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回 一方水土 一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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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冬天備料幹活兒那會兒,幾個二當家的,啞巴、王鐵、大虎都是能躲就躲,都不願意出去遭那份罪。可自開啟春兒見到金子,他們變得比三子還勤快了,每天一早都出現在青上。除了他們,三子的人,能幹活兒的幾乎都得在青上幹活兒。除了,大仙兒、遵命、溜老荷。大仙兒不幹活兒有兩層原因:一,他姓黃;二,他也真幹不了活兒,他的體重可能都不及那一鍬砂子。遵命呢,寫寫算算的,沒事兒就看書,三子不允許他幹活兒。溜老荷呢,不能他沒幹活兒,因為他夜裡打更。另外還有兩個人,二麻子和鯰魚頭。二麻子是因為怕了遵命,就想躲開他,跟三子了兩回,三子才答應讓他到姚家溝來。不過三子早已告訴眼鏡,“別啥都聽他的。”眼鏡回答,:“嗯哪。”也就是,財政大權都在遵命和眼鏡手裡,遵命在天眼子,眼鏡在姚家溝,二麻子只管廚房及後勤事務。鯰魚頭本來應該跟著傻鵝守在天眼子,可是三子想吃魚,於是,他的任務:天天釣魚。另外一個偷奸耍滑不幹活兒的就是地缸子,他站起來都沒有那一把鍬高,好在他會來事兒,不幹活兒也沒人啥,三子也懶得管他。

姚閻王留下四個‘青眼兒’(井口),三子又開了一個,五個青眼兒出料,放了十盤溜。姚閻王在最瘋狂的時候也才放了六盤溜。換句話,三子瘋狂地擴大了採礦規模。在姚家溝裡呈現在人們眼前的是一派熱火朝天的幹勁兒。

經過幾個當家的協商,四爺、王鐵、大虎、傻鵝四個人每半個月輪一次,帶自己的人回天眼子休息。也就是,他們每兩個月能回天眼子休息半個月。而川子帶著的新人,就沒這這機會了。只管幹活兒吧,沒有休息。不過就幹活兒來,三子的人真不如姚閻王的人。好在三子的人個個都不服輸,意志力頑強,只是幹活兒經驗不足。而這些姚閻王的人呢,好像都圍著丁二賴的,啥事兒都跟他。三子也順水推舟,有啥事兒就和丁二賴的商量。丁二賴的和三子的關係呢,用現在的觀念還真不太好解釋。這麼吧,他既是三子的諮詢顧問,同時還是自己公司的老闆。現在的體系都是依靠法律維繫,那會兒不是,那會兒是靠‘道義’二字。可能有人不解,三子枉殺姚閻王,何來‘道義’可談?可這兩個字就是這麼奇怪,沒人會追究三子的錯,但是丁二賴的要是做錯了,其結果不用我。

可現實好像總在開玩笑,丁二賴的沒做錯,大虎的人做錯事兒了。姚家溝有一個四十多歲的**,也是姚閻王手下的一個二當家的相好。瞎卵子,這個人咱們前面過他,他也和這個**搞上了。於是姚閻王的人和他打了起來,瞎卵子沒打過人家,捱揍了。結果一生氣,用槍把那人打死了。姚閻王的人的槍都被三子繳了,三子的人都帶著槍。丁二賴的把那個人的屍體用車拉到三子的院子裡,也不話,蹲在那裡吧嗒吧嗒地抽起煙袋鍋。

這回大虎表現也挺好,也沒等三子話,他把瞎卵子捆來了。大虎把人押到三子的院子裡,也沒啥,自己坐到拉著屍體的馬車上,手裡拄著歪把子,等三子處理。瞎卵子低著頭、跪在院子裡,五花大綁的。

三子架拐走出屋子,笑了。大虎沒把他的兄弟放跑,讓三子很欣慰。他架拐走到瞎卵子跟前,“啞巴沒跟俺之前啊,俺有倆兄弟,禍害了啞巴他們村子裡的一個媳婦兒,被啞巴打死了。俺呢,讓人把他們的屍體扔到山上喂狼了。今日個俺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痛快的,讓大虎用歪把子給你一個痛快;一個是‘喂蚊子’。你要哪樣?”

