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口已經找到。

接下來要做的，不過是順著她的話說下去。

讓她產生共鳴，然後將原本不該說出來的話吐露出來。

想到這裡。

姬軒便輕笑一聲，淡淡地說道。

“你說青雨兮命苦？

雖然她的下場令人唏噓，但她在翠雲軒的時間不短，又是這裡的花魁。

平日裡應該疼愛都來不及，又為何會苦呢？

這種只能說是時運不濟，接下來的事情交給監天司就——”

“公子還真是一個狠心的人兒呢。”

夭夭的眼眸中帶著幾分哀怨。

她臉上閃過幾分掙扎之色，最終還是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

“不過也難怪。

公子是出身大世家的。

身份自然不是我們這些苦命人可以比擬，不過雨兮妹妹可沒有公子想象的那樣快活。

您不知道她走到這一步究竟付出了多少。”

“願聞其詳。”

姬軒一邊說著，一邊將一枚儲物戒擺在了桌上。

四周有流光閃過，貼在周圍牆壁上，化作淡淡的光幕，與此同時，桌上的儲物戒上綻放出一抹藍光，緊接著桌上就瞬間被一堆錢塞滿了。

這些錢的成色為暗金色。

屬於一種比較高階一些的貨幣。

見到這些錢後，夭夭與翠翠頓時兩眼放光，連呼吸都有一瞬間凝滯了。

她們雖然見慣了有錢人，但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那麼多錢擺在這裡。

“公子您這是……”

“我們打個賭如何？”姬軒嘴角一揚，淡然地看著二女，“只要你們能說服我，青雨兮的確是命苦的人，這裡的錢就都是你們的了。當然，這些錢我只會給一個人，至於另一個人會怎麼樣，那就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了。”

話音剛落。

原本和睦的二女之間頓時氣氛就變得冰冷起來。

方才的和睦瞬間被擊碎。

雙方之間的距離也開始不由得拉扯開。

翠翠更是已經掙脫了公孫無忌的懷抱，坐到了一旁。

見到這一幕的公孫無忌只能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他知道姬軒想做什麼。

但也不會去阻止。

因為他早就知道會演變成這副模樣。

在他邀請姬軒從王府內走出來的時候，就知道今天必不可能玩得盡興了。

姬軒將這些都看在眼裡，彷彿早有預料一般為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津津有味地開始聽戲。

方才只是讓她們有說出來的意向。

她們或許並不會全部說出來，但說出來的東西十有八九是真的。

而現在她們肯定會全部說出來，甚至說出來的東西裡面有七八分是假的，大部分都會是為了讓自己覺得青雨兮是苦命人而編造的故事。

但姬軒自然有一套辨別她們是否說真話的方法。

生靈在說話的時候都有各自的特點。

比如公孫無忌在聊到感興趣的話題的時候會兩眼瞪起，身子向前傾，一隻手會撐著膝蓋。

譬如聊到哪個好看的姑娘，昨天晚上又試了什麼花樣。

不同的情緒所引起的自身周圍靈氣變動也是不同的。

只要身在天地之內，就必不可免地會發生這種事情。

……

十五年前。

翠雲軒的老鴇帶來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她沒有名字，也不會說話，很怕生。

在來到翠雲軒的第一天開始，就一直躲在老鴇的身後，小心翼翼地透過老鴇水袖之間的縫隙看著自己的新家。

據說，她是被老鴇從某個窮困潦倒的落魄世家手裡買來的。

這小女孩原本是那個落魄世家的小姐。

卻因為家道中落，家裡實在是揭不開鍋了，於是那一家子把這個剩下來沒什麼用處的女孩給賣了，換了些錢財。

這種故事很是平常。

可以說只要是個會說話的，識字的人，都可以輕而易舉地編一個這種類似的故事。

但當時大部分的翠雲軒女子都信了老鴇的話。

因為這小女孩真的不像是某個尋常人家裡能長出來的。

雖然當時剛來的時候，還穿著粗糙的衣衫，但那種獨特的氣質，卻彷彿是天生的一般，不論是誰，不論男女，只要第一眼看到她，都會不自覺地將注意力放到她的身上，然後再也無法移開視線。

等到她換上了一身衣服。

洗了個乾淨，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所有人都會不自覺地感慨。

會打心裡生出憐愛的心思。

而那種感覺的來由，則是小女孩天生的一種體質。

媚骨天成。

她是天生的尤物，是天生地養的‘妖精’。

而這種天賦隨著她一點點長大。

也逐漸地被放大了。

某一天。

青雨兮這個名字開始被人廣為流傳，都說翠雲軒的青雨兮乃是人間絕色，哪怕是見上一眼，都會令人魂不守舍地流連半個月。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

這種傳言也越發地流傳開來。

都說青雨兮的美貌令專修媚術的妖族都自慚形穢。

那種刻在骨子裡勾人心神的模樣，絕不是後天矯揉造作地模仿可以比擬。

從此青雨兮在翠雲軒的地位冉冉升起。

她就像是被束之高閣的珍寶。

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明明擁有令所有男人，甚至是所有生靈都要為之神魂顛倒的力量，卻從未對任何一個人垂青。

