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魔門正殿無極殿極大，門口兩隻石獅威嚴莊重，單是一隻腳掌就有豆皮豆包那麼大，入門處兩根大柱子更是得兩三個成年人合抱才抱得過來，大殿之內金碧輝煌。正對大門有三十六級石階，石階下的兩邊分別擺了三個椅子，皆以鎏金做裝飾，看起來華美而不失莊重。

而此時上面正坐滿了人。

據古璇估計，正對大門的那個椅子讓她整個躺下去都還能留下極大空間。椅背上鑲嵌了七顆寶石，按照北斗星的樣子擺放，然而勺子所對的北極星方向卻是空了一塊，不見任何裝飾。

古璇頓覺奇怪，不過卻也不曾開口問。

而這把整個大殿最華貴的椅子上面卻是空無一人。

三人剛被那小道士引進大殿，裡面六個人便齊刷刷扭頭向古璇看來。

十二束目光猶如聚光燈落在她身上，瞬間讓她感覺無處可藏。

許是看出古璇的不自在，慕竹在她耳邊輕聲道：“不要怕，師叔們都很和藹。”

古璇應了一聲，反正低著頭會被他們看，抬起頭也會被他們看，還不如大方抬起頭任他們打量，也好過窩窩囊囊地縮著脖子害羞不是。

當下把脖子一梗，脊背一挺死就死吧！

“果然英雄出少年，沒想到這少女竟是有如此氣魄。好好好！”左首鬚髮皆白的老者朗笑道。

“鬚眉師兄若是瞧上這小姑娘了，也不用急著讓所有人都知道。”右首滿頭銀絲，但臉上卻無半點皺紋的庭羽道姑冷笑一聲，斜瞅了一眼鬚眉，淡淡開了口。

鬚眉冷哼一聲，剛要開口擠兌幾句，大殿之上咳嗽聲突起。

鬚眉看了眼身旁的哲宏，扭頭朝著對面的庭羽師太冷哼一聲，整整衣襟也不再開口。

偌大的宮殿突然安靜下來，靜的連針尖觸地的聲音都能清晰地聽到。

正當古璇連呼吸都越發困難時，空著的椅子上方卻飄起陣陣落花，而後凝聚成一團，粗略看去，能依稀看清成個人形。

本該四處飛揚的桃花瓣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吸引著，一點一點凝聚，到桃花瓣全被收起來時，一個人便這樣出現在大殿之上。

桃花為骨，桃花為形。

白皙的臉蛋吹彈可破，兩頰未點妝，但卻天然露出桃粉色。黑如墨的及地長髮僅用一根錦緞綁在身後，有風輕輕吹過，卻不見他的髮絲有飛揚之態。

黑而長的睫毛低低垂下，掩住黑曜石般的瞳孔。

古璇自認不是花痴，可看著這副皮囊，她竟一時看呆了去。原先白紙黑底的簡約畫在細細勾勒，每一筆每一劃都是上帝最精心的傑作。

而墨譚，一雙幽潭似的眸子看著古璇這邊，但卻又彷彿什麼地方也沒看。

大殿中一時靜極，就連降魔門六大主峰掌事也呆愣著一動不動。每次見墨譚，他們都有種視覺上的震撼。

“參見師父！”這聲音清凌凌如流水淙淙，正如一股清泉流淌進眾人神識，將眾人神遊天外的神思喚了回來。

吞嚥口水的聲音響起，在這肅穆的大堂，顯得極是突兀。慕竹但覺好笑，她早便覺得師父過於美貌，但眾人礙於師父身份，從來都只是遠遠瞧著，從不肯褻瀆半分。現如今，古璇這丫頭竟是如此實誠，她甚感欣慰。她甚至都在腦海中自行補了一副畫面。