這裡咱得囉嗦一會兒。‘喂蚊子’是那會兒鬍子的一種刑罰,把人扒光了捆到樹上一宿,喂蚊子。可能有人認為‘喂蚊子’多好啊,也死不了人,怕啥呀?不過俺很負責任地告訴您,蚊子真的能殺人。唯一能存活下來的機會在於,您不能動。也就是,第一批蚊子咬上來之後,只要您不動,它們不會離開,這樣其他的蚊子就擠不進來。只有這樣人才可能活下來。反之,只要人一動,吃飽的蚊子離開了,沒吃著的擠進來,這一宿,人必死無疑。您仔細想想,有多少人能遭得起那個罪。

另外咱還得,俺那地界的土地啊,用俺那兒的話就是:有勁兒!啥東西都長的人高馬大、枝粗葉茂的。那會兒林子都是原始森林,幾個人都抱不過來的松樹、柳樹、榆樹、水曲柳、樺樹隨處可見。林子裡的蚊子也特別大,光那個嘴上的針就有半寸長,更可怕的是一種叫‘大瞎氓’(氓,meng,一聲)的,黑色,大的一個火柴盒都裝不下,要是被它叮上,媽呀,那可真要命啊。

看著丁二賴的蹲在那裡,三子注意到,丁二賴的居然用他的手掌心磕煙袋鍋。您可要知道,那抽過的煙袋鍋是很燙的,比菸頭的溫度還要高。不過這些把頭常年搖缽子,手掌心上有著厚厚的老繭,所以用掌心磕煙袋鍋又顯得那麼自然。雖然他也沒什麼,不過三子能看出來,對於這樣的判罰,丁二賴的也服氣。

瞎卵子沒讓三子失望,他選擇了‘喂蚊子’。一個大活人,就那麼扒光了衣服,給捆到大樹上了。當天晚上三子都躺下要睡覺了,川子回來,脫著衣服,告訴三子,“大虎趁天黑,偷偷摸摸地拎著酒壺去給瞎卵子喝酒去了,給瞎卵子喝的在那兒直胡話呢。”三子聽了在被窩裡哈哈大笑。您猜怎麼著?瞎卵子真就沒死。僅在床上躺了三天,每天用婆婆丁(蒲公英)熬的汁洗洗身子,就洗好了。這還是半拉瓜出的方子。

還有件事兒,英子生下一個八斤半的大胖子,母子平安。三子接到信兒,到了三嬸兒家,嚇了一跳。滿屋子裡都是雞蛋,盆兒裡,筐裡,水桶裡,箱子裡,盒子裡,到處都是雞蛋。專門做的架子上都擺不下了,放的到哪兒是。三子傻掉了,“媽呀,這麼多雞蛋啊?”

這裡咱囉嗦一會兒,那會兒可不像現在機械化養殖,誰家要是有幾隻下蛋的老母雞那是很神氣的。下了雞蛋,從雞窩裡揀出來,還得藏到米箱子裡,不能讓家裡的孩子看見——怕孩子們偷吃啊。攢夠了一些,拿去趕集能換回來好多東西呢。那會兒過日子人家的媳婦和婆婆都掌握著家裡有多少雞蛋——那是一個不帶差的,差了可不得了,呵呵呵。您,那會兒誰家媳婦生了孩子,送去十來個雞蛋,那是多大人情啊?

推開英子的屋子,漆黑的,大白天擋著窗簾,還有撲鼻的奶腥味兒。那會兒俺那地界的女人坐月子都擋著窗簾兒,也不知道有沒有科學道理。三嬸兒管那孩子叫‘八斤半’,英子叫他‘鬍子’。三子抱著他,不知道該叫什麼。這孩子也皮實,三子只是用一隻手託著他,他也不哭,嘴裡啃著拳頭看著三子,也是愣愣的眼睛。半天,三子的頭一仰一仰的,從嘴裡蹦出來,“鬍子,鬍子。”英子躺在炕裡,傳來“咯兒、咯兒、咯兒”的笑聲。後來,四爺給這孩子起了一個大名:劉柱。英子告訴三子,孩子滿月得放五十多桌,不算三子的人。

