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很近

這一點，沒有人比那道倩影更清楚。

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天，但是娉婷已經能夠明顯感覺到，吳邪整個身體機能的潰敗，那種潰敗，猶如即將徹底決堤的洪水，來勢兇猛，而極速。

那種極速，令的娉婷的眼角，一直帶著淚痕，令她原本明亮的眼睛，都是開始乾澀，那是日夜檢視解救之法造成的，這幾天來，她只有看累了典籍昏睡片刻，從沒有真正休息過。

女子最顧忌容顏，但是如今，她那美麗的容顏，卻多了幾分憔悴與滄桑。

但是，即便是付出了如此大的努力，結果仍是令人灰心。

即便是，這看似普通，但卻絕對不普通的竹屋內，存在了幾乎整個風雲大陸所有的典籍秘法，但最後的結果，似乎也只有一個。

無解！

斷輪迴，斷生，斷輪迴！

所以，結果，自然便是無解，這自然並不是這竹屋內的典籍秘法不夠多的問題，而是，結果只有一個，雖然，這個結果，並不是那麼容易被人接受。

娉婷無法接受，她的身份特殊，乃是“曼陀羅一族”的嫡系血脈，據傳，此族乃是弒神一族的皇族，在整個風雲大陸的血脈已經斷絕，被風雲大陸，最頂尖勢力，視為魔族之流，乃是整個風雲大陸的禁忌。

只因，這一族的血脈太過逆天，遭受當年無數勢力垂涎，雖然此脈強大，但終究雙拳難敵四手，最終，被各方勢力滅族。

這一族，最恐怖的乃是體內蘊含真正的聖魔之血，據傳，這種血脈，天賦極為恐怖，神魂與肉身能夠不斷蛻變，在足夠多的刺激下，最終擁有足以滅殺神魔的程度，而且，誕生的下一代，能夠更好的完善血親的靈資與天賦，所以，但凡這一脈的女子，都是極為珍貴，最後，更是淪為各方勢力的私有物。

無數歲月下來，這一脈的女子，已經少之又少，因為，一旦這一脈的人出現，必然會引來各方勢力的爭奪與一些敵對勢力的追殺。

作為，那一脈的血脈，而且是皇族血脈，加上這麼多年來，在整個風雲大陸，最強大的那方勢力保護下，娉婷知道的自然很多。

多到，這竹屋內的典籍秘法，她幾乎看過了大半，但是即便是如此，即便是她把另外大半也看過後，仍是無法得到她要的結果。

或者說，現在，即便是那個結果擺在她的眼前，她也不願意去看，去相信。

歸根結底，只是因為，她不願意去相信。

這跟相不相信已經沒有關係，有種情形叫作，視而不見。

視而不見，即便是結果擺在眼前，卻當作沒有看到，那麼原因只有一個，那便是，那結果，太難以接受了。

而現在，最讓娉婷難以接受的，便是：吳邪的死。

吳邪快要死了，這是事實，也是即將發生的事，沒有人能改變，準確的說，沒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

所以，娉婷很悲傷。

這個美麗的女子，即便是整個家族的親人死在自己面前，即便是被囚禁在那方勢力下十幾年，即便是曾經陪伴自己跟親人一樣的玩伴，為自己而死，她也只是強忍著，沒有哭出來。

只因為，她習慣了生死，習慣了，家人從小對她的叮囑，作為那一脈的人，沒有比活著更大的事情。

是的，對於她而言，血脈的延續，是第一位的，因為，這一脈的人已經不多了，幾乎可以說，一旦她死去，這一脈，便將徹底斷絕。

所以，從小，她便被告知，要努力的活下去，將血脈延續下去，這看似是一件簡單的事，但對於“曼陀羅一族”，這卻是，比天還大的事。

有人為了理想而活，有人是為了生存而活，有人為了權力而活，有人為了自由而活，而她清楚的知道，她要為了她的家人而活，為了“曼陀羅一族”的血脈而活。

所以，她從小便懂得了隱藏自己的悲傷，至少，流淚對於她而言，已經是十年之前的事了，因為，她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了。

如今的她，已經理性到，連她自己都感到可怕的程度，所以，嚴格意義上，已經很難有什麼事可以影響到她的心情與情緒。

但是，如今，吳邪的死，顯然除外。

連娉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到這個與他有著一些相似的少年。

那個少年，那樣的少年老成，那樣的冰冷，和孤獨。

冰冷與孤獨很相配，她一直以為，那是她這輩子該有並且會追隨著她一生的東西，但是，卻在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人身上看到了。

