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方林時間久了，眼界可謂極大開闊，小環對族群的觀念早已潛移默化發生了改變。

若是換了以往，別說遇到她之一族的族長了，便是隨便遇到某個族裡的大人，她恐怕都要戰戰兢兢，不敢造次。

而現在，她是天級，族長也不過才剛剛踏入超凡，相差並不算大，更別說，她身後還站著方林，這個大周朝如今數一數二的權臣、寵臣，如今更是入了皇室，跟陛下成了一家人。

在這樣的大前提下，哪怕並非主觀故意，但她對眼前這位紅綾族長是真的生不出一點敬畏之心，在紅綾試探方林身份之際，心念一動，還生起了一絲逗弄之意。

這是下意識的戲謔，並無惡意，但也確實將她一直藏在心裡的驕傲與自豪展露了出來。

誰能想到，當初那個在酒樓怒罵權貴的小青衣，短短時間，竟然成長到了如今這般地步。

能跟在他身邊，小環雖嘴上從來不說，卻也是不能免俗，心裡一直驕傲著呢。

這一點，從之前方林讓她將外城那幾名女子送入一些官員的府中代為照顧，而她找的官員居然沒有一個低於五品的，便能知道，她其實對方林如今在大周朝堂上的地位與影響力，心知肚明。

她性子不壞，卻也並不再是方林眼裡那個不諳世事的傻妖精了。

“方林……”對面，紅綾聞言，先是一陣茫然，忽然想到了什麼，童孔微縮，不敢置信地望向方林，“您，您是奉天司那位……？”

“你居然還當真知道我？”方林有些訝然。

小環的小心思，他一眼便知，不以為意，只是他第一反應是，這月狐一族一直生活在距離京都千里之外的曠野，即便是族長，訊息恐怕也相對閉塞，想來不會聽過他的名頭。

沒想到，居然還真能說出個道道來。

“奉天司方大人之名，在大周可是如雷貫耳，紅綾的訊息即便再閉塞，作為大周之妖，又豈會不知大人名諱。”紅綾說著，面色頗為震撼，繼續道，“早便聽說方大人乃是少年英傑，沒想到竟當真這般年輕，而且竟是絕世強者！”

“奴家便說，大周境內怎麼可能有這般年紀的絕世強者，既是方大人，那便說得通了。”

方林擺手，“過譽了，半步絕世，還未真正踏入絕世。”

世人都喜歡聽好話，方林也不例外，尤其這紅綾還不是京都這邊的，在餘水城這種相對偏遠的地區，居然能將他說得有模有樣，大差不差……說真的，他確實頗為受用。

這說明，他在大周混了這麼長時間，確實沒有白混的。

“只是，不是說方大人在前線麼？而且……似乎跟朝廷有些誤會？”說到這裡，紅綾便沒有繼續說下來，一來她知道的也就到此為止了，二來，她也並沒有勇氣去打探方林這種大人物的隱私。

對此，小環主動開口：“此事說來話長，現在不是時候，便不說了，族長你只需知曉傳言有誤，我家公子現在仍舊執掌奉天司，且不日將迎娶郡主，成為當朝郡馬即可。”

“原來如此……”紅綾儘管好奇，卻也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眼裡露出恍然之色，點了點頭，沒有追問。

她望向小環，眼裡滿是驚喜，道：“真的沒想到，我月狐一族竟如此好運，你竟入了方大人麾下……這下我族終於有救了！”

“放心吧族長，公子性子仁厚，不會對我族的悲慘境遇置之不理的。”

“你這丫頭，拿話堵我是吧？”方林笑著打斷。

不過，小環跟在他後面這麼長時間，任勞任怨，死心塌地，他一直都看在眼裡，在這紅綾面前，他自然要將小環的面子給撐起來。

“你是我的家裡人，你的族人，我自然會庇護。”

“嘻嘻，謝謝公子。”小環眉眼具是羞喜之色，語氣甜膩道。

“先別急著謝。”方林再度開口，“庇護歸庇護，你族中若有作奸犯科，甚至傷我人族性命者，我可不會留情。”