還有一個好玩兒的事兒:溜老荷跟鯰魚頭好上了。倆人好像形影不離,有有笑的——兩個人加起來一隻手。吃飯的時候,溜老荷只能用盤子,鯰魚頭把菜啥的夾到溜老荷的盤子裡,溜老荷用兩個手腕夾起來端著盤子,就那麼吃。偶爾吃米飯的時候,溜老荷直接趴在盤子上吃,那樣子就跟狗似的——俺可不是罵人啊。還有,溜老荷穿著開襠褲,用上衣蓋著,每天都是嘻嘻哈哈的,倒是有個好人緣兒。每天晚上從青上幹活兒回來,兄弟們就願意圍著他,聽他講些天南海北的事情。還有更氣人的,三子那麼多好胳膊好腿的兄弟都沒能找到相好的,人家溜老荷來了沒幾天就有了一個,還是有夫之婦,他跟人家拉幫套了(一女二夫)。三子感慨,真他媽好玩兒。

白天,三子也不搖轆轤了,和幾個二當家的歪坐在青上,偶爾跟幹活兒的兄弟們開幾句玩笑,或者拿丁二賴的開玩笑。丁二賴的也樂此不疲,每天都跟三子他們起膩(ni,四聲,呆在一起)。地缸子跑前跑後端茶遞水的,還會些下邊兄弟們好玩兒的事情,經常逗得幾個當家的哈哈大笑。比如,起溜老荷如何開腚,地缸子握起拳頭彎曲手腕,在自己後屁股上蹭兩下,再拿到嘴上嗦咯(suoluo,都是一聲,吸允),然後吐出去,如此反覆。學得惟妙惟肖,引得大夥兒哈哈大笑。

還有村子搬遷的事兒。三子其實啥也沒,只是讓四爺把所有的馬車都借了出去,誰家搬家隨便用。村民們不傻,也都知道三子啥意思,都很痛快的搬了家不,還趁著農閒,過來在三子青上幹活兒出勞力呢。

關於孩子滿月的事兒,四爺堅持,所有二當家的都得到場。三子擔心是不是太鬧鬨,四爺,這事兒讓杜三兒安排。

等三子跟杜三兒提起這事兒,杜三兒卻跟三子要了一個人。

“誰呀?”

“遵命”

“要他有啥用啊?”

杜三兒笑了,“他用處大著呢。”

“你跟俺,你想讓他幹啥呀?”

“從寫帖子記賬,到人來人往,再到安排下邊幹活兒的人,俺都聽他的。”杜三兒停了一下,“大當家的別想歪了,這事兒有他就能辦好,辦不好算俺的。”

三子眨巴了好幾下眼睛,好像還是沒太明白。不過,三子也沒反對,第二天就讓遵命下山了。

回到姚家溝,還有更離奇的事情。前面書中俺過,大喇叭和大仙兒做出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的就是這事兒。

為了讓大家聽明白,俺得囉嗦一會兒。在沙金場上,最重要的是您得有地。也就是,您得擁有那塊地的所有權,您才可以在那裡沙金。在美國goldrush(黃金潮)那會兒,您只要最先在一個地方立下一個木樁子,那個地方就是您的。在俺那地界和那差不多,最先來的人,開出一塊荒地,那塊地就屬於他。就在那會兒民國的政策也是鼓勵開墾荒地,因為有用不完的荒地。不過民國政府提供不了任何保護,在荒山野嶺還要遵循‘叢林法則’。姚家溝那一帶自打清朝就發現有金子,一批一批淘金人前仆後繼,早已佔下所有有可能有金子的地方。姚閻王就是其中之一。他巧取豪奪經營多年,早已佔下他認為最好的礦脈。但是地底下求財,變數太大。即便以今天的科技手段,也沒辦法準確預估礦藏量。這也是為什麼沙金人那麼迷信的原因。他們把所有這些不確定性都歸結到‘老把頭’的意願上。這是從無神論者的角度來分析的。如果從有神論者的角度來看,這真就是‘命’。“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這裡,俺很負責任地,沙金的人,沒有無神論者。那會兒是,現在還是,打工幹活兒的不算。從這個角度看,也可以把淘金人都看成是賭徒,因為他們不惜身家性命去博那不確定的‘命’。而且,是前仆後繼。