一瞬間，她有些驚喜，但又有些心疼，因為，她知道，那冰冷與孤獨背後，究竟代表著多少數不清而又帶著血淚的時間與事件。

也許，便是那種相似感，讓她解開了心中的防備。

而若是，那種相似感解開了娉婷心中的防備，那麼，在她被黑色甲衣附體時，隱隱間，聽到前者，那句“我可以為她，與天下為敵，而你不行”，或許，才真正融化了她心中的堅冰。

她雖然被黑色甲衣附身，但是，不知道為何，那句話，卻聽得分外清晰。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一路走來，自己無形中，已經對這和自己有著相同悲傷的少年情根深種，還是那句話，讓她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一見傾心。

一切的一切，都已經不用說清，因為，現在的她已經沒有任何心思去弄清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淚珠沿著娉婷的臉頰滾落，一個十年都未曾流過淚的人，卻在這幾日，彷彿會將十年的淚都流盡。

原因只有一個

那便是，她不想，吳邪死。

或者說，她寧願自己死，也不願讓吳邪去死。

很難想象，一個理性到極致，背負著血脈傳承使命的人，竟然會生出這樣一種想法，這實在是太不理智了，但，這卻是娉婷內心，此刻，最真實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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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想法，終究只是想法。

一個人，可以替另一個人去死，但是，卻無法，去替一個中了斷輪迴的人去死，而原因，也很簡單。

因為，斷輪迴，是無解的。

無解，便等於死亡！

所以，這才是娉婷悲傷的重點，因為，她知道，吳邪已經必死，而更讓她傷心的是，她只能看著對方死。

看著自己深愛的人慢慢死去，這或許，是這世界上最難以令她接受的事，曾經她經歷過，自然明白其中的痛苦與煎熬，她不希望承受第二次，所以，她更不願意吳邪死。

但是，有些事情，並不是，不願意，便不會發生的。

這好比，你不願意天下雨，天下雨了，你不願天下雪，天下雪了，你想天氣變暖，卻便冷了，為此，你必須穿上暖和的棉襖，帶上擋風的衣帽。

因為，這世間，很多事情都是如此，你想要的，和發生的，是完全相反的兩種結果，不是，你不願意，便會不發生。

所以，即便是娉婷再如何不願意，吳邪還是要死的。

雖然，吳邪煉化了“八翼黑蛇皇”，體內血氣滔天，更是在最後關頭，對自己施展了“朝生暮死之術”，想以生死之道，強行制止自己的死亡。

但結局，終究是無法改變的。

畢竟，很多時候，人力，不一定可以勝天，鐵杵，也不一定可以磨成針，漂亮的話人人都會說，但現實，只能是現實。

現實很殘酷，結果很殘酷。

即便是娉婷想要改變這種結果，但是，那已經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所以，她沒辦法改變，

沒法改變，便要接受那種結果。

即便，那結果，足以令她，生不如死。

第七日

娉婷，將竹屋內的一些珍貴丹藥讓吳邪付下，但是效果甚微。

這竹屋看似普通，但卻絕對不普通，一屋內擺放了幾乎整個風雲大陸上，全部的珍貴典籍，令一屋收藏了無數奇珍異寶，而有一屋，更是有著無數丹藥，在那最深處，還有一個小門，開啟小門，往深處而去，是一片桃園，桃園深處，有兩座無名墓碑。

第八日

吳邪五感已經徹底失去，體內血氣也是枯竭至三分之二，整個人體型衰敗至一半，身體表面，唯有生死道文形成的蜉蝣，苦苦支撐。

第九日

吳邪身體表面，生死道文形成的蜉蝣全部崩碎，他整個人，體內血氣，只剩最後三分之一。

第十日

吳邪只剩一絲意志，和一口氣息，隨時將徹底死去。

第十一日

竹屋外的水塘內，蕩起層層漣漪，一隻蜻蜓掠過湖面。

第十二日

竹屋內的小門敞開，桃林盛開，最深處，兩個墓碑後的墳頭，被剖開。露出泥土下的兩座棺木，一座棺木空空如也，棺內鐫刻四個大字，一座棺木內，橫躺著一冊書簡。

第十三日

吳邪肉身恢復原狀，五感開始恢復，一頭黑髮，盡數化為雪白之色。

第十四日

吳邪緩緩睜開雙眼，一頭白髮，一身修為盡失。

十四，十四

是生，是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