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斷章·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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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

求求你……不論是誰都好。

救他……」

那個女人一直重複著這些話語。

‘我’並不知道這些話的含義。

只是‘我’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有一種溫暖的力量正透過那個女人注入到‘我’的身體裡,而又有一種冰寒的力量正在覆沒她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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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知曉其中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只是本能地記住正在發生的事情,除此之外,‘我’什麼都做不到。

現在想來,那個女人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無用功罷了。

她什麼都做不了。

或許,在那個時候她並不知曉。

那個被她耗盡了全部靈氣都要護住的孩子。

從一開始就已經死了。

但是她還是哭得那麼聲嘶力竭。

她的力量一直在流逝,呢喃的聲音也趨於低迷。

直至最後,甚至連呼吸都變得氣若游絲。

這是那時候的‘我’無法理解的事情。

為什麼那個女人會做到這種地步。

「我可以救他。

但是作為交換,你們也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沒有必要用靈王朝的規則束縛我。

靈王朝的修士辦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也辦不到。

呵,當然。

這一切都是基於一場交換,你們不必對我抱有任何感激之情,我也不會對你們有所期待。

你們可以權當作是一場無本買賣,就算虧了也無妨的。」

從外面走進來的老人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倒在地上的男人。

言語中帶著桀驁。

「從今以後,他就是我的弟子。

我會將他帶走,讓他與我們一道修行。

當然,在他學有所成之後,我會每年帶他下山和你們見面,你們也不必擔心從此以後見不到他,如何?」

男人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他甚至都沒有考慮過自己這個決定究竟是正確還是錯誤。

現在想來,若是當初他沒有做出這個選擇的話,如今應當能過上更為幸福的生活吧?

於是。

最後誰都沒有救下來。

老人抱著已經沒有任何生機的孩子離開了這裡。

跪在地上的男人還在磕頭道謝。

躺在床上的女人……

‘我’並沒有屬於生靈的情感。

師尊曾經與‘我’說過,將‘我’帶回山裡的時候,根本就沒想過‘我’居然還可以成長。

明明只是死物,卻擁有生靈的特徵。

他說過,若非發覺‘我’居然與生靈相似,怕是早就將‘我’給埋了。

‘我’到現在還不明白,究竟為什麼自己會擁有這種特性。

為什麼要將‘我’留下來?

明明做這些事情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

誰又能獲得什麼好處?

‘我’不知道。

但是師尊曾經說過。

「既然你都已經這樣了,自然也有其道理。

試著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活下去吧。

從今天開始我會教你一些簡單的法術,你看看自己能不能學。

等你長大了一些,我就教你我們鬼師一脈的真正傳承。」

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活下去?

這種事情真的有可能嗎?

‘我’不理解。

‘我’也沒有去思考這其中的含義。

‘我’只是在記錄,將身邊發生的一切全都記下來。

但是‘我’唯獨明白一件事情。

哪怕穿上了和其他人一樣的衣服。

照著其他人的模樣吃飯睡覺。

‘我’的本質似乎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這樣的存在,這樣的‘我’,真的算是一個正常人嗎?

轉眼間。

五年光陰飛逝。

要我叫他師尊的那個老人帶著我回到了那個被稱作家的地方。

仍然是那個男人。

五年的歲月讓他看上去比過去蒼老了許多。

從他身上能感受到極為濃郁的陰氣。

這是我開始修煉之後被發現的一種能力,我似乎對於陰氣有一種天生的親和力。

「軒兒!

你真的還活著。

活著就好,只要你還活著就好……也不枉你娘……」

那個男人抱著我的身體泣不成聲。

他看著我,目光灼灼地盯著,彷彿要從我的身上看出一些什麼。

但我並不知道他想要什麼,只知道在許久之後,他有些失落地將我鬆開。

後來他又說了些什麼……我有些記不清了。

只依稀記得他說了一些關於一個叫‘母親’的人的事情。

或許是因為附近要記錄的事情太多。

我暫時沒有那麼多的能力將它們全都記錄下來。

在離開之後,師尊與我說。

「你現在這模樣不行。

唉。

要我說些什麼好呢,你現在這樣和山野的頑石又有什麼區別?

作為生靈,就要有生靈的樣子,生靈是有情感的,可、可你怎麼——」

情感?

那是什麼東西?

