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來到了馬坊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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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獵戶領著康凡和梅香來到了一處名為馬坊鄉的鄉鎮。這是這段時間以來首次置身於人類社會,儘管只是個小小的鄉鎮,但映入眼簾的真真切切的清代景物讓兩個人彷彿走入夢境,可這一切卻都是真實的!

兩人的心情實在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腦中一片混亂,面對蜂擁而至看熱鬧的鄉民,只顧目不斜視地走路。

梅香和康凡都是便裝,而梅香更是穿著一身紅豔豔的運動服,十分醒目。鄉民們追著他倆驚奇地看,指指點點的,越聚越多。梅香雙手緊攥著康凡的一支手,緊緊靠著康凡,目光一刻不離康凡的臉。康凡盡力裝出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

此地的頭面人物是一位三十歲出頭、瘦弱、白淨的男子。臉上透出書卷氣,一看就知是那種飽讀詩書之流,交流起來應該能容易些。兩個獵戶畢恭畢敬地向這位頗有氣質的鄉紳彙報了情況後,便退出了客廳,康凡目送他們離去,心裡在回想著自己向兩位獵戶編造的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和與梅香的來歷。

梅香依然攥著康凡的手不放,手心裡已滿是汗水。鄉紳看了看梅香,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有嘲弄的成分在裡面。

“鄙人姓賀,名水長。敢問二位尊姓大名?”賀水長抱拳相問。

康凡也俯身作揖,學著賀水長的語氣介紹道:“在下康凡,此為小妹梅香。初次拜會,多有唐突,還望賀兄見諒!”

梅香不知是該作揖呢還是該道萬福,猶豫不決時,不由得紅了臉。

見此情景,賀水長體諒地一笑,連聲說道:“家中會客,不必拘泥,隨意隨意。來,二位快請入座!”

落座後,不等賀水長髮問,康凡搶先說明來意:“早年家族前輩漂洋過海,遠赴美洲淘金,一去數十載。此次攜同族手足三十餘人返鄉祭祖,遊興高漲,不曾想迷路於貴地,多有叨擾。”

賀水長將信將疑,但一時找不出什麼漏洞,沉吟著,品茶。

康凡知道從一八四九至一八八二年,先後有三十多萬中國人漂洋過海前往美國西部地區淘金,第一批中國人早在一八五零年就到達美國加利福尼亞州。這是中國歷史上最大的一次移民潮,有據可察,賀水長不可能不知道。

賀水長扣上茶杯,問道:“那幾位此行有何打算?是臨時歇腳還是準備久居呢?”

康凡說道:“落葉歸根,打算久居。然現今尚未覓得宜居之處,正在猶疑。”

賀水長點頭微笑了,“既是從大洋彼岸歸來,應能知曉些許西人之長技。敢問康弟此行這一幹族人之中,可有精通醫理之士?”

康凡轉頭看梅香。梅香衝他俏皮地擠了擠眼睛,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小女初通醫理,可斗膽一試。不知貴地何人染病?”梅香也學著賀水長的語氣,卻把自己逗笑了,又覺不妥,急忙用手掩口。

賀水長愁容滿面,說道:“實不相瞞,鄙人膝下有一女,近日患病甚重。然多方求醫,終不見好。多日以來,家中上下逢人便問,幾已成心病,指望能得高人相助,救小女一命。初次見面,本不應開口相求,二位莫覺冒昧,實是束手無策矣!”

梅香說道:“那就快帶我去看病人。”

賀水長驚喜之餘連避諱也忘了,再不多言,拉起梅香的手直奔裡間。梅香還不忘回頭向康凡打了個“OK”的手勢,康凡欣慰地衝她豎了豎大拇指。

梅香與賀水長進到裡屋後,康凡獨自一人在廳裡踱步。壁上盡是書畫題字,水平相當的高,落款多是賀水長。看來此人修為非同一般。

梅香不愧是醫學系的高材生,一會兒就從裡間出來,從揹包裡翻出自己的旅行包,拿了盒藥和一包一次性注射器又急如星火地進去,康凡連跟她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大約有十幾分鍾的樣子,梅香就和賀水長說著話出來了,倆人一臉輕鬆。

“怎麼樣?”康凡問。

梅香笑笑,“普通的肺炎罷了,打兩針就見效。”

“你從哪裡找來的那些藥品?”康凡又問。

梅香晃了晃手中的藥盒,“到底是軍品,一級棒!”