在姚家溝晚上吃飯的時候,大喇叭和大仙兒是扛著**袋走進來的。大仙兒那體格,您只能看到麻袋,看不到他人。走進屋子,大喇叭,“咱侄子快過滿月了,這是俺和大仙兒的份子。”他把麻袋開啟,拎著麻袋腳,倒了出來。地上,像山堆一樣一捆一捆的錢!他把大仙兒那個麻袋也倒了出來,又一堆。這些錢比姚閻王家裡的現金多一倍不止。所有人都傻掉了,包括丁二賴的、三子。

“擱哪兒(從哪兒)整的啊?”三子的話。

“俺們吧南頭杜三兒那塊地賣了。”

所有的眼睛裡更是不信。杜三兒那塊地是冬天那會兒有人在杜三兒場子裡(賭場上)輸給杜三兒的,後來證明那塊地根本沒有金子。等於是杜三兒上當了。就是這麼一塊地大喇叭能把它賣出這麼多錢?誰能相信?

大喇叭趴在三子耳朵上了好半天,三子依然是不能置信的表情,大喇叭又了好一會兒,三子一下靠在椅子上,嘆了口氣,眼睛直勾勾的,“哎呀,我操。”三子是嘆著氣的。

接下來俺要告訴您的,是沙金場上目前還不太為人所知的騙局秘密。所有淘金的人,您可以把他們稱為賭徒,但他們絕對不是傻子。那麼,這麼一塊沒有金子的地怎麼能賣給他們呢?只有一個辦法,讓他們確信這裡有金子。當然,一個騙局需要好多鋪墊、推進的過程。這裡俺把最核心的秘密告訴大家,其他的,大家自己想。

一塊地,您出天花來,他也是要自己來看的。來了之後,他一定要自己‘校(jiao,四聲)眼兒’。所的校眼兒,就是自己任選一個地方,挖下去,取出砂子用缽子搖一下,看有沒有金子。您,這個過程有作弊的機會嗎?

獵槍子彈,不知大家見過沒有。拇指粗,屁股上是引火帽,彈殼裡先裝上順藥(鉛筆芯狀的火藥),有的再裝上黃火藥,然後再裝槍砂,最後用紙盒子壓住、用蠟封上,完活兒。裝到槍上,扣動扳機會擊發引火帽,引火帽引起火藥的爆炸,把槍砂噴射出去,槍砂經過來復線的旋轉,會直線噴射,擊中目標。俺為啥要這些啊?因為俺的秘密就在這兒。大喇叭的彈殼裡裝的不是槍砂,而是金子。相信有人已經能明白了。您需要做的,就是在他把砂子挖出來之後,打一個馬虎眼,趁其不備,把這顆子彈打進那堆砂子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應該不用再了。

現實環境裡,買得起這樣一塊地的人,他不會自己來,他會帶著好多兄弟,大喇叭也是。來到荒山野嶺,他們也都會帶著槍。您需要做的就是讓他們找個理由在那裡瞎放槍就行了,比如打個靶子什麼的。然後,趁其不備,在他們挖出來的沙子上打上一槍,完活兒。接著,那個把頭就會看到自己的缽子裡搖出來的金子。您自己,當您看到金子,您舍不捨得砸下巨資,買下這塊地?當然,您買了就上當了。

就在今天,在某些地方,這樣的局可能還好用。俺很負責地勸告俺的讀者,如果您沒有三子這樣的靠山,千萬不要做這樣的嘗試。因為被騙的人遲早是要醒悟的,一旦醒悟之後會發生什麼,那就很難預測了。

有一條,被騙的人不會出這個秘密。更多時候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怎麼被騙的。大喇叭告訴三子,“那個劉把頭(被騙的人)還會找俺的,他會給俺再找一個下家。”

也就是,被騙的人,還會再找一個人,讓大喇叭重演這個局,以此轉嫁他自己的損失。因為這是他唯一解套的途徑。很殘酷,是吧?美國人有句話,‘goldisevil’(黃金是魔鬼),我本人很贊成這句話。

呵呵呵,扯遠了。

隨著‘鬍子’滿月臨近,還有好多讓三子意外的事情。好多讓三子想都想不到的人都送來了禮份兒。

黑老妖,送來一張嶄新的大虎皮。這張虎皮,不算尾巴有兩米半,顯然是成年壯虎。來人,給孩子當褥子用,等他大了再給他做皮襖。讓三子好生感動。

劉一刀,那個遠在一面坡的鬍子也送來一尊玉佛。還有雞西的、樺林的鬍子送來的千奇百怪好玩兒的物件兒。

張二碼子,送來一幅古畫。

刁二老婆,送來一塊懷錶。

三子握起這塊懷錶,腦門子上開始青筋暴起,眼睛裡噴著火,好像要把這塊表握碎了似的,咬牙切齒。最後他把表摔在地上,咬著牙了一句,“**!刁二老婆,俺不幹死你,算俺白活!”