熱鬧的集市上，古璇女扮男裝並幾個狗奴才走在大街上，迎面走來一絕世美人，自然，這美人是她師父無疑。

古璇連眼睛都看直了，猛地吞了一口口水，朝著這絕世美人吹了吹口哨……

她以為以師父平日冷漠性子，此時定會滿面寒霜地看古璇一眼，然後走開。可師父卻是滿面嬌羞捂臉跑走了……這一幕，著實是打破她對師父老人家的認識。

但想到師父那冰冷性子，這種情況絕不可能發生，剛要從自己的設定裡走出來，卻聽得古璇呆呆說道：

“好大一朵桃花！”

“噗嗤！”意識到自己行為上的不妥，慕竹趕緊掩唇，順帶著小心翼翼抬頭朝首座上看了一眼。

墨譚正斜倚了寶座漫不經心梳理自己如瀑長髮，她正要暗自松一口氣，卻聽得那人空靈嗓音響起。

“愛徒有什麼好笑的事嗎？說出來讓為師也樂樂。”淡淡一句話，讓她放下的心再次提起。

慕竹真的很想說：古璇的比喻跟師父極其搭調。但話至唇邊卻生生打住，“徒兒看師父比起往日來，好像更多了分神，徒兒這是為師父高興呢！”

“哦？”墨譚眼波一轉，堪堪又開出無數桃花，“徒兒眼力見長。為師前幾日翻閱古書時，得一神物，如今徒兒回來的恰是時候，正好幫為師取來。”

慕竹臉色一僵，但很快就緩和了過來，“師父吩咐，徒兒莫敢不從。”

“喂，你怎麼能這樣……”察覺到有人在拉自己衣袖，古璇幾下將慕竹的手推開，“我先給你出氣，有什麼事待會再說！”

於是她繼續大無畏地仰起頭，“慕竹是你徒弟，你做師父的自當好好疼惜她，可如今，慕竹剛回來，連口水都來不及喝上一口，你便又要將她遣往別處。你這師父當的實在是不合格。”

墨譚梳理頭髮的動作不曾停頓，依舊一派從容之態，眼波流轉間，雖是風情萬種，但卻讓古璇生生打了一個寒顫，她能感覺到墨譚平靜眼底暗藏著的波濤洶湧。

四周好似有強大的氣場將古璇緊緊包裹，令她無可遁形。很快，胸腔中本是滿溢的底氣慢慢洩去。她開始反思：自己是否太過魯莽了？

“那麼你說該怎麼辦？”

“噶？”古璇一愣，難道自己想多了？但墨譚好像的確沒有怪罪她的意思。既是如此，那她也就痛痛快快地說了，“你當然是要愛她護她了。慕竹累了，你就要讓她好好歇著。慕竹餓了，嗯，雖然不用你親自下廚，但你也要吩咐人給她做好吃的……總之，你要像疼自己的女兒一樣疼愛慕竹……”

慕竹此時的心是咆哮的，她可不可以拔腿溜出去？抬起頭再小心翼翼地瞄一眼墨譚，此時的他雖依舊是在漫不經心地聽著，但慕竹的內心卻一點也沒有平靜下來，反而更加慌亂，到最後終是忍不住打斷了古璇的話，“師父吩咐的事，徒兒自會完成。”

古璇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還想要繼續說些什麼，慕竹往右踏了一腳，成功讓古璇停住嘮叨。

而她的臉則由白轉紅，再漲成豬肝色，唇大張著，想要叫出聲來，卻生生被她忍在喉嚨口。

腳，好痛！慕竹小道姑，你好殘忍！

慕竹皮歉疚地朝她看了眼，才對著墨譚急急道：“師父，徒兒還要下去準備，古璇作為我的朋友，我會帶著她一起去的，請師父放心！”放心這個多嘴多舌的女人不會煩你。說著就打算將古璇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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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空靈的聲音讓整座大殿都似有迴音繚繞，也成功勾起了慕竹的心。

壓住心中忐忑，她輕問：“師父還有事嗎？”

薄唇輕輕開啟，似是在宣佈某人的死刑，“你可以走，將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