武官身為一體的位高權重的重臣。這裡的尊崇,伯寧是無論如何都比不過的。

便是現在,衛尉者正四品,將兵長史可是正三品。所以從正式的官階上,伯寧自是應該向蘇凌行禮。

這伯寧雖然為人冷淡,不苟言笑,且給人感覺陰鷙冷漠,但在大體的禮制之上,卻是從來不逾矩的。

蘇凌忙拱手還禮,連稱不敢。

他雖與伯寧沒有深交,但幾次共事,對他的總體印象還是不錯的。

兩人見禮過後,倉舒也跑了過來,朝著伯寧一禮道:“伯寧叔叔,多日不見,您可好啊,我父親可好?”

伯寧見是丞相四公子,卻也不卑不亢,拱手施禮道:“他們都好,四公子不必過多掛懷,我今日來此,也是奉了主公所差!”

蕭倉舒聞言,忙問道:“我父親差你前來?是前方戰事出了什麼事了不成?”

伯寧一怔,環視了一週,並未答話。

蘇凌剛想開口,趙風雨卻當先沉聲冷道:“敢問,我的白隼衛的弟兄現在何處啊?”

伯寧聞言,臉上也並沒有什麼慚愧的神色,淡淡道:“哦......那些兄弟,被我手下的弟兄略施了些手段,引開了......趙龍槍稍安勿躁,過不了半個時辰,想必他們便會回來了!”

趙風雨聞言,這才冷聲道:“如此,趙某還要謝謝你手下留情了!”

他雖如此說,但眼神中卻滿是冷意,看不出一點謝的意思。

趙風雨說完,這才頭也不回的朝客棧中去了,不一時,再出來時,卻見他倒提著自己的亮銀盤龍槍。

伯寧見狀。臉色微變道:“趙龍槍......你,欲意何為?”

趙風雨也不看他,只對蘇凌道:“師弟,我去院外護衛,有事喚我便是!”

說著,頭也不回的去了。

“公子,老吳跟你一起!”

吳率教將大棍一橫,跟了出去。

蘇凌的臉上一陣尷尬,他看得出來,自己這位趙師兄對伯寧不僅不屑,更是充滿了不知哪裡來的敵意。

院外的穆顏卿、林不浪、溫芳華、秦羽也走了進來,見蘇凌跟伯寧有機密事情要談,這才招呼了倉舒,進了那客棧,隨手將門帶上。

別人倒還無所謂,伯寧的眼神在他們每個人的身上劃過,單單在穆顏卿的身上似有深意的停了幾息,眼中的陰鷙神情變得莫名的有些濃重,隨即轉瞬即逝。

蘇凌看在眼裡,佯裝未曾察覺。

待所有人都離開之後,整個大院之內只剩下蘇凌和伯寧二人,立刻又變得極為安靜起來。

蘇凌這才沉聲道:“伯寧大人,你怎麼來這裡了?”

伯寧又在院中踱了一圈,這才來到蘇凌近前,壓低聲音道:“蘇長史......你這渤海一去,已然十天了......當初與丞相約定,以十五日為期,現下只剩下了五日......丞相和祭酒擔心你的安危,特第讓我帶了數十個暗影司的兄弟,暗中離了舊漳,喬裝打扮,前來尋你......蘇長史......為何遷延了這許多時日,莫不是在渤海遇上了什麼麻煩不成?”

蘇凌暗自苦笑,何止是遇上麻煩,差點就葬在渤海了......

只是,這些話一時之間,也不能跟伯寧言明。但蘇凌敏感的捕捉到了伯寧話中的深意。

自己雖然是蕭元徹的將兵長史,可是他還沒有自滿的認為自己在蕭元徹心中的地位,足以讓他放棄整個前方情報運轉,更派了伯寧前來尋他,只為了自己的安危計。

蘇凌眉頭微蹙,低聲問道:“伯寧大人......莫非!......”

“不錯!蘇長史所料不差,舊漳前線戰事......有了變化......”

“什麼......”

蘇凌神情一肅,低聲疾道:“伯寧大人,速速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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