這裡,俺又得囉嗦了。每次俺不得已囉嗦兩句的時候,俺這心裡就不舒服,不是俺惜墨如金,而是我們這個時代太健忘了。僅僅不到一百年前的事情,對於現代人簡直就像發生在另一個世界裡的事情似的。對於咱老祖宗,咱這是忘本啊。

又扯遠了。刁二老婆送塊懷錶為啥讓三子這麼生氣啊?兩層原因。一,這是**裸的威脅,刁二老婆用這塊表告訴三子‘別跟俺得瑟,心你的崽子’;二,這是**裸的蔑視,‘山炮,沒見過懷錶吧,跑哈爾濱來偷懷錶,送你一塊’。

隔了那麼一會兒,王鐵來了一句,“前~些年,啞巴打、打、打死咱兩個兄~弟,你~咋不生氣呢?”

三子一愣,不解的眼睛看著王鐵。

“俺~倒是覺~得刁二老婆是~個仗義的人,俺~也是瞎猜,不~過,俺有法子知~道他是~啥樣人。”

“啥法子?”

“讓、讓、讓溜老荷去~哈爾濱要飯。”

“噗嗤,”四爺和大虎都沒憋住,笑出聲來。大虎更是哈哈大笑,“哈哈哈,滿他媽天眼子最他媽壞的就是你王鐵。”

“滾、滾、滾你爹卵子,”王鐵也笑。

“溜老荷能願意去嗎?人家現在都有相好的了,”三子也笑了。

“信~俺的話,他~能去,”王鐵很肯定。“要~不俺~跟他。”

三子搖頭,半天,他抬起頭,“大虎,你把刁二老婆送懷錶的事兒,閒不見兒地(不經意地)讓地缸子聽到,你別整漏了。”三子知道,啥事兒讓地缸子知道了就等於告訴了所有兄弟。

大虎又笑了,“大當家的,你比王鐵還壞。”

三子也笑,“你別他媽整漏了(洩密)。”

“嗯哪”

第二天就是鬍子滿月的日子。王鐵問三子“不~下去看看啊?”三子回答,“不去,俺去了也沒用,讓他們張羅吧。”

“對了,大虎你都帶誰啊?”三子問。為了鬍子滿月赴宴人選,三子費了不少心思。有些該請的不請會寒了人家的心,不該請的請了其他兄弟就會攀比,這事兒馬虎不得。三子經過反覆琢磨,採用了四爺的主意,一個二當家的帶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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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帶大仙兒和地缸子,”大虎回答。

三子頭。還有一個人咱交代一句,就是二麻子。三子頭一天就讓他下山了,他知道二麻子願意湊熱鬧,這讓二麻子都美出鼻渟泡來了。

下午在青上,三子把溜老荷叫了過來。溜老荷甩著兩個空袖子,美個滋兒地走過來坐到三子跟前。三子也微笑,“明日個俺家鬍子滿月,你也收拾收拾,一起去,啊?”

溜老荷臉一紅,半天才抬起頭,“謝大當家的,俺還是不去了吧,誰看見俺心裡都不好受,別攪了大夥兒的興致。”

“沒事兒,去了你也是跟咱自家兄弟坐一起,讓鯰魚頭跟你一起去。”

溜老荷搖頭,“大當家的,俺還是不去了。”

三子嘆了口氣,“那行,不去就不去吧。”

第二天,三子青上幹半天的活兒,晚上殺豬。三子一直等到中午清完溜,才和幾個二當家的,還有丁二賴的他們幾個把頭,騎馬出發了。

路過天眼子,叫上傻鵝,一群人浩浩蕩蕩,嘻嘻哈哈著笑著走進八面通。

到了三嬸兒家,三子自己都嚇了一跳。三嬸兒家門口的街上擺著一大排桌子,各式各樣的,椅子也是,顯然都是各家各戶借來的。好多桌子上都坐滿了人。圍著桌子一大群孩子來回奔跑嬉鬧。院子裡,三嬸兒家和左右鄰居家的障子都打通了,也是擺著一排一排的桌子,三子認出有望花樓的桌子。院子裡外到處都是人。