“這是自然。”小環當即點頭，又急忙解釋道，“不過不會的，我月狐一族與普通狐族不同，普通狐族可能還會垂涎人類血肉，可我月狐一族並不喜葷腥，素來以草木花果為食，又怎麼隨意傷人害人。”

“這不對吧，你不是經常吃肉麼？”方林再度打斷，一臉不信，直接揭短。

“……那是熟食，而且是經過廚子烹飪後的熟食！”小環面色一紅，小聲滴咕道，“來京都之前又不知道烹飪過後的食物這般美味……小環只不過是嘴饞罷了，又不吃生肉的，更別說人肉了。”

“是的是的，方大人明鑑，我月狐一族的確是以草木花果為食，從不沾葷腥，且族人大多性子溫和良善，從不會害人。”

“那倒是也挺罕見的。”方林點了點頭，話鋒一轉，問道，“那個龍城，是個什麼情況？”

紅綾聞言一喜，當即講述道：“回大人，龍城乃是滄瀾河四大城之一，據說城主蒼龍乃是超凡境巔峰，也即是與大人您一樣的半步絕世的實力。”

“最關鍵的是，那位神秘首領似乎頗為看重四大城的城主，尤其蒼龍，據傳，此前萬妖山有絕世大妖過境，想要將蒼龍收入麾下，當時蒼龍甚至已經無奈低頭了，關鍵時候，那神秘首領終於出手，救下了他。”

方林聞言，沉吟片刻，方點了點頭道：“首先，超凡巔峰是超凡巔峰，半步絕世是半步絕世，這中間其實差了不少。”

“其次，作為生活在滄瀾河附近這麼多年的月狐族長，你居然也不知道滄瀾河的絕世首領是誰？”

“還有，萬妖山的絕世大妖居然與神秘首領有過戰鬥？是誰？”

對此，紅綾只能苦笑搖頭，“方大人高看奴家了……奴家雖是月狐族長，可月狐一族是個什麼水平，您應該知道，這麼多年能苟活於世，全靠無數族人忍辱負重，主動獻身於各大妖城，方才勉強為族群求得了一線生機。”

“奴家當了數十年族長，也不過是近日才勉強踏入超凡……可想而知，這在滄瀾河附近，我月狐一族是多麼艱難……”

“活著都是勉強，又豈會知曉太多辛秘？”

對此，方林只能苦笑，轉而望向小環，釋然道：“我總算知道，你當初為何只見了我一面，就直接那般認定我了。”

“其實，那時的你並不是認定我了，而是以往族群的經歷讓你深深知曉，活著太難了……只要能讓你活下去，好好活下去，不管是誰，你都會當成救命稻草一般抓住。”

小環聽得有些面色發白，想要說話，嘴唇囁嚅著，卻是說不出來。

因為確實，當初她真的只是想抓一根救命稻草，不管是誰，其實都可以。

而她其實也早已做好了跟族群裡那些委曲求全，掙扎求生的族人們一樣境遇的心理準備。

唯一沒想到的是，自己的運氣真的極好，遇到的是公子，而不是其他人。

“公子……即便一開始是如此，可是後來……小環真的將公子當成了親人……”

“不必解釋什麼。”方林見她面色發白，眼裡既有委屈，也有被他戳穿的驚異，以及生怕被他拋棄的驚恐，不由憐愛之心大起，搖頭，輕撫著小環的秀髮，輕柔道，“也是苦了你了。”

“莫要多想，我如何不知你這小腦袋瓜，哪有什麼彎彎繞繞。”

“公子……”小環真的要哭了。

被戳穿當時的心思，她沒有哭，可是被公子這麼輕撫著頭髮，她整個人都感覺暖洋洋的，明明心裡高興極了，眼淚卻是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哭什麼，你的運氣，可是比你家紅綾族長好多了。”方林繼續揉著她的秀髮，望向紅綾道，“說起來，你也是不容易。”

紅綾面色微怔，只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不過眼眶也是迅速泛紅。

“打住打住，一個個的，哭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麼你們了。”