我盯著師尊,問出了那句話。

‘我’並非是生靈,並不知道什麼是情感。

師尊的聲音拔高了許多,面容似乎也變得有幾分扭曲。

當時的‘我’尚不明白。

那也是情感的一種。

回到山裡後,師尊開始給我看一些書。

大抵都是一些隨便買來的故事書,市井裡邊的話本。

他說在裡面能找到‘我’所欠缺的東西。

但讓‘我’真正學會成為一個‘活人’的,卻不是這些紙上的文字,而是某個人。

那是一個有些奇怪的人。

若是非要說他有什麼特徵的話,從一開始他的一言一行都與那些市井小說裡的某些人物極為相似。

「沒想到你還是一位殿下?

逍遙王?

沒聽說過,那種事情無所謂了,總之只要你能幫本少爺這個忙,本少爺以後就叫你殿下了。

管你那逍遙王到底是不是什麼厲害的身份。

哦,對了。

你說你師尊叫我給你幫個忙……具體是指什麼?

嘿嘿,如何做人?

那還不簡單,本少爺馳騁花樓——咳咳,我是說,本少爺見多識廣,跟著本少爺,保準你日後活得人模狗樣的。

……什麼?

你不是狗?

我當然知道!這只是比喻,比喻懂不懂?」

……

這個叫公孫無忌的生靈說我是一個無趣的人。

不。

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我究竟是什麼。

只是說我木訥得如同是一塊頑石。

但是沒有關係,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哪怕我什麼都不理解,什麼都不明白,既然我可以將一切都記錄下來,自然也可以將它們全都通過表演的形式復現出來。

像個人、像個生靈一樣。

將我所見到的生靈是如何做的、如何表達的,透過別人的方士表達出來。

「哦?不錯嘛,殿下您果然是個天才。

這才短短幾天功夫,就已經把本少爺的本事學得七七八八了。

雖然只掌握了幾分形意,並未融會貫通,但也已經是極大的進步了。

來,接下來本少爺帶你去見見世面,嘿嘿。」

跟著他的確能學到很多。

雖然有些事情多少感覺沒什麼意義,但那就是作為生靈該做的事情,那就是生靈原本的模樣。

作為一個活人,應該這樣去做才算是正常的。

那時候的我,明白了如何將自己變成一個真正活人的樣子。

但我還是不太明白,那些人所謂的感情究竟是什麼。

不是無法感覺到,只是無法理解。

這位公孫無忌在見到美人時候流露出來的感情。

彷彿要將對方直接一口給吃了一樣,但最後卻只是抱著美人走進了房間。

那些他的親族面對他的時候皆是流露出幾分帶著陰氣的情感。

這種情感似乎對於生靈來說傳遞的是某種不好的情緒。

但究竟為什麼要流露出那樣的情感,我一概不知。

「不明白這些沒有關係的。

你只要維持現在這模樣就可以了。

只要維持你現在這種狀態,早晚你就會明白如何成為真正的生靈。」

師尊如是說道。

但是我的心裡一直帶著疑問。

為什麼生靈要流露出那種感情?

這就是我與他們不同的地方嗎?

那種感情究竟有什麼意義?

生靈……為什麼要活著?

沒有人為我解答。

師尊說過,這些問題的答案只有自己去尋找。

只是我並非是聰慧的,並未及時理解其中意義。

也苦於無法從中尋找答案。

又過去多年。

因為某些事情。

被我稱作父王的男人開始疏遠我。

後來,因為修煉的時間越發長久,我也很久未能離開那座山裡。

直到某一天。

師尊讓我下山,為當朝帝君祝壽。

據說,那天是帝君出生的誕辰,書中記載乃是為了慶祝許多年前的今天,帝君的降生。

師尊說過。

此番下山,我或許就能明白自己心中一直感到迷茫的答案。

於是……

我看見了。

作為生靈的他們努力地生活在世間的痕跡。

我聽見了。

從生靈誕生的剎那,到即將面臨死亡的那份哀嘆。

我能感覺到。

那份第一次從我的身體裡萌發的某種曾經所不具有的靈氣。

從那一刻起。

我才真正意識到。

情感從來都不是生靈才能擁有的東西。

而生靈所產生的情感,也從來都不是什麼簡單純粹的東西。

「我已經理解了什麼是情感。

正因為理解,所以我才想要成為生靈。

我想要活下去。

若是,未能誕生的我,可以像尋常的生靈那樣活下去的話——」

那一天。

非人之物許下了一個願望。

在自己的心底,種下了一縷執念。

祂伸出手,想要觸及那份曾經被祂所拋棄的溫暖。

卻發現那段由歲月所構建出來的囚籠,是如此地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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