康凡一驚,“是從軍車上取的吧?怎麼可以隨便動用軍需物資呢?”

梅香毫不在意,“這幾天咱們吃的不都是軍需物資啊?可以填飽肚子就不允許救人命?”

康凡也覺得有道理。現在是特殊情況,可以特殊對待吧?他不知是在問誰。

“其實這都是給你預備的。我當時想,探路既然兇險,不準備些醫藥是不行的。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辦啊!”梅香解釋著。

藥雖然是好藥,醫生倒也不錯,但賀水長女兒的病至少得一週時間才能痊癒,康凡和梅香也只好在賀水長家住下。

賀家家境優越,除了這處佔地面積頗大的宅院外,還在鄉里擁有數量可觀的良田和牧場,同族兄弟中有經商的也有在朝中為官的,加上賀水長又是這一帶遠近聞名的秀才,明禮誠信,樂善好施,所以在鄉民中頗有威望。而由於梅香救了他寶貝女兒的命,康凡和梅香被待為上賓。幾日以來,各樣的好吃好喝可真是享用了不少。

賀水長特意給康凡和梅香各自安排了一間上房,但梅香就是不去住,每晚總要偷跑到康凡的房間裡來睡,理由是沒有康凡在她不敢睡。好在賀家睡的是火炕,很寬很大,就算是兩人橫著睡也互不相擾,一個在炕這頭,一個在炕那頭,隔了好遠。

賀水長每晚總要找康凡閒聊,康凡每每回屋時往往已是深更半夜,梅香便裹了被子在油燈下眼巴巴地等著。剛開始時康凡覺得梅香很好笑,但後來也就習以為常了,每晚回來一看到這個情景心內就多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悸動。最後的兩夜索性就不去賀水長那裡了,早早的陪了梅香睡覺。一週時間,其樂融融。

“康凡,賀水長的女兒長得可好看了,像林黛玉似的。你見了一準會喜歡。”梅香邊說邊小心地等他的回答。

康凡心裡暗笑,隨口說道:“那好啊。”

“我該怎麼理解你這個‘那好啊’呢?”梅香來勁了。

康凡沒理她,獨自到街上閒逛。梅香緊跟在後,拉住他的手。

“康凡你剛才跟我說‘那好啊’是什麼意思啊?”梅香一路追問。

康凡就是不解釋,一路走一路做著盤算。

他明白短時間內想找到回家的辦法絕對是沒有可能了,再挖肝撓心地去想這個問題已沒有意義,現在最應該考慮的是怎樣讓大家在這裡長期生活下去的問題。錢是有一些,並且,鍾漢強身上帶的錢還不是個小數。可都是人民幣,毫無用處。這個時代的人只認金、銀、銅等金屬貨幣,這裡是沒有人會把人民幣當成可以交換物品的貨幣的。要解決三十多人長期的衣、食、住等所需,沒有足夠的錢是不行的。

那該到哪裡找錢去呢?想來想去,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賣掉軍車上的那批藥品。在這個時代,這些療效極好的藥品應該很值錢的,尤其是那些青黴素、慶大等等的抗生素類藥品,更是金貴之極!

“梅香你能不能製藥啊?比如青黴素、慶大等等的。”康凡問。

梅香正為他的不理不睬而生氣,當下一口回絕:“不能。”

“不能就不能吧。今晚你回自己屋睡去,我這就回去鎖我屋的門。”康凡邊說邊作勢要往回走。

梅香急了,拉住他,“行行行,給你想辦法還不成!”

“那你說。”康凡笑了。

梅香想了想,說道:“就拿我給賀水長女兒用的青黴素來說,它是第一種能夠治療人類多種疾病的抗生素。它的研制成功大大增強了人類抵抗細菌性感染的能力,宣告了抗生素家族的誕生,開創了用抗生素治療疾病的新紀元。透過數十年的完善,青黴素針劑和口服青黴素已能分別治療肺炎、肺結核、腦膜炎、心內膜炎、白喉、炭疽等病。再給你說說另一種叫做慶大黴素的抗生素類藥,慶大黴素是我們祖國獨立自主研制成功的廣譜抗生素,一九六九年研制成功後取名“慶大黴素”,意指慶祝“九大”以及慶祝工人階級的偉大。它對大腸桿菌、產氣桿菌、克雷白桿菌、奇異變形杆菌、某些吲哚變形杆菌、綠膿杆菌、某些奈瑟菌、某些無色素沙雷桿菌和志賀菌等革蘭陰性菌有抗菌作用。適用於敏感細菌所致的新生兒膿毒症、敗血症、中樞神經系統感染、尿路生殖系統感染、呼吸道感染、胃腸道感染、膽道感染、皮膚、骨骼、中耳炎、鼻竇炎、軟組織感染、李斯特菌等病…”