杜三兒迎了出來,指揮幾個夥子,把三子他們的馬牽到後院兒。三子一行人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最惹眼的是大虎,揹著歪把子,還是槍口朝下背的,好像他隨時要把槍口抬起來,來一梭子似的。更過分的是,他解開前襟咧著懷兒,露出他黑光鋥亮胸膛,還有他那顆寶貝卵子兒。有人還特意問杜三兒,“俺家孩子問俺,大虎胸前戴的那是啥呀?”杜三兒苦笑,他實在張不開嘴告訴人家那是他的卵子兒,他回答,“俺也不知道,回頭俺問問。”

對於在坐的大多數人,三子、啞巴、大虎都只是傳中的人物。今天他們見到真人,不知是何感想。不過有一可以確定,那就是:恐懼。從他們的眼睛裡很容易感覺到那份恐懼。大虎似乎很享受這萬人矚目,萬人恐懼的目光。他晃著膀子,大腦袋轉來轉去四處掃視。給三子都氣樂了,恨恨地罵了一句,“這個逼養的,真他媽能得瑟!”

剛進院子,大虎那破鑼嗓子就響了起來,“俺弟妹呢?把俺侄子抱出來,讓大爺抱抱。”

“哎呦,你這當大伯子(bai,一聲)的,還揹著個大槍,別把俺們孩子嚇著啊,”英子抱著孩子迎了出來,滿臉幸福的笑容。

“哈哈哈,”大虎接過孩子。您也邪了門兒了,這孩子不但不哭,還看著大虎笑了。大虎發出雷劈一樣的笑聲。“哈哈哈,聽你叫鬍子,啊?鬍子,哈哈哈,”大虎竟然把孩子扔上去,再接住,再扔上去。在大虎雷劈一樣的笑聲裡,夾雜著鬍子稚嫩的笑聲。

三子尷尬地和來賓打招呼,他尷尬,是因為他根本叫不出人家的名字。突然那邊又傳來驚呼聲,三子回頭,看見丁二賴的拿出一個足有0多兩金子的金鎖放到鬍子懷裡。

“俺們這是皇上不急,太監急,三爺沒到,俺們先到了,”王地炮和大馬棒已經坐在裡邊了。

“對不住,對不住,俺來晚了,”三子急忙回應。

三子好不容易把四爺、王鐵他們都帶到裡邊要坐下,杜三兒走過來,讓三子坐在另一桌。三子看到那桌上什麼農會會長,商會會長,還有縣長都在那裡,三子正猶豫,山口來了。

沒辦法,三子迎了過去。

“恭喜三君,”山口一板一眼地鞠躬,拿出一個扇子,開啟,前後兩面展示一下,合上,雙手交給英子。扇子上有五個大字,三子認識三個,是‘大東亞共榮’五個字。“這是我們大日本大大滴有名的畫家,橫山大觀的作品,請笑納。”

三子和山口坐在縣長他們那桌。席間,其他桌上都沒有太大的聲音,除了大虎、王地炮的大嗓門。好像那些人都被大虎、啞巴嚇著了似的,沒人敢大聲話。這裡俺為現在的年輕人囉嗦一會兒,大虎和啞巴就那麼嚇人嗎?俺的回答,是的。他們有三頭六背嗎?沒有。是不是因為傳,人們才怕他們?不全是。那還有什麼?殺氣。殺氣可見嗎?只要您的眼睛還能體悟到人的情感,就可見。殺氣什麼樣的?它體現在人的言行舉止,還有眼神。具體來,殺氣不是目露兇光,而是那種在他眼裡任何生命都可以被他隨時像螞蟻一樣踩死的冷靜與寒意。擁有殺氣的人不會做出任何無意義的動作,行為舉止會非常自信。也不知道俺明白沒有。沒明白也辦法了,俺總不能給您舉出例子來。而且,和平年代也真的不多見了。

席間,山口還,“在我們大日本,也有黑幫武士,我們的社會承認他們的存在,他們也很自律,所以他們也會獲得尊重。希望三君在吉東樹立一個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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