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醫生走後, 賀慕言又一個人在書房裡坐了很久，直到宋離給他發消息問他去哪了，才恍然回過神來, 拿著手機去了樓上。
推開臥室的門一眼看到正在床上玩鬧的一大一小，年年騎在宋離腿上，正在纏著他給自己講故事。
宋離本來正在給他講伊索寓言，聽到開門的聲音, 忙抬起頭來, 衝他微微笑了一下：“你知道過來啊，這麼半天去哪了。”
賀慕言看著他玩鬧後泛著微紅的臉頰，只穿了一件單薄睡衣的身顯得格外纖細瘦弱，抱在年年腰上的手腕是骨感蒼白的。
他微垂下眼睫, 走過去在床邊坐下來：“沒幹什麼，在下面跟吳醫生聊了一會，沒注時過了這麼久。”
宋離點點頭：“吳醫生走了嗎？”
“走了。”
說罷又低頭看著年年，伸出大手在他小腦袋上揉揉：“年年乖, 出去玩一會不, 剛才小琳阿姨說大金在下面一直叫，估計是想找你玩呢。”
“大金！”聽到賀慕言說起大金, 年年眼睛都亮了不少，立刻從宋離身上爬下來, 仰頭看著他們：“爸爸，爹地, 我可以去跟大金玩一會嗎？”
宋離笑著點頭：“去吧, 不要玩太瘋了，小心再出一身汗感冒。”
“知道了爹地！”
年年自己從床上出溜下去，踩著自己的兔子拖鞋, 小短腿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宋離不放心的在後面交代：“小心點，讓小琳阿姨來抱你下樓。”
年年回答他的聲音些模糊，估計已經等不及自己跑下樓了。
宋離想了想是覺得放心不下，掀開被子要起身：“他一個人下樓行不行啊，我是跟去看看吧。”
“離離。”賀慕言握住他的手腕攔住他，看著他一臉擔心的模樣，奈的笑著說：“年年已經五歲了，很多事情他早就能自己做了，不要太一味的溺愛他，這對他的成來說不是什麼事。”
“可是……”
宋離知道他說的道理，但就是過不了心裡那一坎，年年是他們那麼不容易才得來的寶貝，他巴不得能拼盡全力給他自己的全部，溺愛就溺愛吧，反正家裡賀慕言這個清醒的人在，就讓他糊塗一點應該沒什麼謂吧。
看著他這麼一會變化豐富的面部表情，賀慕言大概猜得到他現在心裡在想什麼，宋離把孩子看得太重了，重到要遠遠超過一切，甚至是他自己的程度。
他這樣感性，賀慕言突然就沒了要跟他說那件事的勇氣。
“公？”
些模糊的聲音拉回了他的緒，賀慕言回過神，低頭看下去。
宋離不知道什麼時候挪到了他身邊，仰頭擔心的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澄澈明亮。
賀慕言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用手輕輕蓋住，啞著聲音說：“我沒事。”
“沒事幹嘛不敢看我。”宋離拉開他的手，表情些不開心：“你別賣我關子了，你跟吳醫生在下面呆了那麼久，都說了什麼啊。”
“我……”
“你不說我知道。”宋離卻又突然打斷他，低頭看著被子上的暗紋，語氣些低落：“看你的反應就知道肯定不是什麼結果，我根本就沒懷孕對不對，我就知道，是我們自己多想了，我們了年年就已經很幸運了，怎麼可能會這麼輕易再懷一個小寶寶，天底下哪那麼的事。”
知道他是在用不怎麼在的自嘲語氣掩蓋心裡的失落，賀慕言看著這樣的宋離，心裡突然一種衝動，如果可以的話，不如就讓他這樣繼續誤會下去，從一開始就不讓他知道這件事，等面對結果的時候，會不會就沒那麼殘忍。
但他到底不能這樣做，不能一個人擅自做出什麼決定，宋離才是這件事最話語權的人，他最應該尊重的，該是宋離的想法。
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麼，賀慕言舒一口氣，看著垂著腦袋沉浸在失落情緒中的宋離，伸手揉著他細軟的頭髮：“離離。”
宋離把臉靠在他肩膀上，沒精打采的“嗯”了一聲。
賀慕言壓低聲音：“我們沒多想，你的確是又懷了一個小寶寶。”
宋離想再“嗯”，反應了一會他說的話，不可置信的慢慢抬起頭：“你，你說什麼？”