康凡不耐煩地擺擺手,“我是想知道你們能不能給我做出來?這些純理論方面的東西是你們的專業,我聽沒用。”

梅香為難了,“我只知道一點兒關於製藥方面的理論,沒親手做過。一起來的這幫同學裡有精通的,回營地再和他們商量吧,肯定沒問題的,你放心好了。”

康凡心裡就有了底,問道:“你們同來的這些同學都學的什麼專業?”

“什麼專業的都有。”梅香說道。

康凡心裡一陣輕鬆。這三十個掌握著二十一世紀各類專業知識的年輕頭腦,只要有了必要的條件,那絕對能夠改變這個時代!

“那我以後應該稱呼你為梅大夫了。”說完這句話後,康凡忽然覺的好笑,“梅大夫,沒大夫…要是有當兵的去你們醫院看病,你們醫院的人就會喊‘沒大夫,沒大夫’的,那不把當兵的嚇壞啊?我來看病,你們竟然大叫沒大夫,這不坑人麼?”說著說著,他不禁哈哈大笑。

梅香揪住他要打,康凡撒腿就跑。兩人在人潮湧動的街上打鬧著,惹得眾多行人駐足觀看。

賀水長的女兒叫水秀,是個外表美麗、柔弱的女子,再過兩個月才滿十六歲,尚未婚配。她病好後,在康凡和梅香準備離開的那個黎明特意來送行。

在治病的一週時間裡,康凡和賀水長多有交流。在摒棄了最初的陌生感後,賀水長顯露出了大義、大氣的性格,與康凡海闊天空的無所不談。康凡憑著自己廣泛而紮實的知識積累與敏銳的思維,應付自如之餘還常有驚豔之舉,讓賀水長大為賞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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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從父親嘴裡聽說了康凡的卓爾不群,送行時,賀水秀對康凡格外在意,這引起了梅香的不滿。

“水秀你弄清楚是誰治好了你的病!你總盯著我哥幹嘛啊?!”梅香皺眉說道。

康凡見她又來勁了,趕緊躲得水秀遠遠的。這一幕被賀水長看到,不禁失笑。

“康弟這個妹妹可是直言快語之人,日後談婚論嫁望考慮周全才是。”賀水長笑道。

康凡點頭稱是。

賀水秀已是面紅耳赤,藏在賀水長身後,侷促地偷瞄康凡。

“梅香!”康凡皺了眉,“適可而止吧,這是哪跟哪兒啊!”

梅香不吭氣了。

賀水長聽康凡說了營地的處境,臨走時特意準備了船隻和一些糧食、蔬菜、肉類以及齊全的生活用具。

“近日即與同族兄弟聯絡,如能於縣城謀求房舍,康弟所託醫院之事便可無憂。”賀水長說道,“以弟妹醫道之修為,醫院興隆當在情理之中。”

康凡攜梅香道謝後便上了船。賀水長一行在岸邊目送良久。三艘船逆流而上,船伕們全力划槳,速度倒也不慢。

“康凡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梅香還在糾纏他跟賀水秀的事。

康凡真是哭笑不得,“你病了吧?”邊說邊去摸她的額頭。

梅香柳眉倒豎,開啟他的手,說道:“就看不得你跟別的女孩子親近!”

聽她這樣一說,康凡心裡不禁美滋滋的,但卻沒表態,遊目四顧。忽然想起好長時間沒抽菸了,便掏出打火機點了支菸。那幾個船伕看見他的打火機後都感到十分稀奇,紛紛靠過來想看個究竟。康凡便把身上帶著的兩個打火機都給了他們。幾個船伕如獲至寶,可人多物少,幾乎爭得拳腳相向。康凡索性又把打火機要回,誰也不給了。

“等回到我們的營地,我給你們每人一個。別因為這個傷了和氣。”康凡說道。

船伕們這才將信將疑的各自散去。

鍾漢強的車上裝了不少這樣的打火機,如果把多餘的拿到市場上去賣,應該能賣個好價錢。因為在這個時代,還沒有出現這種高科技的電子氣體打火機呢!另外,還有其他的那些日用品,應該都是搶手貨吧?康凡興奮地想著。