她是一塊無瑕的美玉。

本該是這樣的。

……

“其實雨兮妹妹過得並不好。

媚骨天成，這雖然是天賦，但也是束縛。

媽媽她……

她為了讓雨兮妹妹能夠完美地激發自己的潛力，甚至不惜動用各種丹藥將她的修為拔高。

而且花了大價錢，買來許多妖族的媚術。

讓雨兮妹妹沒日沒夜地修煉。”

翠翠咬著牙。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能見到她的神情都有些扭曲。

透過靈氣感知能夠發現，她到現在為止說的都是真話，除了一些誇張的成分之外，大部分都在自己能接受的範圍。

青雨兮的年紀不大。

看上去也不過是十六七歲的模樣。

這麼小的年紀，卻擁有觀山形意境的修為，背後付出的努力自然是不可估量。

而翠雲軒讓青雨兮小小年紀就擁有如此修為的理由，自然是因為修為越高，對自身的能力把控就越大。

翠雲軒想要的不是一個插在花瓶裡只可遠觀的嬌花。

而是一個可以利用自己的身體讓所有人都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絕代妖姬。

天生媚骨的她，肯定能做到這種事情。

“雨兮妹妹每天都在哭。

一直都在說自己快堅持不下去了。

幾度都有尋死的傾向。

唉。

要不是我們一直在邊上看著安慰她，興許雨兮妹妹都熬不到昨天，早就……”

對於翠雲軒的做法，姬軒並沒有什麼好說的。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命運。

並不是知道了一些不公的事情，就一定要頭腦充血地說著大義凜然的話為其打抱不平。

這不是靠自己一個人能夠改變得了的。

因為根據靈王朝的律法。

青雨兮在來到翠雲軒之後，就算得上是翠雲軒的財產。

除非她離開翠雲軒。

“那她還真是有些可憐。”

“是呀，公子您說說看。

這麼可憐的雨兮妹妹，如今卻落到如此境地。

可真是令人寒心。

只不過到現在我們姐妹都不知道兇手抓到了沒有，那種喪盡天良的就該死債死償。”

“那就要看那幾個官老爺有幾斤幾兩了。”

姬軒笑著說道。

同時抬手將桌上的一堆錢往前一推。

翠翠見狀，當即欣喜地就要抬手去接，卻見姬軒伸出一隻手，按在了錢堆上面。

“說起來。

你們這麼美，也是翠雲軒的頭牌。

不知可有那些附庸風雅的公子為你們寫過情詩？”

“公子說笑了，我們哪有……”

翠翠順其自然地咯咯笑道。

卻見姬軒的手正在將錢堆往自己的方向拉扯。

頓時面色微變。

而就在此時，另一邊的夭夭則率先說道。

“有是有。

不過都是一些俗套的豔詞。

誒。

他們也只不過是眼饞我們的身子，等我們哪一天人老珠黃了，又怎麼會再對我們傾心呢。”

“你們會留下那些豔詞嗎？”

“公子可真會說笑。

我們怎麼會留下來那些東西呢。

都是一些糟糠而已，丟了就丟了，留著做什麼？”

夭夭嬌嗔道。

若是留著。

就說明心有所屬。

試問又有誰會願意自己懷裡的女人想著別的男人？

那自然是不會留著的。

“你不會留。

那青雨兮呢？”

“公子真會開玩笑。

雨兮妹妹可從未出閣，能見到幾個男人。

怎麼可能會留那種東西。

誒呀。

公子。

人家好歹也是個活生生的美人兒，你怎麼一直在聊著雨兮妹妹的事情？”

夭夭哀怨地噘著嘴。

但那只手卻已經落在那一堆錢上。

姬軒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一切，並沒有阻止。

反倒是把手鬆開了。

“我聽說昨天晚上，監天司的捕快有了點收穫。

你猜他們發現了什麼？

在青雨兮的被子底下，翻出來一首豔詩，而且這首豔詩上的紙曾經被浸溼過，夭夭姑娘不妨猜猜，那張紙是怎麼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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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

夭夭面色當即變得慘白。

雙眸渾圓地盯著姬軒，張開嘴半餉說不出話。

倒是另一邊的翠翠傳來一聲輕嘆。

小聲呢喃著。

“那個傳言……果然是真的。”

“什麼傳言？”

“……公子，今日說的一切，公子會傳出去嗎？”

那雙眼眸中帶著茫然、恐懼。

在翠翠身周的靈氣開始逐漸趨於陰暗。

姬軒點了點頭。

“我不會說出去。”

“我不知道公子說的是否是真話。

但……

但是我真的不想再瞞下去了。

我知道公子的父親乃是逍遙王，也是監天司的司幽。

知道您不是真的來這裡喝酒的。

但是……

我……我真的……”

越是說到後邊。

翠翠的聲音就越發顫抖起來。

直到最後，整個人都癱了下來，被一旁公孫無忌順理成章地摟在懷裡。

“……其實這傳言，翠雲軒的姐妹都知道。

但我們沒一個人對外說過。

因為媽媽不許。

說這種傳言若是流出去會壞了招牌。

但雨兮妹妹她……她不該死在這裡的。

她本應該離開這裡，過上更好的生活。”

“那個傳言，是什麼？”

“雨兮妹妹她……有了個男人。

而且她也早已不是完璧之身。”

只聽得啪嗒一聲。

公孫無忌手裡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原本臉上洋溢的笑容，瞬間便充滿了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