方林趕緊叫停，轉頭望向方鴻，“鴻志，你也聽到了，回一趟京都吧，讓奉天司帶話到前線，詢問萬妖山那幾個副山主，到底是誰之前途徑滄瀾河的時候跟那個絕世首領動手的，確認之後，讓他過來一趟。”

對此，方鴻搖頭：“讓錦玉回去吧，正好順了他的意，讓他回去看孩子去。”

“我不回去，這該死的滄瀾河真的激怒我了，我要留下來出一份力，收拾這些所謂的城主們。”

“讓你回去就回去。”方鴻瞪眼，“你留下來幹嘛，御刀秘法才剛剛入門，你留下來能幹嘛？還得讓牧之分心照顧你，不對，是你們，婉兒你也跟著回去。”

“說得好像你方鴻志就不需要我分心照顧一樣。”方林很是不給面子地打斷。

方鴻：“……”

見他還要開口，方林直接道：“別說了，鴻志，錦玉，還有小環，除了小靈留下來跟在我身邊，你們其他人全都回去。”

“之前主要是查探，帶你們一起過來見識見識這大好河山，也算是給你們增長增長見聞，但接下來不同，接下來要動真格的了，萬一真與絕世大妖戰鬥起來，我可顧不上你們。”

“可是……”

“別可是，這不是商量，是命令。”

“好吧。”

玩歸玩，鬧歸鬧，可當方林真的發話了，包括如今可以說是翅膀完全硬了的方鴻，沒有人敢再反駁，只能聽命行事。

而且，方林是為了他們這些人的安全著想，他們又豈會不知。

沒有多作耽擱，他們當即上路，踏上歸途，只留下了一個顧小靈，因為鬼域的特殊關係，仍然需要留下來聽從方林吩咐，配合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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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紅綾也沒走，她雖然弱了些，所知也並不多，可畢竟是這兒的半個地頭蛇，又因為小環的原因，方林目前還是放心用她的。

片刻後。

待方鴻他們離去，原地，方林沒有急著離去，而是由顧小靈來回往返鬼域與現實數次，直至最終點頭之後，方才離開狼城。

倒不是別的，主要是等顧小靈在鬼域中施展一些詭術，現在依然施術完畢，只要萬妖山來人一從鬼域官道的那個出口踏出，她便立即能夠感應，且可以直接將他納入她的鬼域之中。

這樣，也就可以第一時間聯絡上了。

“大人，狼城這邊，如何處置？”

離開狼城後，紅綾忍不住回頭望了望白狼的屍體，眼裡閃過一抹複雜之色，雖有些遲疑，仍忍不住開口問了出來。

方林擺手道：“不需要理會，方鴻他們回去之後，自會派人過來處理。”

“至於之前偽裝成白狼出去的青狼，今日狼城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他都沒有現身，定然是真的離開狼城了。”

“短時間內，除非他自己現身，想要主動尋找，可能性不大。”

見方林不欲理會青狼，紅綾眼裡有著掙扎，不想輕易放棄復仇，遲疑道：“或許他去了龍城？畢竟這次他與我族的那個叛逆聯合下了黑手，將我族人全都送入了龍城……鑑於此事，他到了龍城，不說會成為蒼龍的座上賓，至少會有一定禮遇。”

方林望了她一眼，沒有斥責，反而露出一絲欣賞之色，“你說得不無道理，正好接下來要去龍城，若他也在，便順手殺了就是。”

他不是容不得別人忤逆的性子，更別說，紅綾之所以堅持，也是為了替一些死去的族人復仇，再結合她之前將自己都給搭進來的蠢事，說起來，真的是有情有義了。

對於這樣的一個月狐族長，方林嘴上說著她腦袋不好，其實心裡還是頗為欣賞的。

別說妖了，即便是人，又有多少人能做到這個份上？

“多謝大人，紅，紅綾無以為報……若是大人不嫌棄……”

“停！打住！你想幹嘛？”

紅綾聞言，俏臉一紅，“紅綾殘花敗柳之身，自是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是大人若是不嫌棄，紅綾願從此當牛做馬，以報大人恩情。”

“額……好意心領了，沒，沒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