梅香獨自坐在船頭,雙眼出神的望著水面,不知在想什麼。康凡走過去,挨著她坐下。

“漢武帝當年乘坐樓船泛舟汾河,觸景生情,寫下了千古絕調《秋風辭》。現在,我給你背兩句聽聽,‘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念著念著,康凡忽然想不起來後面的幾句了。

梅香接著唸完了後面幾句:“泛樓船兮濟汾河,橫中流兮揚素波。蕭鼓鳴兮發棹歌,歡樂極兮哀情多,少壯幾時兮奈老何!”。

康凡自嘲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後面的忘掉了。班門弄斧,班門弄斧!”

梅香恨恨地瞅了他,說道,“什麼‘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你是蘭花也想要菊花也想要是吧?”

“有何不可?”康凡故意氣她。

“看不出你還是個風雅多情之人噢!”梅香翻了翻眼皮,語氣怪異。

康凡哼了一聲,不想再搭理她。

此時,放眼望去,兩岸高山連綿,草木蒼翠,清澈的汾河水在山間緩緩穿行,景色極美。

康凡思潮起伏,忍不住大發感慨:“祖國的大好河山養育了勤勞、善良的人民,他們依靠自己靈巧的雙手、聰明的頭腦和辛勤的勞動,創造出了輝煌的古代文明。可就是由於與人為善、和睦共處的民族性格,在近代卻遭致了諸如英、法、德、美、俄、日等國的野蠻欺辱!這些民族與中華民族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們的民族性格具有侵略性,說白了也就是惟利是圖、見利忘義,更具原始的野獸傾向。而他們居然恬不知恥地自稱為文明人,是來拯救這個他們認為不開化的中華民族於蠻荒之中的,真是豈有此理!”說到這裡,他激動地站起來,將手裡的菸頭狠勁扔出去,轉頭看了梅香,繼續說道,“就在五年後,英國、法國、德國、奧匈帝國、義大利、日本、俄國和美國等八個國家聯合出兵侵略中國,逼迫腐朽、軟弱的清政府與各國簽定了喪權辱國的《辛丑條約》。《辛丑條約》簽訂後,中國完全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清政府完全成為帝國主義統治中國的工具。祖國的大好河山任由這幫野獸踐踏,善良的人民受盡這幫野獸的欺凌,痛心啊痛心!”康凡越說越激奮,眼中淚光閃閃。

這段時間,康凡的身心也在承受著巨大變動的衝擊,讓他這個在和平時期成長起來的軍人實在是有些不堪重負。但他仍然憑著一種使命感、責任感和倔強的性格在強撐著自己的神經。他知道自己並不比梅香他們強多少,他和他們一樣,同樣養尊處優,同樣擁有舒適安全的生活環境,同樣是在父母和老師們的呵護下成長起來的。如果非要找出些強的方面的話,也就是多了幾年軍中的錘鍊罷了。其實,在野外露宿的那晚,當梅香表現出軟弱的一面時,其實他也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總得有個發洩情緒的機會,總得發洩一下啊,要不會憋瘋的!此刻,他幫自己找到了這個機會。

梅香驚呆了。

“幾年後,如果我們還在這個時代,那我們就將親歷這場戰爭。”康凡抓起梅香的雙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婆娑著,熱淚汩汩而下,“我將去懲罰這些披著文明外皮的野獸。梅香,我發誓,我將戰鬥到流盡自己最後一滴血!”

“我知道你會這麼做,我知道你會這麼做!”梅香不住地點頭,慌慌張張地說著,掙脫出一支手幫康凡抹眼淚,可眼淚越抹越多,怎麼也抹不完,情急之下就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康凡的嘴。

康凡立刻全身僵直。

梅香忘情的持續了好久才分開,看看四周圍觀的、已經呆若木雞的船伕們,不禁羞紅了臉。

康凡傻傻地看著梅香,漸漸的,嘴角浮現出笑意,臉上兀自淚跡未幹。

“再來一次吧,梅香。”他厚著臉皮說道。

梅香低了頭一聲不吭,忽然雙手捂臉,一扭身,給了他一個後背。

“發什麼呆你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康凡衝著船伕們粗聲粗氣地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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