賀慕言看著他瞪大的眼睛，手指在他眼尾抹了抹：“我說，你肚子裡現在真的一個小寶寶，是吳醫生親口跟我說的。”
宋離看著他，緩緩低下頭，然後又抬起頭，眼眶突然就紅了一圈，嘴唇顫抖了兩下，卻沒立刻發出聲音。
賀慕言摸摸他的臉，柔聲說：“是真的。”
宋離眨了眨眼睛，整個人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雙手抓住賀慕言的衣服，把臉埋在他懷裡，一會才顫抖著聲音開口：“太了……”
賀慕言半摟著他，輕輕嘆了口氣。
宋離真的太高興了，一時竟沒察覺到他的異常。
過了一會才突然坐起來，手忙腳亂的去找手機。
“我要給小桑發個訊息，我答應他如果查出來結果要第一時跟他說的。”
宋離激動的厲害，抖著手在旁邊摸索了久都沒找到他的手機，賀慕言看著他的背影，忍耐了片刻，是伸手把他又抱了回來。
宋離以為他是高興壞了，側過頭，臉頰在他頭髮上輕輕蹭蹭：“怎麼了啊。”
“離離。”
賀慕言的聲音很悶，帶著一種痛苦的決然。
“這個孩子，不該屬於我們，我們不要他了不。”
宋離摸著他頭髮的手頓頓，一時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你在說什麼啊，這種玩笑一點都不笑。”
賀慕言收緊抱著他的手臂：“我沒在開玩笑，離離，我是認真的。”
宋離沉默片刻，手輕輕垂了下來。
他知道賀慕言的，不懂浪漫性格又古板的男人，不開緣故的玩笑，不說沒營養的廢話。
他說不要這個孩子，就一定是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
宋離不知道自己心裡現在是什麼感受，腦子裡嗡嗡直響，覺得難堪，心疼，滿心的失望和力感。
低頭把賀慕言抱在自己腰的大手一點點掰開，從他懷裡逃出來，轉身看著他。
與他想象中不同的是，賀慕言竟是一臉的心痛難忍。
他從來沒見到賀慕言露出這樣掙扎痛苦的神情，一次都沒。
宋離看著這樣的他，心裡的責難和疑問一時竟一個字問不出來。
“離離。”
賀慕言去抓他的手，卻被他一把開啟。
宋離咬著自己蒼白的下唇：“不論是出於什麼理由，你都不該說這樣的話。”
賀慕言垂下手，死死的握緊。
宋離知道他肯定事瞞著自己，難受的閉一下眼睛：“賀慕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跟吳醫生都說了什麼，你不要自己一個人扛著，這根本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你告訴我不。”
賀慕言搖搖頭：“我沒要瞞你，離離，你冷靜一點聽我說。”
“我現在就很冷靜。”宋離輕輕把手放在肚子上：“比任何時候都冷靜。”
賀慕言看著他，慢慢吐出一口氣：“，我都跟你說。”
接下來的幾分鐘裡，賀慕言把吳醫生跟他說的那些內容簡短的跟他說了一遍，沒過於強調這件事的危險性，沒給宋離施加他個人的強烈傾向，只是說完後安靜的看著宋離，等他做出回應。
宋離聽他說完，出乎料的沒很過激的反應，反而可以說是平靜淡然的過分，只是一直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一言不發。
賀慕言等了一會，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輕聲叫他：“離離？”
宋離這才輕輕抬起頭，清亮的眸子裡漾著淺色的水光。
賀慕言心裡一疼，伸手把他攬到懷裡，低頭吻著他的頭髮：“對不起離離，對不起，都是我太不注，是我做的不，才讓你再遭一次這樣的罪。”
宋離抬手回摟住他，看著窗外蕭條的秋景，一會才輕聲問：“賀慕言，如果我堅持要這個孩子，我會死嗎？”
“別說傻話。”賀慕言輕咬他的耳垂，心疼的厲害：“不要說傻話。”
宋離卻沒他那麼緊張，反而輕輕笑了一下，語氣輕鬆道：“我覺得不會。”
賀慕言大手在他後背上輕撫著，聞言輕輕“嗯”了一聲：“離離不會。”
“是吧。”宋離又笑道：“生個孩子而已，哪那麼容易就出事，我生年年那一年次吳醫生說沒足的把握，到後來不是很順利嗎，以啊，他就是故嚇你的，他知道你心疼我，不想讓我受罪，你不要上他的當。”
賀慕言的手停下來，捧起他的臉低頭看他：“離離。”
宋離握住他的手，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彎彎的：“公。”
“嗯。”
“我想留下這個孩子，他是我們那麼不容易才跟天討回來的寶貝，你怎麼忍心剝奪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權利。”
賀慕言抵著他的額頭：“我不想要什麼孩子，只要一想到你可能會此什麼危險，我就什麼都不想要，離離，我只要你能的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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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離看著他痛苦掙扎的表情，伸手摸著他的臉：“我沒事的，公，我真的不會事的，你相信我，相信我們的孩子，不。”
宋離說到後來已經忍不住帶了哭腔，強忍著眼淚抱緊賀慕言：“我現在真的很開心，特別特別開心，我一點都不害怕，賀慕言，我不許你害怕，你是賀總啊，怎麼能這麼慫包，說出去會被人笑話死的。”
賀慕言突然就被他的話逗笑了，捧起他的臉親他眼角的眼淚：“傻子，我怕別人笑話我幹什麼，我怕的從來都只你從我身邊消失。”
宋離抽抽紅紅的鼻尖：“我又不是人魚公主，太陽出來了能把我曬成泡沫，怎麼消失啊。”
看著他玩笑像又恢復些氣色的臉頰，賀慕言輕嘆口氣，手指捏一下他肉肉的耳垂：“離離想清楚了，真的要留下他嗎。”
宋離看著他，神色鄭重的點頭：“這種事那是能開的起玩笑的，我知道我在說什麼，只要你別替我擅自做決定，我是不可能會改變想法的。”
賀慕言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奈的笑著說：“我之，真的過不讓你知道這件事，再悄悄把孩子拿掉的想法。”
光是聽他講宋離就已經夠生氣了，伸手用力去推他：“我就知道！你這個人總是這個臭毛病，大男子主義！多少年了是不改，你該慶幸你這次沒這麼蠢真的這樣做，不然我就帶著年年徹底從你的世界消失你信不信！”
怕他太激動傷了身，賀慕言忙把人抱過來安撫他的情緒：“我知道我知道，以我考慮了很久，不是沒這樣做嗎，離離你冷靜一點，你現在不能這麼強烈的情緒波動。”
“不是你氣我。”宋離喘著粗氣，氣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賀慕言，你真的該改一改你這種偏激極端的性格了，你的世界不是只我一個人，不能什麼時候都把我放在第一位，你知不知道年年就跟我抱怨過說覺得你不愛他，只愛我，小孩子那麼敏感，他什麼都能感覺到的。”
賀慕言順著他的後背，聞言不置可否：“這話本沒錯，小家夥挺自知之明的。”
“賀慕言！”
“了離離。”賀慕言一點點撫平他炸起來的毛，低頭親親他：“離離乖一些，不然肚子裡的寶寶會被你嚇到。”
“他才多大點，能知道什麼。”宋離又氣又想笑，低頭看著肚子，倒慢慢冷靜下來，看了一會，是覺得不太實感：“我真的，又寶寶了？”
賀慕言“嗯”一聲，伸手解開他的睡衣釦子，單薄的衣料下膚色一片冷白，一道粗的疤痕從肚子一路蜿蜒到小腹下方，看起來觸目驚心。
賀慕言眼神幽沉，彎腰在這處疤痕上輕輕印著親吻，啞著聲音說：“疼嗎，離離？”
宋離被他溼熱的吐息弄得點癢，不自覺往後瑟縮著：多少年了，早就沒感覺了，疼什麼。”
賀慕言邊親吻邊用手指在上面輕撫著：“個月後，這裡會再落下一道疤。”
宋離頓頓，伸手在他粗黑的髮絲摩挲著，笑了笑說：“個月後，我們家二就能從這裡出來了，我現在想想就已經忍不住開心了。”
賀慕言仰起頭，看向他的眼睛深處：“傻離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